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理情緒，就是好些天。</br>越整理，我就越發現，自己大概、好像、也許是真的是動了心。</br>我仔細回想從和楚煜城認識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br>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我當時只是一門心思想要搞錢，每天一睜眼就是一長串沉甸甸的數字壓在我心頭，沒有這方面的心思。</br>加上他當時因為謹慎所以對我有多番不禮貌的試探，所以我對他的印象一開始只是一個陰晴不定的，能爆金幣的有錢人。</br>雖然後來他也找我說開了，也邀請我加入了他的“除惡小隊”，但是又因為他阻止我對何菲菲動手，讓我原本的偏見也隨之加深。</br>再後來，我幾乎就已經完全收起了對楚煜城的那些旖旎心思，只是他將當做一個可以引起何菲菲嫉妒心的“工具人”。</br>直到我在團建那天，在何菲菲針對我的圈套里，打出了一個漂亮的反擊之後，徐叔才點破楚煜城這樣做只是為了害怕我承受報復。</br>至于他為什麼害怕，徐叔也給了一個充分的理由，因為他要報他哥哥的仇，也需要我幫他開發凶宅。</br>這樣想來，他要是真的想要阻止我教訓何菲菲，能有一萬種方法阻止我。可惜，當時的我被姚敏敏的死沖昏了頭腦，連一句解釋都不想多听，當局者迷，說的大概就是當時的我吧。</br>再想想，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接到那個一百萬的大單子，解決掉壓在自己心頭這樣一大塊沉甸甸的石頭……</br>我透過他現在那張因為勞動而 黑的小臉，想象著楚煜城原本的模樣。</br>我想到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在陽光下的剪影，想到他站在拍賣台上帶著眼鏡侃侃而談的成熟，想到他叫我“甦學姐”的時候眼底微微的不情願，想到他因為哥哥的死亡而微紅的眼眶，也想到了他那天醉酒後將頭埋在我肩窩里，發絲劃過臉龐我感受到的那一絲酥癢……</br>這些以前我都經歷過的細節，如今細細想來，這才後知後覺般地在心底激起一層層漣漪，讓我的心砰砰作響。</br>“咳咳咳……”</br>一陣咳嗽聲將我拉回現實。</br>我繞到旁邊一看，原來是楚煜城在小灶台後邊生火。</br>灶台邊上煙氣繚繞，他被迎面而來的煙燻得連連咳嗽。</br>“燦燦，這柴火有些濕了，咳咳……煙大，你去搬一些干的來。”</br>等我去屋子後頭拿了一些柴火回來的時候，正瞅見他用衣袖擦著臉。煙氣燻得他的眼楮已經流出了眼淚，混合著他臉上的煙灰被他的衣袖抹得滿臉都是，活像一個剛從泥巴里打了一圈滾出來的小狗。</br>我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來。</br>他見到我笑了，也許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也咧開嘴笑了兩聲，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br>憨憨的模樣看得我都軟了幾分。</br>心髒又開始砰砰作響起來。</br>咳咳……那十八年沒有動過的春心，如今倒是動得十分頻繁，像是要將此前沒有動過的一並動了一般。</br>飽暖思淫欲，實在是誠不欺我。</br>既然我已經想通了，自己確確實實是喜歡人家的，自然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br>我想表白了。</br>不過嘛，現在不是好時機。</br>表白這種事情自然還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br>天時？1967年春末，不不不，不行，至少要從共感中出去才對嘛。</br>地利？不不不，這個一個小土房子一點也沒有浪漫的氣氛，</br>人和？這就更扯淡了，我現在還套著一個男人的殼子呢，是個成年男人，而楚煜城現在還只是一個未成年人。</br>讓我的對著一個還沒有我高的小屁孩說這樣的話？這著實有點不好說出口了吧。</br>最重要的一點，我不能試圖去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旦想要改變，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br>我沒有膽量去冒這個險。</br>萬一我前腳剛表白，後腳這惡鬼就將我的身體使用權奪走了，那我豈不是想干啥干不了，想說啥也說不了了？</br>總之，還是先等我們從這里共感中出去再說。</br>……</br>楚煜城考核的結果很快就下來了，他果不其然通過了考核，也順利進入了平車小隊。</br>我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畢竟他可是基本上每次考試都拿第一的學生，學習能力自然不用多說，區區幾台機器的運行原理對他來說自然是手到擒來。</br>第二天，我下工之後特意去買了好些食材，用了好些糧票肉票，還去集上買了些酥糖和餅干。</br>我們商量好了今天勢必要好好慶祝一番。</br>來這里之前我也沒怎麼做過飯，以前在家里我基本上也只是在廚房幫媽媽打打下手，但是來這里已經大半年，我也已經能用有限的食材和調料做一些能果腹的東西了。</br>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楚煜城因為有了小伙計十幾年的記憶，倒是比我更會弄吃食，所以在家里，他一般負責做飯，我來洗衣服打掃。</br>我難得下一次廚，好在也沒有翻車，等飯基本做好了，楚煜城也回家了。</br>他還帶了一個中年男人回來。</br>“燦燦，這個是我們平車小隊的王隊長，我能通過平車隊的考核多虧了他的教導，所以今天請他來家里做客。”</br>原來是小領導。</br>我點了點頭，擺出一個笑臉，準備將他迎到桌子前。</br>沒想到他竟然先開口了︰“你不是那個醉雲樓的那個角兒嗎？”</br>我有些驚訝。</br>我平時上台演戲的時候都帶著濃妝，況且，我現在還穿著粗布麻衣，手臉也早就因為干活變得粗糙不少，大變了模樣。</br>如果不是對我很熟悉的人，也不會見我第一面就立馬認出我來。</br>我沒有這具身體之前的記憶，只好尷尬得賠笑︰“我是，請問您是…”</br>“你還真是！”王隊長頓時激動起來，他走到我面前，仔細端詳著我︰“我呀！我當年可喜歡听你唱戲了！尤其是那一曲女駙馬那可真是百听不厭呢……”</br>我配著他說了好一會話，楚煜城已經將飯菜端上了桌子。</br>等到飯菜都入了肚，王隊長的興奮這才平息了不少。</br>他喝了好些酒，臉頰上泛著紅暈，連眼神都有些迷離起來︰“當時啊醉雲樓被抄了，我還遺憾了好一陣子呢！不過，小楚你怎麼會和他住在一起的？”</br>楚煜城將自己曾經是醉雲樓跑堂的事情說了出來。</br>酒壯慫人膽，在這修修補補的小屋子里，王隊長強烈地表達了自己對如今狀況的不滿︰</br>“我實在是搞不懂，我除了修機器，也就一個听听戲看看閑書的愛好，怎麼到了如今，戲不能听了，書不能看了？連這些都成了錯誤呢？”</br>我和心里深表贊同，還沒有開口附和，楚煜城就按下了我的話頭，他又給王隊長敬了一杯酒︰“如今可不敢這麼說了，來來來，不聊這些了，我們喝酒！”</br>王隊長卻沒有被扯開話題︰“嘿！這里就我們三個人，有什麼不敢說的！我看小楚你也是性情中人，不然也不會留著這麼一個麻煩在身邊一起生活的嘛！如今說出來也不過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麼不敢聊的！”</br>他說我是一個麻煩。</br>我垂了垂眼楮，的確，我確實是一個麻煩。</br>對于楚煜城來說不是，但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絕對是毋庸置疑的。</br>這突然讓我想到一件事情。</br>楚煜城是因為和我一起進入的共感，所以才生活在一起的，但是在原本的故事中，一個戲子和一個跑堂，究竟是有著怎麼樣的過往，才生活在了一起？</br>筷子敲著杯口的清脆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br>王隊長就著節拍咿咿呀呀地唱了出來︰“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哇，啊好新鮮吶啊~……”</br>這首女駙馬也算是難得的一首我會唱的了。</br>我不好掃人家的興，畢竟楚煜城以後也需要在他手底下干活，所以我站了起來，拿起架勢，合著他的調子唱想要了一段。</br>剛開口第一句，唱到第二句，我就發現身體不受我控制了。</br>TMD！！！</br>一萬頭草泥馬在我的心頭奔過——</br>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