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克的永生者

二百三十八章 命運的對話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𨩇�仉�本章︰二百三十八章 命運的對話

    火光在城頭閃爍,照耀眾人震驚的表情;夜風在城樓穿行,帶來縈繞鼻端的血味。修洛特的笑容在風中停頓。他的神情瞬間凝重,盯向奇瓦科手中的布包。

    “塔拉斯科的首席?拿過來,打開!”

    親衛隨即上前,小心的打開布包。一顆白發蒼蒼的頭顱,就呈現在眾人面前。頭顱面容蒼老、神情平靜、雙眼闔上,唯有白發染血。普阿普不忍得轉過身去。他微微低頭,舉手在眼角擦拭。

    修洛特凝視了頭顱片刻,又看向奇瓦科。老民兵同樣神色坦然,滿懷期待的望著他。

    “塔拉斯科的首席此戰的首功”

    少年王者沉吟了會,看向降將埃茲潘。

    “埃茲潘,你見過蜂鳥首席嗎?”

    埃茲潘苦笑的搖搖頭。

    “殿下,我之前只是個礦工後來也只是民兵隊長”

    “嗯。召喚鱷魚統帥俄斯派!”

    修洛特微微點頭,隨即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少年王者從未見過塔拉斯科的首席,卻對這個對手聞名已久,一直很是欣賞。如果把塔拉斯科王國比作一輛戰車,年輕的甦安瓜國王,其實只是戰車上揮舞長矛的武士。而津津尼首席,才是真正駕馭王國的車夫。他出身榮耀貴族,執掌王國三十年,輔佐歷代君王。對外狠辣靈活,壓制南北特科斯部落;對內強化集權,控制祭司與貴族。可以說,他對塔拉斯科王國的了解與影響,要超過天下的任何人!

    在這場西征戰爭中,兩路墨西加軍團遇到的殊死抵抗,就來自蜂鳥首席在湖區的全力動員。如果沒有新式武器的協助,第二次西征恐怕也會無功而返雖然希望極其渺茫,修洛特依然希望招降對方只是現在

    少年王者再次看向從容閉目的首級,心中莫名有了一絲憤怒與煩躁。

    奇瓦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沉思的殿下。他的臉上帶著渴望與希冀,心中卻涌起一絲不詳。

    火把搖曳,風聲漸息。城樓上一片安靜,連空氣都變得肅殺。很快,一行火把從城外的營帳中趕至,接著直往城頭而來。

    俄斯派一身睡袍,頭發凌亂,眼圈烏黑。他掃過滿是火光與廝殺的都城,心中更增幾分悲涼,連腳步也變得踉蹌。鱷魚統帥垂著頭,隔著十幾步,就伏地向殿下行禮。

    “尊敬的殿下,俄斯派向您致意。不知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

    “嗯,俄斯派,這麼晚還把你喊來,主要有兩件事。”

    修洛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站在城樓上,俯視雄偉的都城,再淡淡地看了俄斯派一眼。

    “今夜的燈火格外璀璨!從高處看去,滿城的火光,墜落的旗幟,燃燒的神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景!俄斯派,你是個聰明人,在來的路上,你也該看清楚了,不知有何感想啊?”

    “啊感想我國王被俘,王國亡了殿下,主神見證!從今以後,我會忠誠于您!”

    俄斯派心中震動,目光閃爍。聰明如他,瞬間就明白了殿下的含義。他心底依然掙扎抗拒,身體卻誠實的跪伏在地,口中誠懇的連聲回應。

    “殿下如太陽般升起!我會竭盡全力,輔助殿下,統御湖中之地!”

    “很好。俄斯派,你起來吧!哦,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修洛特呵呵一笑,輕輕拍了拍俄斯派的肩膀,接著把手往側前方一指。

    “你看,我新得了一顆首級,和你應該是舊識。嗯,你覺得,該如何處理啊?”

    俄斯派心中一抖,聞言望去,只看見親衛的手中,正捧著一顆蒼老的頭顱。鱷魚統帥渾身劇震,只是稍一辨認,就驚恐的伏在地上,聲音滿是顫抖。

    “啊,殿下這這!我”

    “怎麼,你不認識嗎?”

    “殿下,津津尼首席管理王國三十年,我自然是認識的”

    “哦?”

    少年王者的聲音稍稍提高。他繼續笑著問道。

    “俄斯派,那該如何處理啊?”

    “砰砰”鱷魚統帥猛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這才眼中帶淚的說道。

    “殿下,蜂鳥首席雖然抵抗聯盟,犯有大罪但他威望卓著,生活樸素,性格堅毅,在塔拉斯科貴族心中,是令人又敬又畏又信任的存在

    我駐守邊地,被首席同樣壓制了十幾年,心中時常怨恨此刻看到他的首級,卻也忍不住流出淚來首席既然已經被梟首,還請殿下給他保留最後一份尊嚴,讓他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听到這里,修洛特神情微動,緩緩點頭。他輕輕嘆息了一句,再拍了拍俄斯派的肩膀。

    “好,就依你所言!俄斯派,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也欣賞你的才能我將分封在湖中之地,你會是我手下,地位最高的普雷佩查人。我誠心待你,你可不能再三心二意了!否則”

    溫和的聲音驟然冰冷。少年王者面無表情,再次看向蒼老的頭顱。

    “殿下,我我以先祖之名起誓!”

    俄斯派渾身顫抖,用力砸倒在地上。他的心防在一瞬間徹底崩塌,恐懼、敬畏、期待、感激各種感情涌上心頭,化作口中哽咽的低喊。

    “從今天起,我必將為您效死!”

    修洛特平靜的凝視了俄斯派片刻,這才展顏一笑。他走上前,握了握鱷魚統帥的頭發,溫和的笑道。

    “你的心意,我已知曉。夜已深了,且回去休息吧!”

    聞言,俄斯派匆忙起身,向殿下深深行禮。他再看了首席的頭顱一眼,就踉蹌著轉身離去。

    修洛特眼中含笑,看著俄斯派的身影消失在城頭。他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兩名降人,笑容變得冰冷。

    “塔拉斯科的首席啊他臨死前,有什麼遺言嗎?”

    老民兵觀瞧著大大老爺的神情,心中就是一個咯 。埃茲潘翻譯了問話,普阿普就恭敬的低著頭,把首席臨死前的吩咐復述了一遍。

    “科利馬山區,大酋長,貴酋血脈,沙蒂尼王子”

    听完埃茲潘的翻譯,修洛特眼神微動。他沉吟片刻,才幽幽一嘆。

    “臨死前還安排了這一手,差點給聯盟埋下隱患真是鞠躬盡瘁的首席啊”

    少年王者的心中翻騰起復雜的情感。他抬眼看向普阿普,面無表情的問道。

    “你家家主信重于你,親手把王子交到你的手中。然後,你轉過頭就砍了他的腦袋,把王子和首級都送了過來。普阿普,作為忠誠的武士,你心中可有愧疚?”

    “我”

    听到殿下平靜的問話,普阿普又羞又愧,什麼也說不出口。恐懼與愧疚在心中交織,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低低的哭訴道。

    “殿下,我也不想這樣是是奇瓦科一直都是他動的手”

    聞言,修洛特眉頭微挑,再冷眼看向老民兵。

    “是你殺了自己的家主,割下了他的頭?”

    看到殿下的眼神,奇瓦科心中劇烈顫抖,強烈的危機感在他的心頭浮動。老民兵立刻跪下,重重的叩首三次,這才抬起頭,急迫的高聲喊道。

    “聰明的大大老爺,這個什麼首席,從來都不是我的家主,我也從沒有受過他一絲的恩惠。相反,他滅掉我的村莊,害死我的同鄉,更毀了我的家!他是殘酷的虎豹,貪婪的野狼!他是我的仇人!!”

    “嗯?”

    修洛特神情一變,開口重復道。

    “仇人?”

    “是的,大大老爺。”

    老民兵咬了咬牙,鼓足勇氣抬頭。他看著修洛特的眼楮,神情誠懇的說道。

    “我本是湖區村莊的一個農民。有個勤勞的婆娘,有個十五歲的兒子,還有個十三歲的女兒。村里的貢賦雖然重,我們種地打魚,日子卻還算不錯。玉米做成餅子上交,南瓜與菜豆果腹。平日里再種些紅薯土豆,做些陶罐陶碗,連屋底都包上了磚”

    奇瓦科的神情變得恍惚,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現。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冰冷,此刻卻有股暖流,在心中涌動。只是很快,黑暗冰涼的記憶就隨之而來。

    “去年春耕,我正在田間忙碌,婆娘帶著孩子做飯。征丁的武士就從都城而來。我上了小船,發了根長矛,來不及和家里說話,就去了幾百里外的北方。我在河口的要塞戍守,然後又被老爺們帶上了船,去到一處大湖,在那里遇到一場大戰。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時的場景!火箭漫天飛舞,化作炸開的火魔,無數的船只在燃燒,連水上都是燃燒的火焰!”

    “尤里里亞湖之戰。”

    修洛特眼神一凝,這竟然是參加過湖上之戰的老兵。

    “真慘啊!大船撞在一起,也燒在一起。老爺們像玉米桿子一樣倒下,民兵們則像雜草一般。同鄉的幾十人一會就死的快沒了,只剩下幾個老兄弟。我們劃著小船,逃回河口的要塞。聯盟的軍團又很快追來。圍城數月,呼嘯的羽箭紛飛,雷聲在城牆內外咆哮,火魔在城頭上燃燒。城上城下的老爺都變成了雜草,又在火焰中燒得枯焦。然後,雷神的力量降臨,我駐守的西門猛然炸開,聯盟的老爺就像洪水一般涌進來!”

    “河口要塞之戰。你竟然能逃出生天!”

    修洛特神情動容。他打量著面前的老民兵,若有所思。

    “我帶著弟兄們翻出城,弄了艘小船,就往南方的家里逃。我滿懷希望,想要逃離戰爭,和婆娘孩子,再過上以前一樣的日子。可等我回到家鄉”

    奇瓦科忽然泣不成聲。大滴的淚水從他的眼中滴落,打濕了染血的黑袍。

    “村子沒了婆娘沒了兒子女兒都沒了!這該死的首席,連征了三次丁,村里連條活著的狗都沒有,只有一個該死不死的老頭!老頭的兒子也死了,徹底沒了指望。上次出城看時,他就也死了,尸體像狗一樣趴著!”

    “大大老爺,只是輕飄飄的幾句話,首席就毀了我們的一切,甚至連面都用不著見!從那時起,我就把他看做你死我活的仇人!你說,我殺了他,又有什麼不對!”

    奇瓦科含淚瞪來,眼中通紅,仿佛豁出了一切。修洛特微微垂目,避開老民兵的目光,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旁邊的普阿普臉色急劇變化,過去的記憶在他的腦海閃現。片刻後,他震驚的看向老民兵,仿佛第一次認清對方。

    “奇老頭你你!”

    “哈哈。就是這樣,都城征丁的蜂鳥武士,還是沒有放過我們。我和幾個老兄弟,像野狗一樣被征入城中,跟了灰土老爺,負責看守城牆。接著,我日尋夜找,才找回自己的女兒。她被送入了後勤大營嗚我對不住她。我立下誓言,要找到一切機會,為婆娘和孩子們報仇!”

    “聯盟的大軍很快南下,和該死的國王對上。我們出城援救,眼看著國王的旗幟倒下。王國的可可倒了,樹上的猴子也散了!我終于找到了機會,聯系上了聯盟的貴族。”

    “原來如此!湖區平原,王軍決戰。你不僅逃走,還傳了口信。”

    修洛特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這真是一個堅韌的老民兵啊,無論怎麼樣都踩不死。

    “大大老爺,我們引了聯盟入城。不僅是為了您的賞賜,也是為了都城的平民!老爺們戰爭的勝負,和我們這些卑微的雜草,又有什麼關系呢?圍城越久,城里死的人越多;攻城越狠,城上死的人更多。等到耽誤春耕,大伙兒還是要死!這死在前面的,不還是任人踩踏的平頭百姓嗎?”

    “大大老爺,王宮的首席是平民的仇人!他征我們的丁,收我們的糧,把平民女子送給野獸般的蠻子,不知逼了多少人去死!我直起腰背殺了他,是神靈給我的許可,這心里半點也不曾有過愧疚,只有滿滿的暢快與高興!而對于聯盟,我們立下了這許多功勞,又可曾有什麼過錯嗎?”

    奇瓦科終于跪著直起脊梁,坦然的直視著修洛特。他的面容是如此樸實,皺紋是如此蒼老,眼中還有著老淚閃爍。然而,修洛特仔細看去,老民兵的眼神卻無比明亮,像是深邃的晨星。

    “唉存者且偷生千里無雞鳴王國滅亡,最苦的就是百姓,卻無人能听見他們的聲音!”

    修洛特背過雙手,看著宏偉都城的夜空,看著逐漸平息的火光,低低的自語了幾句。王者起伏的心緒漸漸平復。接著,他再次看向奇瓦科,眼神平淡欣賞,語氣也變得溫和。

    “說得不錯!你和普阿普都沒有錯,你們是聯盟的功臣!他帶頭獻了南門,我許了他世襲貴族的爵位。你獻上了寶石與頭顱,又想要什麼呢?大膽的說出來,我會盡量答應你!”

    奇瓦科神色一滯。他想起自己的女兒,想起未來的生活,挺直的背脊又漸漸彎曲。老民兵仔細的想了許久,才誠懇而小心的回答。

    “大大老爺,我生來只是個農民,最多只是個民兵,不是做老爺的材料。我也不想著使喚別人,或者讓別人伺候。如果老爺您問我想要什麼,我只想求您,許我個一生安康!我就想著和女兒女婿一起,全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不再被聯盟征召,被武士欺壓。”

    “哦?生活小康,不稅不賦,一生安穩?”

    聞言,修洛特怔了怔。他思索了片刻,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繼續笑著問道。

    “就這麼簡單,還有嗎?”

    “還有,還有就是給追隨的幾個弟兄求個出身。免得他們像野生的火雞一樣,到處亂跑,沒個安生的窩。最後,我想請您幫著找找兒子。雖然他八成是死了,但這心里總是念想的緊”

    “嗯,我會給你的弟兄們,賜予軍功貴族的爵位。我也會派出人手,幫你搜尋兒子。不過”

    少年王者面露親切的笑意,伸手握了握奇瓦科的頭發。一個在心中藏了許久的計劃,再次浮現在他的心頭。而這一次,他終于遇到了最完美的人選。

    “奇瓦科,你的水性如何?”

    “水性?您是說游水?我從小在湖邊長大,游水只比魚差一點。”

    老民兵感受著頭上的手掌,面露疑惑,心中卻再次涌現出危機。

    “好,很好!奇瓦科,這一場西征,陣亡的貴族武士不計其數,你卻能一路從北方邊境逃回,歷經大戰而不死。可見啊,命運之神偏愛著你!無論處在何等的逆境,你都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啊?這!大大老爺,我只是個普通的民兵,也不會廝殺”

    老民兵急迫的解釋道,卻被殿下堅定的話語打斷。

    “放心!我不是讓你上戰場,你也不是立刻就去。”

    修洛特收回手,撫摸著光滑的綠寶石。他的臉上泛起命運的微笑,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國度。

    “我只是要讓你,在不久的將來,出一趟遠門!”

    浩蕩的長風吹過逐漸平靜的都城,裊裊的黑煙升上廣闊的天空。長風帶著輕煙,如同騰雲駕霧的精靈,飛往遙遠的天際。而王者的目光落處,正在無邊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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