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自然不知劉曄南下之後還發生過這種事情。
此時听到魯肅親自口述,一時心中自是感動,握著魯肅的手道︰
“若非軍師問起,備尚不知還有這等故事。”
“子敬與那周公瑾即為好友,今投于我,日後必要與之為敵,豈不是叫子敬為難?”
老劉身為大漢魅魔,自是無時無刻散發自己的魅力。
即便魯肅已經十拿九穩,還是以此為魯肅考慮。
而魯肅一听,便覺劉備果然仁厚,當下便對劉備表忠心道︰
“肅與公瑾為好友,志卻不同,他與那孫策自小相交,不得離之,只得走上歧路。”
“在下雖為商賈之後,卻也世代受國之恩。”
“今值國之大難,群雄並起,見主公匡扶之志,自當相隨,豈可因私廢公!”
“主公放心,莫說與公瑾為敵,便是公瑾當面,肅亦不改此心!”
“只願以身報國,終不背德!”
秦 在一旁見之,自是笑道︰
“子敬乃君子,那周公瑾亦非俗人,終是各為其主,又豈有為難之理!”
嘴上這麼說著,他心里卻是暗笑這魯肅也不是什麼老實人。
他明明記得魯肅對孫權說過,漢廷已不可復,當趁此變局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盡取江南,稱帝建號以取天下。
反倒是孫權表示你老哥真敢說,但我不敢做,我坐鎮江東,只是想興復漢室。
這其中自然有孫權的權謀之故,可魯肅卻算不得什麼漢室忠臣。
結果現在到了劉備麾下,反倒口口聲聲匡扶漢室。
可見魯肅亦是個通透圓滑之人,而非老實忠厚之輩。
但心中如此想著,他卻也理解魯肅的心態。
就和糜竺一樣,魯肅同樣是個投機者,因為他們的家世在這里擺著。
不投機,那就沒有任何進入士人圈子的機會。
所謂的樂善好施,無非就是借用錢財來換取名聲!
只不過魯肅沒有糜竺膽子大,糜竺是那種看準了就下大注,不成功便成仁的角色。
魯肅卻是那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性子。
而也正是這種性格,才是真正的大將之才!
為大將之人,不是說你要有多少謀略,要有多勇猛,而是要足夠穩,錯誤犯得越少,勝利的機會就越大!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正是如此!
魯肅這般,正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水軍帥才。
思慮至此,他便又對劉備笑道︰
“不知主公可已將我軍欲建水軍之事告知子敬?”
劉備一听這話,便即反應過來,搖頭笑道︰
“尚未告知!”
他這邊一心面試人才,還沒機會問問魯肅的志向。
而魯肅一听這話,眼中便是精芒一閃,他心知這一次劉備召自己前來,定然是劉曄推薦。
可劉曄也才剛入劉備麾下,平白無故自然不會推薦他。
因而他知道,劉備這一次找他前來,恐怕是要委以重任。
故而昨天一見了劉備,就給劉備規劃了一個戰略,讓劉備知曉自己的本事。
不過終究劉備欲與他何任尚且不知,現在一听秦 這個意思,似乎有意讓他統領水軍?
這可是一個實打實的重任啊!
思緒之間,他索性對劉備問道︰
“依軍師之言,主公莫非有意訓練一支水軍,圖謀江東?”
劉備見其問話,也不掩飾,直言道︰
“吾也不瞞子敬,實則此次召子敬前來,是因我軍之前收了鄭寶部眾,軍師便諫以彼等興建水軍!”
“可我麾下並無這等善于水戰之將,故而詢問子揚。”
他自是又將征召魯肅的原因說出。
魯肅一听,心中自是一凜,不由暗自看向了秦 ,心道這個軍師果有遠慮。
如今劉備才取淮南,就準備練水軍,可見在他獻計之前,秦 就早早定下了取江東之策!
再一想想劉備這一系列征戰歷程,就可知遠在沛縣之時,秦 就已經給劉備規劃了一個龐大的戰略。
現在這一切形勢,不過是依照秦 的戰略在一步步前進罷了。
能策劃戰略,並且帶著劉備一步步走到現在,這種鬼才,怪不得劉備會如此信任!
而驚訝之中,他又是一陣慶幸。
因為他能明顯感覺到,劉備在戰略上已經渡過了最艱難的階段,接下來恐怕要進入擴張期了。
孫策麾下的江東,明顯就是下一個戰略目標。
若是沒有劉備,孫策定鼎江東是沒有問題的。
但現在多了一個劉備,變數就出現了。
顯然劉備軍正在蒸蒸日上,而孫策卻是直轉而下。
在這種情況下,他投江東那就是一條死路,跟著劉備方才是正確的選擇。
可想到這里,他又開始思慮建立水軍這件事,思考了一會兒,便即嘆道︰
“若說軍師建立水軍之見,實屬深謀遠慮!”
“主公欲讓在下練水軍,也自無不可!”
“然則主公須知,水戰不比陸戰,兩軍相爭,不在兵馬多寡,而在于戰船之上。”
“眼下孫策已經佔據江東,手上握有數千水軍,至廬江往東,皆為孫策所控!”
“而這揚州造船之家,又在吳郡丹陽等地。”
“我軍在巢湖練兵,必然瞞不過孫策,他也不須來犯,只需把住戰船一項,我軍便難成軍矣!”
說實話,他是真想給劉備練上一支水軍。
畢竟一旦成功,他就能一步登天,成為劉備手下重臣。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倒是想練兵,但沒有戰船,練了水兵又有何用?
听著魯肅之言,劉備自是眉頭一皺。
他本以為有了魯肅,水軍也就手到擒來了,沒想到有了將領還不夠,還需要戰船!
思慮之間,他不由沉聲道;
“既然不能購買,那我軍自己招募船工打造戰船如何?”
他思慮孫策能把控船只來源,那我自己造不行麼?
但魯肅一听,便搖頭道︰
“主公有所不知,戰船不是說造就造,若是小船,無需船工,在下領人便能造出。”
“水戰之要,在于大船,尤其是樓船、斗艦,一船便可載數百人。”
“似這等大船,須得三五載方才可造!”
“若不從造船之家購買現船改制,等我軍水軍成軍,恐怕得數年之功!”
他常年居于淮南,對于水戰也有研究。
在他看來,水戰就兩種攻擊方式,一是互射,二是互撞。
雖說用兵之道各有不同,但攻擊手段只有如此。
打這種仗的關鍵,不在于將士有多勇猛,而在于主力艦有多少。
主力艦越多,戰力自然越強。
而問題就在這里,劉備要取江東,不是一個長久戰略,最多明年,劉備就可能動兵。
等上三五年,黃花菜都涼了!
劉備听著這話,自是將眉頭皺在了一起,思慮之間,他看向了秦 道︰
“若依子敬之言,我軍欲建水軍,恐怕難了!”
看著老劉如此,秦 便好奇的問魯肅道︰
“楚江橫立江南,縱橫千里,總不至于只有江東造船!”
“廣陵與荊州等地,難道無船可買?”
魯肅聞言,便即回道︰
“回稟軍師,廣陵與荊州自是有船!”
“可廣陵至此,須經吳郡北岸,孫策多有水寨,我軍買船恐有被劫之危。”
“荊州亦是如此,從荊州至此地需經過丹陽郡,沿水數百里,亦有孫策探哨!”
“從這兩處買船,斷難運至巢湖之地!”
秦 听著,不由站起身來沉吟道︰
“若依子敬之言,實則關鍵不在無船可用,而在于孫策之勢已成,把控長江水脈,我軍買了戰船,也無法將其運至巢湖!”
這個問題他之前倒是沒考慮過。
因為他對水戰實在不了解,對孫策的水軍狀況知道也不甚詳細。
但他記得在原本歷程之中,孫策奪取廬江的過程中和荊州水軍交戰過一次。
按照孫策上表朝廷的《討黃祖表》記載,其在建安四年十二月十一日大敗黃祖,獲其妻息男女七人,斬劉虎、韓�所部二萬余級,其赴水溺者一萬余,船六千余艘,財物山積。
當然,這是孫策給朝廷上表,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還有一種說法是孫策得了劉勛和荊州水軍千余艘,擊敗黃祖水陸兵馬各五千。
顯然,後一種說法更為靠譜!
而現在的時間點已經建安二年末,距離建安四年僅有一年多,按照魯肅說的速度,可見孫策麾下的水軍確實已具規模。
要是存心截停他們的戰船,那自然能保證他們的水軍建不起來!
思慮及此,他不由又問魯肅道︰
“子敬可知劉勛麾下有多少船只與水軍?”
見秦 問及此事,魯肅便笑道︰
“軍師問及劉勛,莫非是準備從劉勛身上下手?”
“以他手上船只,建我軍水軍?”
劉備見狀,一時有些驚訝道︰
“軍師,我軍現在兵馬疲憊,又值旱情如此,如何對劉勛用兵!”
他知道秦 歷來是雷厲風行,看這模樣,恐怕真是想吞並劉勛的。
要是之前他自當問計,可現在真不是打仗之時。
如此窮兵黔武,即便真能打下廬江,他們恐怕也要元氣大傷。
見得劉備如此,秦 便是搖頭一笑道︰
“非也,在下並非欲對劉勛動兵,只是思慮我軍水軍難建,須借外力。”
“現在子敬所憂愁之事,在于我軍于巢湖練兵,東西皆被孫策所困。”
“故我軍要建這水軍,便須從廬江下手,若是劉勛麾下水軍足以立足,那我軍下一步戰略便要考慮將劉勛麾下水軍納為首要目標!”
“謀劃吞並這支水軍,將練兵之所由巢湖移至彭澤湖!”
“此事即便現在不動,也當盡早謀劃!”
彭澤湖,位于廬江境內,北邊是尋陽,南邊是柴桑,是江東的門戶之地。
依照秦 的想法,既然巢湖無法練兵,那就移到彭澤湖去!
這樣他們就能在荊州直接購買戰船,運入彭澤湖內構建水寨,防備孫策前來偷襲。
同時也可連接豫章郡,南下建立奪取江東的進軍基地,大幅度消減江東水軍帶來的負面影響!
這種事情,自然是越早計劃越好的!
而劉備听到此處,這才放下心來,思慮具體事情,也覺有理,頓時又看向了魯肅道︰
“不知子敬以為此事如何?”
他一問話,便見魯肅拱手道︰
“主公,劉勛麾下確實有不少戰船,大小船只數百,水軍不下四千,若能依軍師之意奪之,我軍水軍自然能成!”
“但不知我軍又該如何謀劃這支水軍?”
劉備聞言,自是又將目光移向了秦 ,眼神自然很直白,軍師有什麼辦法?
隨之便見秦 笑道︰
“要行此事,須有內應!”
“不知主公可還記得當初我等在相縣俘虜之人?”
劉備听著,頓時愣了一會兒。
相縣的俘虜?這個時間可有點久了。
不過想了一會兒,他就想起了一個令他頗為厭惡的身影,不由皺眉道︰
“軍師所言內應,莫非是那梅成?”
“正是此人!”
秦 點了點頭,當初一見梅成,他就覺得這種貨色早晚有用,故而勸劉備留了一手。
現在看來,正是用來釣魚的最佳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