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曹操和劉備最著名的一次會面,那無異于演義之中青梅煮酒一場。
看似一場會面,卻是殺機四伏,是妥妥的鴻門宴。
但在這個世界,並不會出現青梅煮酒這種場面。
因為在演義之中,劉備居于許昌,生死皆由曹操所控。
曹操一喚,自然要屁顛屁顛的前去。
可現在不同,隨著秦 的出現,劉備已然從寄人籬下的狀態,一躍成為割據一方的諸侯之一。
看似曹操大軍于此,兵力遠勝劉備,實則真打起來,曹操未必能拿下劉備。
而且,現在兩家的都是奉朝廷之詔而來,曹操也沒理由進攻劉備。
所以這一次,曹操之所以要在新蔡等待劉備,只有兩個目的。
第一,是想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謀士秦 ;
第二,是想通過政治手段,看看能不能扳回一局!
在這種兩家都不想打的情況下,只有通過談判,才能解決現在的一些事情!
不過雖然是談判,但老曹對劉備的敵意卻是依舊存在的。
故而在與劉備、徐 等人一陣寒暄之後,老曹就端起了杯盞微微一笑道︰
“說來此次征戰袁術,吾尚有一事不明,還需玄德解惑!”
劉備見狀,自然知曉曹操要發難,不由回道︰
“不知司空有何惑不解?”
曹操一听,便即撫須一笑道︰
“乃聞此次孫策、呂布與玄德攻取壽春,此亦吾之本意!”
“本欲使爾等同心協力,共取城池。”
“但後聞爾等奪取壽春之後,又與孫策交戰,不知何故也?”
他問出此言,自是從朝廷角度準備問責,只要劉備一個答不好,他回去就有話要說了。
因而他一說完,徐 等人便都看向了劉備。
可曹操並不知道,這個問題遠在成德就被劉曄提出過一次。
之前劉曄以此責難劉備,就是想看看劉備會如何回復,以此試探劉備度量。
可陰差陽錯之下,卻是給劉備預演了一遍。
此時見曹操問起,劉備便是起身一嘆,將之前秦 回復劉曄的標準答案抄了一遍。
不過其中自然是略去了最後一部分。
只是給曹操表達了惋惜,明確表示他也不知道孫策因為什麼主動進攻!
這件事他們有錯,不該打孫策打得那麼狠。
但你要是因此怪罪,那你得先怪罪孫策,是孫策先動的手!
听得劉備之言,曹操自是一異,他自然沒準備通過這件事把劉備怎麼樣,不過劉備這番回話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因為這番話說得密不透風,他還真的難以責怪。
下意識的,他就看了秦 一眼,知道這話多半又是秦 教劉備所說,要不然劉備這種老實人可說不出這種話來。
而他正疑思之間,便見徐 舉杯一笑道︰
“如此說來,定是孫策存心不良,與玄德無關,司空不當以此為怪!”
見徐 給劉備說話,曹操自是心里一堵,索性將酒一飲而盡,點頭道︰
“若是如此,自是孫策有過在先,與玄德無關!”
輕輕將事情略過之後,他令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
“然則我听玄德此次得了袁術所匿之寶傳國玉璽,不知此物何在?”
話語之間,他看似渾然不在意,實則話里暗藏玄機。
不問這件事是真是假,只問現在在哪兒,劉備沒辦法推辭,只能把東西乖乖交給他,要是敢說不,那他同樣可以發難。
不過在來之前,劉備就已經受了秦 暗示。
玉璽給誰都行,就是不能交給曹操!
因為他們親自獻玉璽,和讓曹操獻玉璽,是兩回事!
他們自己獻,那功勞就全是他們的,若是交給了曹操,那功勞就得分給曹操。
甚至再過分點,曹操或許可能直接給一個虛職。
因而在赴宴之前,秦 就特意給劉備囑咐過,若曹操問起此事,就言說已經派遣使者送交了朝廷。
所以此時見曹操問起,劉備再度笑道︰
“敢叫司空知曉,遠在當日雲長取回玉璽之時,便早已傳信與我!”
“備思慮此物為國之重寶,不可有失,故回信令雲長將此物收好,遣使上交朝廷!”
“如今使者已然啟程,未教曹公知曉,還望恕罪!”
而曹操一听劉備已經將玉璽上交,不由眉頭一皺道︰
“玄德何以如此急躁?須知玉璽為重,如今兵荒馬亂,又往何處送去!”
“不如召回使者,由我帶回朝廷,豈不更好?”
劉備聞言,自是言語一止,秦 卻起身笑道︰
“曹公此言差矣,彼時我軍送出玉璽之時,袁術與曹公尚在平輿交戰,哪里知曉曹公會率兵至此!”
“本想將玉璽放在此處,又懼袁術前來。”
“故遣使沿沛國北上,經陳國上交天子!”
“眼下袁術雖去,卻仍有反復之危,不然曹公也不會駐軍于此多日。”
“既是曹公要防備袁術,上交玉璽之事便由我軍代勞,何須再勞煩曹公與之?”
說到這里,他便看向徐 道︰
“徐公說說,在下之言可有道理?”
徐 見其將話頭引向自己,不由微微一愣,他自然能看出兩家明爭暗斗,但他不想過多插手,只在乎玉璽能不能回到朝廷!
以此為底線,哪一家將玉璽送回都沒問題。
但听秦 提起袁術,他便點了點頭道︰
“有幾分道理,如今袁術方去,尚有反復之危,不可不防。”
這話自是推了一手太極,沒有明確表示。
但還是助劉備奪取了話語權。
曹操聞此,自是深深看了秦 一眼道︰
“若依子 此言,那吾也不好再言!”
“最後只有一事,听聞此番玄德在新蔡收獲甚多。”
“吾慮當今天子在許縣修建宮殿尚需錢糧,欲求玄德借我一半,回去修建宮室,不知玄德可願為天子進貢?”
他想著,城池你不給我,玉璽也不給我,總得給點錢糧吧?
現在他連天子都搬出來了,你還有什麼理由藏私?
然則他話語一出,秦 便是搖頭一笑道︰
“敢叫曹公知曉,此議亦不可行。”
“須知府內錢糧皆為民脂民膏,乃袁術搜刮而來!”
“如今大旱如此,淮南黎民百姓陷于水深火熱之中,正等錢糧救命!”
“若是我軍有錢糧,自當與天子進貢。”
“奈何如今府庫之內錢糧,皆非我軍所有,乃淮南萬民性命寄于我軍之手,豈可與之曹公?”
“先賢有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乃為君之道!”
“使君身為牧使,乃代天子而牧民,想來若是陛下有知,也不會責怪我軍失禮之罪!”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了曹操笑道︰
“但不知曹公可欲以此問我軍之罪?”
曹操敢以此問罪麼?當然不敢!
秦 一口一個百姓性命,要是他敢以此責難,別說朝廷,就連徐 都不會給他好臉色。
畢竟對于士大夫階級來說,對百姓可以動手,但不能動口。
誰要是真敢說自己不把百姓當一回事,絕對會遭到士人階級口誅筆伐。
再者淮南現在的局面是真的慘,老曹自也沒那個臉皮再度開口。
當下,思考了片刻之後,曹操撫須一笑道︰
“不料許久未見,子 辯才仍舊如此了得!”
“也罷,不與便不與吧,操自從別處尋錢建造宮室去!”
如此說了一番之後,曹操便不再多言,安心與眾人飲宴。
因為他知道,有秦 在,從口頭上恐怕也討不了什麼好處。
這貨就是鐵公雞,想在這家伙身上拔毛,顯然不現實。
可以說,這一次他算是白來了!
是夜,待眾人去後,曹操又令人搬來酒壇,一人在帳內自飲自酌。
郭嘉見之,不由前來問道︰
“今天色已晚,公不去安睡,何故在此飲酒?”
曹操見得郭嘉,不由一嘆道︰
“因今見子 ,方知不復往日,其言談舉止,皆向劉備,故思往日之時, 亦如此待吾!”
“何以易主之後,人心就變于此?”
郭嘉聞言,便即搖頭一笑道︰
“子 何人,明公何不知也?彼人歷來盡其責,忠其事!”
“以往仕于我軍,便當心向主公!”
“如今仕于劉備,自當心向劉備!”
“至于今日,非人心之變,乃其勢異也,子 如此,方是君子之道!”
曹操听罷此言,自是感慨道︰
“虧吾以為子 尚論舊情,必不苛責,如今見之,吾不如奉孝遠矣!”
說著這話,他又抬起頭看向了郭嘉笑道︰
“奉孝與子 亦為友,何故今日不見之?”
“便因我與他為友,故不應相見!”
郭嘉听著,上前做到曹操身側,笑道︰
“昔日我等共仕一君,自可把酒言歡,然則如今各事其主,來日必然兵戎相見!”
“子 此人歷來公私分明,見我定不容情!”
“我見于他,自也不會留手。”
“既是如此,如今又何必相見,多攀交情,反倒平添日後煩惱!”
說到此處,他灑脫了的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看著郭嘉如此灑脫模樣,曹操砸吧了一下嘴道︰
“君等皆是曠世之才,獨操一人喜好俗物,有何顏面與爾等為友?”
他是真的有點佩服郭嘉和秦 這種交情,看這模樣,二人再見之時,恐怕是要到祭拜對方的時候了。
還真應了那一句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與郭嘉相比,他倒是俗了不少!
可他話一說出,郭嘉便又給他倒滿了酒道︰
“主公無須如此,吾亦俗人,子 也不是什麼超脫之士,兩不相見,只是不知該如何辭別。”
“與嘉相比,主公知難而見,尚能談笑風生,方為人中之杰!”
曹操听著,自是暈暈乎乎的端起酒來,指著郭嘉一陣笑道︰
“不知何時,奉孝也成了如此阿諛奉承之輩!”
“汝只見我談笑,不知吾幾次欲拔劍將彼斬于此地!”
郭嘉一听,便即搖頭晃腦道︰
“不瞞主公,在下亦有此願!”
“子 此人,為友可喜,為敵可憎,十分討嫌!”
“正是,正是!”
曹操笑了起來,與郭嘉踫了踫杯,君臣對視了一眼,大笑不止,隨之二人又將酒一飲而盡。
這一夜,沒人知道郭嘉和曹操喝了多少酒,又說了一些什麼。
但言語之間,卻都少不了一個人。
好似那人與他們二人喝了整整一夜一般。
直到第二天,許縣傳來了消息,言說在關中之地段煨殺了李�q 橄吧繃斯 幔 防聰住 br />
見得此信,曹操索性不再過多停留,直接令人入城與劉備辭別,準備即日班師回朝。
只是臨行之時,又告誡劉備道︰
“今淮南大旱,切記好生安撫百姓,不可懈怠,勿致民亂,以免天子降罪!”
劉備聞之,自是點頭應諾。
說完了劉備,老曹又對秦 道︰
“君于許昌田莊,欲叫文若寄賣,我與汝收之,得錢千萬,望自取之!”
“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子 務必保重!”
秦 見此,自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老曹這般表現,是在表示他們恩義已絕,下次再見,多半就是敵人了。
這種時候,再說什麼漂亮話,都顯得虛偽!
因而沉默許久之後,他方才開口道︰
“多謝曹公掛懷,在下亦當以此為寄,還望曹公保重!”
見得秦 如此,曹操方才撫須一笑,翻身上馬道︰
“此番不喜得勝,但喜得見故人,諸位,再會!”
言罷,他便撥轉馬頭,朝著許昌的方向行了過去。
至于他話語中的故人,就不知是劉備還是秦 了。
而隨著曹操身影遠去,一輪新日緩緩升起,一如這個兩雄逐鹿的時代,正在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