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舟跟了上去。
孟初析想要拉住他，卻被陶平攔下︰“孟小姐，沈少有事處理，先離開一會，晚點再回來。”
孟初析望著那道背影，不情不願地跺了一下腳。
兩人還沒到停車場，沈靳舟就把人抓住了，“又在鬧什麼氣？”
許盈一把甩開他，哼聲道︰“我沒鬧，我只是想找祁晏哥出去逛逛，這里太悶了，等結束了我再回來。”
祁晏走到沈靳舟面前，笑道︰“我帶她出去散散心，放心，晚點人會給你帶回來。”
沈靳舟冷冷地盯著許盈看，後者也不甘示弱回視他，甚至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可可愛愛又讓人有點頭大。
祁晏按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好心相勸︰“好啦，你再這麼凶她，人以後真的哄不好了，別忘了你這次回來申城的目的，不要前功盡棄。”
沈靳舟收斂了眉目，“她的手有點涼，待會上車給她喝點熱水暖暖身體，叮囑她把外套穿好才給她下車。”
“知道啦。”祁晏失笑，“顧阿姨不在之後，你怎麼還當起她媽來了，放心，我們走了。”
一上車祁晏就給小姑娘從暖壺里倒出一杯熱水。
許盈接過，手心暖乎乎的，入口的溫度剛剛好，她眯了眯眼，看過去，沖他笑了一下︰“祁晏哥對女朋友一定很好吧？”
祁晏接過空杯子放好，啟動車輛，笑意瑩然︰“車上的熱水壺，我是給自己準備的，天氣太冷，而且我單身，沒談戀愛。”
許盈眨眨眼︰“那祁晏哥以前一定談過戀愛嗎？”
祁晏猶豫了一下，道︰“從來沒有，沒遇上合適的，不願意將就，我也還小，不急著結婚。”
許盈忖了忖，“潮暮里那麼多漂亮的小姐姐，你一個都沒看上嗎？”
她的意思是就沒有沖動過一次嗎，她認為男人經常待在那種地方，總歸有一天會抵擋不住誘惑的。
所以她認為沈靳舟也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男人，因為他每次回來都要去那種地方談事情。
祁晏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妹妹，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同流合污的，我比較清心寡欲，你可能不信，等你成年以後，你可以親自到那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切。”許盈撇撇嘴，“那里都是祁晏哥的人，再說了，我還有好幾年才成年呢，等到時候，我可能去京城就不回申城了。”
祁晏頓了頓，道︰“決定以後要跟你媽媽一樣當演員了？”
許盈搖搖頭︰“我是想跳舞，並沒有打算進娛樂圈。”
祁晏松了口氣，瞥她一眼，“我都還沒見過妹妹跳舞呢。”
車子停在夜市五百米外，許盈下車，蹦蹦跳跳到祁晏身邊，仰著頭俏皮一笑︰“你沒見過不奇怪，連靳舟哥都沒見過呢。”
祁晏從車里拿下被小姑娘隨手一扔的外套，給她穿上，幽怨道︰“妹妹神神秘秘的，有比賽表演都不讓我們去看。”
“你們在的話，我會緊張的。”
許盈快兩步在他前面，這里的煙火氣十足，空氣中都是香噴噴的烤串，在家里不愉快的事情都被她拋之腦後。
祁晏找了家相對比較干淨的燒烤灘，點了很多東西。
許盈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禁要問︰“祁晏哥來過這家店？”
“來過。”他沒否認，“一個朋友帶我來的。”
許盈抿抿嘴，“我也來過，也是一個朋友帶我來的。”
“你那個朋友叫江靈吧？”祁晏眉梢微挑，又說，“長得很漂亮。”
許盈仿佛嗅到了什麼八卦的事情，漂亮的眼楮又大了點，“你喜歡她？”
祁晏輕笑︰“還好，客觀評價。”
許盈想到什麼，“靳舟哥的女朋友也很漂亮，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漂亮也沒用，他現在還不是跟孟初析走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蔣意知道了會不會很難過，她現在大著肚子不好動怒。”
祁晏微微一頓，眼神躲避，“孩子應該沒了吧。”
“哈？沒了”許盈愕然，“蔣意姐姐不想要？”
祁晏道︰“他們分手有段時間了。”
又補充一句︰“阿靳也不會要這個孩子的。”
許盈愣住，果然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壞東西。
說什麼來什麼，燒烤店忽然一前一後走進來一對男女。
男的挺帥，女的許盈認識，就是蔣意。
許盈主動跟她打招呼︰“蔣意姐姐。”
後者在對上祁晏轉頭後的目光時，本來揚起的嘴角僵住，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倒是她身邊的男人熱情地朝他們笑了笑，“你朋友嗎？”
蔣意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點了點頭。
許盈提議︰“我們要不要一塊吃？”
蔣意身邊的男人像是挺樂意的，立即道︰“好啊。”
蔣意卻說︰“不了吧，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
這時祁晏開口了︰“沒事，我們點了很多，兩個人也吃不完，一塊吃吧。”
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許盈有些詫異，她剛才也只是客氣一下，因為一般人都會婉拒，沒想到還真就一塊吃了。
氣氛也是說不出的古怪。
許盈覺得這中間有兩種氣壓存在，一邊是高氣壓。
那個男生一坐下來就開始毛遂自薦。
許盈听他說了一籮筐的事，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一個學校的，那個男生跟祁晏同屆，而且正在碧海集團實習。
難怪如此熱情。
而高氣壓也是單方面的輸出，低氣壓則籠罩在祁晏和蔣意兩人之間。
他們的眼神每隔幾秒就會踫撞。
許盈咬著吸管，默默打量他們，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蔣意是沈靳舟的前女友，而祁晏又根沈靳舟的關系很好，難免見面會尷尬。
但這樣邏輯也是說不通，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尷尬什麼？
而且看起來也不是尷尬，祁晏的眼神很冷，像是在生悶氣，許盈很少見他這樣。
燒烤上來之後，蔣意讓店員例外加多點辣椒粉。
祁晏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是吃不了辣？”
蔣意被嗆了一下，“現在愛吃了。”
許盈吃著牛肉串，天真道︰“蔣意姐姐以前是一點辣都不吃嗎？”
“對。”蔣意低著頭，專心吃東西。
許盈若有所思，看著她把烤串沾滿了辣椒粉，在想，該不會是孩子還在吧？
她把視線移到蔣意肚子上，但由于是冬天，穿的衣服有些厚，看不出什麼。
祁晏之後一言不發，直到吃完這頓燒烤，那個男生在走的時候，希望能加上祁晏的聯系好友，卻被婉拒。
許盈上了車才問︰“祁晏哥好像並不是很喜歡那個男生？”
“看出來了？”祁晏悠悠道，“這種不會察言觀色的人，我確實提不起興趣。”
許盈點點頭，“他可能是在為自己爭取一份好的工作。”
“嗯，但不怎麼樣，成績優秀不一定找的到好工作，學會做人還是蠻重要的。”祁晏說。
許盈舔舔唇，“說的對，那祁晏哥覺得蔣意姐姐如何？我和她比的話，究竟差在哪里？”
祁晏笑了笑，“你不用跟她比，阿靳跟她在一起過，不代表你就比她差。”
許盈便問︰“所以，靳舟哥不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還比較小嗎？”
祁晏瞥了她一眼，斟酌著道︰“可能吧，但男人若是能接受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只能說明他不怎麼愛這個女人，妹妹能听懂我的話嗎？”
“嗯，听懂了。”許盈不太想懂，她本來就夠難過的了，還要有個人來提醒她沈靳舟不愛她。
回到許家，這個點宴會也散了，大廳只剩下佣人在清掃現場。
許盈看著這個家，呆站了一會兒，才漫步走上樓，十五歲這一年過得實在是糟糕，時刻充斥著無力感。
她現在只想離開這里去京城上學，還希望媽媽不要怪她無能為力守住那些辛苦賺來的財產。
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間，在看到坐在沙發上，正在看她隨手一放畫冊的人，頓在了原地。
“大半夜的，你進來我房間做什麼？”
再怎麼說，也是去孟初析房間才對。
沈靳舟朝她勾勾手，“當然是等你呀，妹妹，你還沒回來，我擔心你。”
許盈走過去，一手奪過他手里的畫冊，奶凶奶凶的，“少在這里演戲了，你就是個私生活不簡點的大渣男，我以前是看錯你了。”
沈靳舟仰頭凝著她，驀地一笑。
“你笑什麼？”他笑，她就更加生氣了，氣得頭發都快要炸了。
“沒什麼。”沈靳舟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腕，見她沒反抗，干脆將人拉到旁邊坐下，“我這次回來，是想帶你去其他地方住。”
許盈雙手環胸，做出保護自己的姿態，“這里就是我家，在我到京城上學之前，哪都不去，我就是要礙著他們的眼。”
她瞪向他，“我才不像你，這幾年家都不回，沈司言他們都不知道過得多痛快，沈家大少居然紆尊降貴來我們許家，而且還是靠女人住進來，你知道我們圈內人都是怎麼說你的嗎？”
沈靳舟眼底的笑意很深，“我不知道，他們也不敢像你這樣對我說這種話。”
“他們當面對你畢恭畢敬，都只是因為你這個身份，在你身上有利可圖，如果哥哥沒有任何家世背景……”
也很厲害。
許盈沒有說出口。
沈靳舟放在沙發上的手靠近她，輕笑了一下，“如果我什麼都沒有，妹妹還會跟我玩？”
許盈看著他一字一字︰“就算你富強敵國，我也不喜歡你了。”
沈靳舟眯了眯眼，“那你喜歡誰？”
“關你屁事。”許盈又轉口一說，“祁晏哥就很不錯，他潔身自好，懂得拒絕女人，也有錢，說不定還能幫我對付繼母還有孟初析呢！”
“所以。”沈靳舟接上話，“你就這樣移情別戀了？”
許盈咬著下唇不說話，顯然是不想理他，也認為他該出去了。
沈靳舟捏住她的手腕，對方明顯有些抗拒，但抵不過他的力氣，“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這世界壞人多的是。”
許盈眉眼彎下，“你說的很有道理，就像靳舟哥看起來這麼正經的男人，原來是個私生活混亂的人，不僅如此，還不喜歡戴套。”
說完，她就想起身去浴室，卻被一股力量狠狠拉住。
她回頭就對上沈靳舟意味不明的眼神，玩心突起。
她干脆不掙脫了，向他靠近，彎下腰與他視線平行，無辜地眨眨眼，“哥哥拉著我是想做什麼呀？”
沈靳舟喉結滾了滾，沖動的年紀還沒過，燥火肆起，以最快的速度蔓延他全身。
許盈垂眼瞄了一下他褲檔，不禁嘶了一聲，暗忖果然是不能看太多那些少兒不宜的視頻。
她不想秒懂。
低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妹妹在看什麼？”
許盈整個人彈開，刻意離他遠遠的，警惕性十足，“我是不會搬出去的，要沒有其他事，你快回房間吧。”
沈靳舟坐在那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在冷靜熄火。
走的時候在門口轉回頭，邪邪地勾勾唇︰“少看些不該看的東西，不然我就將江靈趕出申城。”
許盈屏住了呼吸，“什麼什麼東西啊。”
這麼尷尬的事，她打死都不承認。
沈靳舟冷下臉，再看她兩眼就轉身走出去。
許盈松了口氣，一股腦把電腦手機里的小視頻都刪了。
……
沈靳舟沒待幾天就飛回倫敦，許盈打死都不搬去其他地方住，他也由著她，該經歷的總歸要經歷。
很快就過完年了，許盈備考的日子過得十分忙碌，赴考在即，她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肯定可以考上舞蹈學院。
這晚，外面雷電大作，風刮的窗戶吱呀響，許盈很喜歡這種極端的天氣，正準備練一下舞蹈基礎功，房間突然被人打開。
孟初析帶了很多佣人進來。
她微微一愣︰“你又要做什麼？”
“爸爸說，讓你把房間讓給我。”孟初析趾高氣昂地站到了她面前，環顧四周，然後把視線放在衣帽間那，眼楮一亮，“這里面的東西都是我的了。”
許盈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在做夢？”
“不信？我們去找爸爸。”
讓許盈沒想到的是，許清淮不僅點頭同意，還讓她現在就騰出房間，否則就不用再待在這個家里了。
孟初析連忙上前撒嬌︰“爸爸果然對我最好了。”
許盈怔在原地，看著陌生的父親，毅然決然︰“好，從此以後，你也不再是我父親。”
就這樣，許盈在這個下著大雨的夜晚，離開了家，倒春寒潮侵入她縴細的身體。
刻骨銘心，一輩子都忘不了。
去找了祁莫，卻被祁晏送走，司機在祁天覷安排下，把許盈丟到了墓園自生自滅。
她不哭不鬧，摸黑找到顧傾南的墳墓，癱坐下來，任由暴雨砸到她身上，呆呆地望著墓碑上的遺照。
唇瓣一啟一合︰“媽媽，我想你了。”
傷心難過佔據了所有恐懼。
沈靳舟的人是在她快暈過去的時候到達。
醒來時，沈奶奶坐在床邊，從她腋下取出溫度計，松了一口氣︰“終于退燒了。”
許盈腦袋昏沉沉的，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全身骨頭都在痛，“奶奶，我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呸，別亂說。”沈奶奶嗔怪道，“活得好好的，不準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許盈鼻子一酸，想到過幾天的考試，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去不成了。
“這是怎麼了呀，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許盈點點頭，一邊抹眼淚一邊哭。
沈奶奶讓人從廚房里端碗粥上來，而後問管家︰“啊靳那小子還有多久回來？”
管家說︰“一小時後落地，我們已經派人去接了。”
許盈在兩個小時後見到沈靳舟，人剛進房間，她就別過臉到另一邊不去看他。
沈靳舟坐在床邊，用手探她的額頭。
許盈聞到他身上風塵僕僕的味道，閉上了眼。
“妹妹，我錯了。”
他的聲音仔細一听還有些哽咽。
許盈清了清嗓子︰“你沒錯，是我錯了，我沒听你的話搬出去，才把自己弄成這個，我不會怪你不幫我，你說得對，做個弱者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不會像我現在這樣。”
都這樣了還在生氣。
沈靳舟捏著她的手，“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許盈無所謂道︰“我昨晚要是死在那里，你就算把他們都殺了，我也不會再活過來。”
她睜開眼去看他。
沈靳舟眼眶一紅，聲音顫抖︰“你不會死的，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許盈呼吸一滯，“你，你又在裝什麼？”
她的眼淚下一秒跟著落下。
沈靳舟俯身下去抱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跟著落淚，“妹妹給我快點好起來，不然揍你。”
許盈氣呼呼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