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惠妃死了，在宮里算不上特別大的事情。
因為郭惠妃，只是後宮一個妃子，不是大明皇後。
但是，在朱元璋和朱椿兄弟三人看來，這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宮里很快遍布白色，不僅郭惠妃的三個兒子回來了，其他的女兒也都陸續進宮守孝。
宮里很快，被一種哭聲充斥。
朱炫負責安排郭惠妃的喪事，其實可以做的不是很多，禮部那邊有具體的流程，一切按照流程走，直接走程序即可。
朱元璋沒有破格給郭惠妃上皇後的禮儀，在他心里真正的皇後，有且只有馬皇後一人，郭惠妃和他的關系就算再怎麼好，但也算不上皇後。
還只是一個妃子！
一切都做好了，送葬的隊伍便離開金陵，到了鐘山皇陵，郭惠妃當然有資格進皇陵，還在馬皇後的身邊下葬。
看到皇陵的石門，被打開之後，那些力士抬著棺材準備進去了。
上一次打開皇陵，還是朱標去世的時候，但那時候的朱炫還是個嬰兒，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見過皇陵內部到底怎麼樣的。
“母妃！”
朱椿他們兄弟姐妹，跪在地上一起高呼，叫得不知道多淒慘，讓人听了很容易忍不住落淚。
“乖孫，隨我進來。”
朱元璋看到力士抬著棺材進去，又道︰“你們都在外面等著，雲奇也跟上。”
上一次朱標進皇陵，他沒有進去，這一次郭惠妃進皇陵，他很意外地進去了，但其實還是有些事情想要吩咐朱炫，順便帶朱炫進去看一看皇祖母。
“是！”
朱炫擦了擦淚水，再點了點頭道。
皇陵里面，肯定說不上好，空氣渾濁，彌漫著一股發霉的氣味，不怎麼好聞，甚至呼吸都有點困難。
進了里面之後，看到一些簡單的陪葬品，都是曾經馬皇後的東西，朱炫快速打量了一遍，大概是一些鋤頭、織布機等東西，由此可見大明馬皇後，是一個多賢惠的人。
陪葬品沒有綾羅綢緞，也沒有金銀珠寶，有的只是農耕織造的工具。
這才是真正的母儀天下。
力士抬著郭惠妃的棺材，放在馬皇後邊上，他們不敢停留，轉身就到了外面等待命令，甚至都不敢多看。
雲奇的手里，拿著一個手電筒。
這些東西在大明，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的物品，在朱炫科學閣和工廠的研發之下，越來越多的現代社會才能有的東西，此時都在大明出現。
就算電池，也做出來了。
只是手電筒和電池的價格不便宜，畢竟很難批量生產，想要廉價和普通百姓都能買，那就需要等待技術的進一步突破。
“這些都是你皇祖母，平常用的東西。”
朱元璋看著地面那些鋤頭等東西，感嘆道︰“臨終之前，她一直叮囑咱，陪葬的東西，不能太名貴，實在不行，連陪葬品她都不要，人死如燈滅，要來有什麼用？實在不能不放，就給她一點農具，咱就把這些農具放在皇陵里面。”
朱炫感慨道︰“奶奶是真正的母儀天下，為的是大明，也是為皇爺爺考慮。”
“對啊！”
朱元璋回憶往事，滿是懷念道︰“咱以前誰都不怕，就怕你的奶奶，只要她一開口，咱什麼都不敢說了，哈哈……”
說著，他往前走。
來到馬皇後的棺材邊上，輕輕地擦去上面布滿了的灰塵，又嘆道︰“咱這輩子，只有你奶奶一個妻子，郭惠真的很好，又是妹子的妹妹，但她永遠無法取代妹子的位置，咱給不了她皇後的名分，只好把她放在皇後身邊。”
他是一種，很重情的人。
一心一意地對待馬皇後，其他人在他看來，都不如馬皇後重要。
“當時咱還說，怕妹子沒有人照顧，安排幾個宮女陪葬，但妹子堅決反對。”
“她還說，如果咱敢，她再也不認咱了。”
朱元璋感慨道。
明朝初期，是有活人陪葬的例子。
比如說朱標死了之後，除了朱標本人進皇陵，還有呂氏之外的其他妃子、宮女和太監，都得進去陪葬，直到大明第二代戰神朱祁鎮才廢除了活人陪葬。
想到了這些，朱炫心里感慨，以後這個活人陪葬，唯有自己來廢了！
“奶奶也是為了皇爺爺。”
朱炫說道。
“是啊！”
朱元璋還是認同的，笑了笑又道︰“妹子不管什麼，都是想著咱、為了咱！從元末到大明立國，咱一路殺過來，殺的人頭滾滾，管他是元人還是漢人，只要是敵人的，都殺了。”
話到這里，他稍稍停頓，又道︰“後來殺貪官，同樣殺得血流成河，咱造的孽太多了，妹子不想咱繼續造孽，堅決不讓活人陪葬。”
又一次回憶起，馬皇後去世之前說過的話，朱元璋感慨萬千，這些事情好像就在昨天發生。
朱炫拉住老朱的手，安慰道︰“皇爺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功蓋秦皇漢武，殺幾個人，算什麼造孽？”
“什麼功蓋秦皇漢武，都是你們哄咱開心的，別以為咱不知道。”
朱元璋是老了，但不是糊涂。
他從來不會糊涂，清醒得很，也精明得很。
朱炫听著，低下了頭。
朱元璋又道︰“乖孫，咱從現在開始，廢除活人陪葬，以後你不再折騰了！以前標兒如此，咱其實做錯了，從咱開始，都不要了。”
朱炫有些意外，本就想自己廢除的，自然答應了，點頭道︰“孫兒都明白了。”
朱元璋往前走了兩步，指了指兩個棺材中間的空位，又道︰“乖孫，以後咱死了，把咱放在這里，左邊是妹子，右邊是郭惠，嘖……美的！”
“皇爺爺！”
朱炫听著眼圈一紅，真正要面臨生離死別的時候，他還是很舍不得，甚至很害怕。
見過那麼多死人，也曾親自在戰場上殺過不少人，本不該怕死亡才對。
但是，現在怕了。
不是因為郭惠妃，而是因為老朱，人生七十古來稀，老朱已經八十多了，在古代算是長壽，不知道還會長壽到什麼時候。
朱炫怕啊！
“皇爺爺，有些話不要亂說。”
朱炫抽了抽鼻子，又道︰“皇爺爺不會死的，正如那句話，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