初春，下著小雨。
林熠撐著油紙傘，走在通往九天宮的官道上。
今天是九天宮舉辦升仙大會的日子，四周盡是前來尋仙問道的凡人子弟，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
忽然，身後的人群一陣騷動，自行分出了一條路來。林熠回頭望去，竟是一輛無人駕駛的……額，牛車？正朝著自己緩緩駛來。
之所以不敢確認，是因為這頭青牛居然是前蹄拉著韁繩，用兩只後蹄站著走路的，也不知究竟是何品種。
萬一它其實是長得像牛的人呢？
“牛牛，等一下。”
就在牛車經過林熠身邊時，一陣溫和的男聲從車廂內傳來，听到聲音的青牛當即停下了腳步。
恩……或許這個人叫做牛牛也說不定？
抱著探究的心思，林熠的目光看向青牛頭頂。
【投資對象︰牛牛】
【投資品級︰紫】
好吧，看不出來到底是不是人。這破系統也太不人性化了，也不知道給有名字的對象標注一下種族。
不過紫色投資品級的家伙用來拉車，這是哪位仙家大少混到凡人中來體驗生活了？
“這位兄台，可願上車中一敘？”
思索間，溫和的男聲再次從車廂內傳出。只是不知為何，林熠從這聲音中听出了些許虛浮之感。
“我？”林熠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沒錯，正是兄台。”
林熠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會邀請自己，但他總不能當著眾人和九天宮的面，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舉動吧？
于是，在青牛和善的注視下，林熠小心地被它頂了上去。
走進車廂內，林熠驚訝地發現，除了一名素衣白袍的男子外，竟然還坐著一位錦衣華服的少女，正眨巴著明亮的眼楮打量著自己。
“在下林熠，見過二位。”
“在下楚澤陽，這位是我的妹妹楚若瑜。”男子溫和一笑，頗有種文弱書生的干淨氣質。
只是那蒼白的臉色和深沉的眼袋，實在讓林熠忍不住懷疑對方私底下的作風。
要不是車里還有個可愛的女生，他都怕自己是不是被什麼有特殊癖好的家伙給盯上了。
習慣性地，林熠瞟了一眼二人頭頂。
【投資對象︰楚澤陽】
【投資潛力︰金】
【投資對象︰楚若瑜】
【投資潛力︰金】
哇哦，兩個金色傳說！
可惜自己的性命正抵押在柳清月的項目上，除了危機投資模式，系統並不允許一命多投，只能日後再說。
“這官道上求仙之人如此之多，不知楚兄為何邀請在下上車？”沒有胡亂猜測，落座後，林熠選擇直接問出心中的疑惑。
楚澤陽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釋，只是將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女。
“林公子，是我讓二哥叫你上來的。”少女甜甜一笑，蒼翠的瞳孔中滿是好奇，“我觀公子氣度相貌，不似平庸之人，這才起了與公子結識的心思。”
這話听著為何如此耳熟？怎麼，你和那賣魚的老板師出同門不成？
“若瑜的體質有些特殊，能夠看見他人的一些奇異之處。”楚澤陽跟著略作解釋，倒也沒說具體的情況。
“原來如此。”林熠了然地點了點頭。
修仙嘛，有什麼奇奇怪怪的道體都很正常。對方之所以如此在意，估計是察覺到了我的紅塵仙緣體。
好歹是打了一折還花了我五千壽元才拿下的體質，神異一點不難理解。
雖然這一年多的時間，林熠自己都沒搞明白這破體質究竟有什麼作用就是了。
“楚兄可是來自修仙世家？”打完招呼後也不知道說點啥，林熠便問起對方的來歷。
“沒錯，我們兄妹來自蒼山州景明國楚氏宗族。”
“蒼山州，這不是隔壁的大州嗎？”林熠有些驚訝。
不過，他倒也沒問對方為什麼要跨州求學，畢竟前世藍星上這種類似的事情就有發生過不少。
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對于他來說肯定是麻煩，能不接觸最好。
于是林熠主動轉移了話題︰“楚兄既然來自修仙世家，為何不直接上山，反而到這凡人的官道上來湊熱鬧？”
言語間，林熠向外抬望，正有無數奇珍異獸和仙家法寶，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流光，朝著直入雲霄的九天山門趕去。
听到林熠的問題，楚澤陽滿臉嚴肅地端正了身子︰“林兄，你可知這修行路上除了殺伐以外，非自然死亡率最高的事情是什麼？”
“額，我猜是因心魔而死？”林熠還是想了想，隨意猜測道。
他又沒修過仙，自然不知道非自然死亡率第二的事情。不過就連柳清月這樣的心性和修為都能被心魔所困，想來心魔應該是所有修士的大敵。
“非也。”楚澤陽搖了搖頭，“事實上，根據九州仙盟的年度統計，造成修士意外死亡的第二大原因，是交通事故。”
“每年因為法寶失控，靈獸發瘋，或是駕駛員操作不當，導致從天上掉下來的，超速撞舟的，被空間亂流撕碎的修士不計其數。”
說到這里，楚澤陽深深嘆了口氣，那雙疲憊的瞳孔中浮現出些許憂郁︰
“我有一個十分要好的朋友，當初就是坐飛劍摔死的，他曾經是我們楚家最有才華的拳肘武修。”
“這……楚兄節哀。”
難怪對方不選擇直飛九天宮，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悲傷的過往。看來楚兄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真性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林公子，你別听二哥瞎說。他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來的什麼天才武修朋友。”
坐在一旁的楚若瑜捂嘴輕笑，打破了車廂內沉重的氛圍，
“林公子，我和你說，其實二哥不肯去天上，單純是因為他怕……”
“若瑜！”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楚澤陽蒼白的臉頰直接涌上一層破防般的紅溫。
這表情我好像看過，接下來是不是要掛機洗澡了？
“嘻嘻，不說不說，二哥你別激動。”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楚若瑜遞給林熠一個“可惜”的眼神，然後默默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咳咳，林公子，我們還是聊聊這升仙大會的事情吧。”
不虧是大家族子弟，養氣的功夫還是挺到家的，楚澤陽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九天宮的宗門考核，只招收二十歲以下且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即便你來自仙門世家也是一樣，九州的大多數宗門都有這個規定。
我們兄妹二人從小就沒被指望繼承家族，便想著拜入仙門，僅僅只是經歷了一些鍛體，倒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林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周圍全是少年人的面孔，我說怎麼有種穿越回高中時代去食堂搶座位的恍惚之感。
“然後便是考核的內容，總共分為三道考核。”
“考核內容？”
林熠的表情十分詫異，斟酌著問道︰“楚兄家里……可是有在九天宮任職的長輩？”
“哈哈，林兄誤會了。”楚澤陽爽朗一笑，“在下倒也想受長輩照拂，只可惜楚家在雲溪州並無經營。”
“事實上，九天宮的宗門考核，每一甲子的形式都是固定的，只會在具體細節上稍微做些改變。對于仙家子弟來說，這並非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
“原來如此，倒是我誤會楚兄了。”林熠有些慚愧。
楚兄好意和自己分享情報，自己卻直接懷疑對方作弊，屬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呵。”
早已蠢蠢欲動的楚若瑜發出一聲嬌憨的冷笑，
“林公子，其實二哥之前有偷偷找過九天宮的一位‘內門執事’，花了五十萬靈石買下一份‘絕密試題’。
結果當晚受邀去參加一個仙家子弟的聚會，就被告知了整個考核流程，發現和那絕密試題上的內容一模一樣。”
林熠面色古怪地看向楚澤陽，發現他早已默默把臉側了過去，好似在專注欣賞著窗外的風景。
“楚兄，你窗簾忘記拉開了。”
“啊？哦……沒事，我看的不是景，是心情。”
“……”
狗屁的小人之心，果然還是我太天真了。
“咳咳！”
尷尬的氣氛並未持續多久，楚澤陽清了清嗓子，便再度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也不知道對方是天生這麼會控溫，還是後天養成的良好習慣。
看了看一旁捂嘴偷笑的楚若瑜，林熠覺得大概率是後者。
“林兄，我們還是先說說這第二道考核的內容，因為它是對靈根和體質的檢測，屬于是硬性指標，做不出什麼花樣。”
“我們兄妹二人在族中都已提前測試過，我妹妹是木屬性的單靈根。至于我嘛……害，不說也罷，到時候林兄自會知曉。”
楚澤陽的臉上閃過些許不自然的神色。
“二哥，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反正到時候測試大家早晚都會知道，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見自家老哥閉口不言，楚小姐又按捺不住自己說話的欲望了，
“林公子，我和你說，其實二哥他……”
“楚若瑜！”
“到！”
突然被叫到全名的楚小姐條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
“你再說話，為兄今晚就給你買好回蒼山州的劍票，如何？”楚澤陽的臉上揚起一抹和善的笑容。
“不如何，不如何……“少女高高豎起的馬尾左右搖晃，腦袋擺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哥，我錯了，您繼續說，繼續說。”
“抱歉，林兄。”楚澤陽無奈一笑，“舍妹頑劣，讓林兄看笑話了。”
“沒有沒有，我覺得若瑜姑娘挺可愛的。”反正又不是自家妹妹，林熠表示就好這一口，希望若瑜姑娘加大力度。
“嘻嘻，還是林熠公子善解人意。”楚若瑜沖著林熠甜甜一笑。
“怎麼，你的意思是，為兄不夠善解人意？”
“沒有沒有，哥哥最最善解人意了。”
眼見二人又有拌嘴的傾向，林熠連忙主動解圍︰“楚兄，還是說說其它兩道考核的內容吧。”
“今天有林兄在，為兄不和你一般見識。”
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楚澤陽繼續說道︰“林兄，第一道考核，其實在抵達九天山之前便已經開始了。”
“哦？不知是何考驗？”
“怎麼說呢……呦，正巧到了，林兄往車外一看便知。”
林熠好奇地向外探出頭去。
只見前方的官道被一條寬闊的大河所截斷，那翻騰著粉色煙霧的滾滾波濤之上，橫跨著一座巨大的木橋。
與此同時，無數走在橋上的年輕人，或是滿臉恐懼，或是一臉淫邪，又或涕泗橫流，正一個接一個地朝著水里下餃子。
“這是？”
“此為升仙大會的第一道考驗，問仙橋。”楚澤陽解釋道。
“此橋乃是凡人前往九天山的必經之路，橋上布有壓迫靈力的法陣，而河水中則彌漫著考驗心性的幻氣。
天資越差，身體自發吸收靈力的速度越慢，在這橋上就走得越艱難，也便越容易陷入幻境之中，最後掉入這九天河內被水流沖回。
但九天宮招收弟子，並非只看天資。天賦高者，可以直接通過問仙橋；天賦稍次，只要你的心性足夠堅韌，同樣能成功走出幻境，證明自己有進入九天宮的資格。”
“這……”
林熠看看橋上擁擠混亂的人群，又看看空中劃過的道道流光，微微皺了皺眉。
“我明白林兄想說什麼，”楚澤陽輕聲嘆道，“仙家子弟可以飛至九天山下，直接跳過第一道考驗，這對凡人來說並不公平，對嗎？”
“但林兄不妨想想，問仙橋的意義，本就在于刷掉大部分沒有仙緣的凡人，同時節約了雙方的時間。
而那些敢來參加仙門測試的家族子弟，自然沒有這種最基本的問題，不是嗎？”
“感謝楚兄解惑。”林熠眨了眨眼楮，弱弱說道，“不過我其實是想問，為何我們沒有受到這幻陣的影響？”
不公？林熠完全沒有覺得不公，反而覺得九天宮有點過于通情達理了。
什麼百般刁難，同門傾軋，抽血奪骨……我最喜歡的劇情都還一個沒見著，就這點兒區別對待夠誰看呢？
修仙就應該這樣子的呀。九天宮少了這些經典節目，這仙味兒反倒是一點也不純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