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
樓梯口走出一個人影，听見陳述的話，又看見站他身邊的陳彥國和宋宛白，笑眯眯熱情說︰
“貼春聯吶？”
宋宛白點點頭︰“是啊，您這是——”
姜大爺提了提自己的手里的塑料袋，“這不，家里吃餃子沒醋了，出去買了點。”
宋宛白掃了眼，笑道︰“那是得出去買點。”
站在旁邊的甦晴晚看著他們兩個人像是熟稔的老朋友一樣寒暄著，余光里是陳彥國和陳述‘努力’貼春聯，實際上卻是啥也沒干的樣子，先是一愣，接著又忍不住想笑——
死要面子活受罪。
甦晴晚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這句話。
一直到姜大爺轉身上樓，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父子倆才停下手里的活兒。
四個人再次看向緊緊關上的防盜門，笑聲突然在樓道里溢了出去。
最後還是陳彥國打電話找人過來把門鎖打開了。
想想，大過年的為了貼春聯把一家四口人都管外面去了，還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啊。
耽誤了那麼長時間。
四個人開始抓緊做飯。
宋宛白和甦晴晚兩個人坐在廚房外面的飯桌上 餃子皮、包餃子。
陳述和陳彥國則是鑽進了廚房，再炒幾道菜。
他們這邊兒的菜還沒做好，宋宛白和甦晴晚的餃子就已經包完了。
沒事兒干的娘倆扭頭看著陳彥國和陳述兩個大男人身上裹著圍裙，揮舞著鍋鏟，干得熱火朝天。
甦晴晚看著略顯擁擠卻熱鬧的廚房，眼底有些許恍惚——
往年過年的時候她都是跟奶奶一起過的，兩個人冷冷清清，尤其是入夜了村子里接連響起炮仗煙花的聲音，更襯得她們氣氛淒涼。
等奶奶離開後，她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甦晴雨並不是沒喊過她一起，只是她也是要帶著囡囡去盧興國的父母家里，她不覺得自己去了會有什麼意思。
現在，終于感受到了久違的熱鬧。
“餃子好了。”
陳述握著勺子在鍋里攪了攪，每一個鼓鼓囊囊的餃子都漂浮在水面上 ，水汽氤氳一片，他盛了一碗遞給陳彥國示意他遞出去︰
“第一碗給我媽！”
“今天的餃子好吃不好吃就看我媽下調料的手感了。”
“要是不好吃，千萬不要說哈！”
“您要問為什麼？”
陳述歡快的晃了晃腦袋，自問自答之間，將鍋里剩下的餃子都裝好了︰
“嘿！當然是她的鐵錘不答應。”
陳彥國︰“……”
甦晴晚︰“……”
有陳述在，怎麼可能會不熱鬧呢！
宋宛白後槽牙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兩個人沉默的時候尤為清晰，而始作俑者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啪嗒’一聲將煤氣關掉，蓋上鍋蓋收拾殘局。
一扭頭，對上了宋宛白散發著濃濃母性光輝的笑容。
陳述眨巴眨巴眼，試圖喚醒她的母愛︰
“哦！”
“我親愛的母親，您一定沒有忘記我是你懷胎十月的親生兒子。”
“對嗎？”
宋宛白︰“︰）”
你說呢？
……
十分鐘後。
陳述抱著一大碗白白嫩嫩看起來圓潤可愛得像是金元寶的餃子，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吃著清蒸魚、 椒鹽蝦、紅燒肉、小炒肉以及澆了香油撒了蔥花的水蒸蛋。
一勺子挖下去，水蒸蛋晃晃悠悠的，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動。
陳述苦逼地吃了一口餃子，有點偏咸了。
但是莫名的，讓陳述感覺到懷念。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宋宛白包的餃子了。
是因為今天除夕夜，也是因為他們家很久沒在一起正經過年了，陳述的眼眸莫名溢出一層水霧。
為了掩飾，陳述只能大口大口的吃著碗里的餃子。
就連甦晴晚‘偷偷摸摸’給他夾的菜，都沒有注意到。
宋宛白注意到陳述竟然還真的只吃餃子不吃菜，心想這臭小子什麼時候這麼乖了？
一抬眼，就跟陳述帶著水光的視線對上。
宋宛白一愣。
而陳述已經來不及撇開視線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
“我做的餃子有那麼難吃麼！！！”
“太咸了媽！這餃子咸我都吃哭了！”
宋宛白咬牙切齒！
陳述悲憤抹淚。
兩個人針尖對麥芒，戰爭好似一觸即發。
甦晴晚自動隱身，畢竟她好像有點摸清楚這娘倆的套路了，有的時候打鬧不一定是打鬧，也有可能是在‘算計’別人。
陳彥國被迫站出︰“那個我覺得還行，還挺好吃的——”
母子倆對視一眼。
然後非常默契的出手將自己碗里的餃子倒進陳彥國的碗里。
陳彥國︰“……”
陳彥國握著自己沉甸甸的飯碗。
莫名感覺有點撐。
他擋住陳述伸過來的手，沉聲道︰
“你自己吃。”
陳述撇撇嘴，不嫌棄老婆，嫌棄兒子。
哼哼。
下一秒。
他的面前多出了一個小碗。
耳邊是甦晴晚清甜的聲音︰
“給我吧。”
陳述咧開嘴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看見沒有！
看見沒有！
他身邊也是有人的！
宋宛白看著他䱇瑟的樣子，撇了撇嘴， 不願意承認這傻兒子是自己生的。
不就是有對象幫忙吃餃子麼？
她早幾十年前就有了好不好？
還真是幼稚！
其實他們本身就沒有包多少餃子。
更不要說平均分到每個人的碗里了。
餃子這一頓年夜飯里，更像是一個幸福的象征。
電視里放著聯歡晚會當做背景音樂——
也不管好看不好看。
等吃完飯，收拾好碗筷 ，聯歡晚會已經放到了一半兒了。
陳述掏出一個手提箱模樣的東西放在桌上，興沖沖道︰
“當當當！”
“今年咱們家終于不會出現三缺一的情況了！”
箱子打開，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麻將。
陳述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兩個小時後。
陳述覺得這一天也沒必要等。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興致勃勃的宋宛白，充分詮釋了什麼叫‘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來來來，我看看這兩張要貼哪兒？”
宋宛白眉開眼笑的舉著長紙條，細細打量著已經看不見面容的陳述，頗有點惋惜的說︰
“哎呀，怎麼都看不見我兒子那張帥氣的臉蛋了啊？”
“哦~原來是輸太多了呢。”
“兒啊，看見了嗎？賭|博害人啊。”
“這是媽教給你的道理。”
“記住了哈。”
陳述︰“……”
陳述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兒，將手里的牌一丟，哼道︰“不跟你們玩了！”
又沖陳彥國和甦晴晚譴責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倆光給她放牌！你們仨是一伙兒的，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陳述以為自己的‘拆穿’怎麼都會讓眼前的這三個人心虛一下子，給自己點補償。
但是沒想到——
“你才知道啊？”
三個人異口同聲。
陳述︰“？？？”
不兒。
還有天理嗎！
還有王法嗎！
這家沒辦法待了！
我要離家出走！離家出走！把自己變成流浪漢，在垃圾桶里面找東西吃，讓自己過得慘兮兮，然後等你們心痛後悔跪求我的原諒——！
陳述怒氣沖沖。
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追悔莫及，恨自己為什麼不對自己再好一點。可惜。
沒有人能夠懂得他內心的波濤洶涌。
他們只會嘲笑他。
啊！
這冰冷的世界。
陳述怨氣滿滿。
在腦補中，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追悔莫及，恨自己為什麼不對自己再好一點。
下一秒。
面前被遞過來一個圓滾滾的橙子︰
“吃嗎？”
“……”
沒看見我正在生氣麼！
陳述面無表情，右手卻特別‘不听話’的接過了甦晴晚遞過來的橙子，然後順著已經被割開的位置開始剝皮。
等剝完了皮，陳•冷臉剝橙子•述順手掰開遞了一半兒給甦晴晚，剩下一半兒給了宋宛白。
有的時候女朋友問你吃不吃，並不是真的問你吃不吃，而是她想吃了但是並不喜歡‘麻煩’的吃。
但是——！
甦晴晚你再不哄我，我就要自己哄好自己了啊！
陳述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小口小口吃橙子的甦晴晚。
在漫長的等待以後。
甦晴晚‘終于’感受到了陳述灼熱的目光，偏頭，眨著眼楮看他，“你也想吃嗎？”
陳述︰“……”
你故意的！
陳述哼了一聲，轉頭不理她，這就正好跟坐在牌桌對面的宋宛白的視線對上。
宋宛白眨眨眼，學著甦晴晚的語氣︰“咋？你想吃我手里的？”
陳述︰“……”
媽媽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其實是在調戲我！
沒法待了。
這個家真的沒法待了。
陳述面無表情的從麻將桌上站起身，頂著一臉的白色小紙條，自覺特別冷漠無情的說︰“不跟你們玩了，我要看春晚懲罰我自己，讓你們心疼！”
甦晴晚︰“……”
陳彥國︰“……”
宋宛白︰“……”
沉默一瞬。
三人齊刷刷吐槽︰“幼稚~！”
陳述︰“……”
啊啊啊！
到底誰才是親生的啊！
甦晴晚你是怎麼做到跟他們這麼有默契的？
一分鐘後。
陳述面無表情，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
左手邊是甦晴晚，右手邊是宋宛白。
至于陳彥國——
這次他成了被‘排擠’的了，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而陳述表示，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以陳述再也不會因為你們的小恩小惠而開心了！
甦晴晚看著電視，又偏過頭先看到了陳彥國，陳彥國的話不多，像是個沉默威嚴的大家長一樣，看電視的時候也是聚精會神的模樣，但還是會時不時地關注著宋宛白。
看到宋宛白伸手準備去拿水杯，陳彥國總是能搶先一步遞給她。
哪怕是宋宛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拿什麼的時候，陳彥國也能懂得她。
甦晴晚早就發現陳彥國看著宋宛白的神情總是溫柔，可今天才注意到，他看著她的時候，其實眼楮都在不由自主的發亮。
明明都已經結婚了那麼多年。
可是他們的感情卻還像是最初的時候。
令人羨慕。
甦晴晚緩緩移動自己的視線，落在了宋宛白的身上，宋宛白喝了水順手將杯子遞了回去，仿佛做了千萬次一般理所當然的相信旁邊總是會有一雙手能夠接過。
她的笑點很低，看著尷尬的小品也能跟著電視里傳來的笑聲笑出來。
甦晴晚想，相比于台下被掃過一臉面無表情的冷漠觀眾，宋宛白尤為適合坐在下面當捧哏的。
她這樣想著，眼前驀地冒出來一張放大的俊臉。
“我這麼帥你不看我，看那兩個中老年人干什麼？”陳述壓低了聲音，尤其是在蛐蛐陳彥國和宋宛白的時候，聲音小得甦晴晚都快听不見了。
但是宋宛白好像听見了，扭頭緊緊盯著陳述︰
“你剛才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沒有啊！”
陳述義正言辭，一身正氣！
哪怕是迎著宋宛白懷疑的目光，也毫不退縮！
宋宛白打量著他，狐疑道︰“真的嗎？”
“媽，你要是有被害妄想癥的話嗷嗷——”
宋宛白最討厭有人說自己有問題，當即揪住陳述的耳朵︰“你才有被害妄想癥，你全家都有！”
“你是我爸老婆，所以我全家包括你。”
“那我跟你爸離婚！”
宋宛白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陳彥國︰“！！！”
陳彥國大驚失色！
怎麼過個年，把媳婦兒都給過沒了？！
陳述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當即興奮直沖著陳彥國嚷道︰
“爸！我媽要跟你離婚——！”
“臭小子。”
宋宛白怒瞪著眼前的陳述，“你套路我！”
“這怎麼能是兵不厭詐呢？這明明是你潛意識里的心里話好不好？”
陳述嬉皮笑臉地回復她，氣得宋宛白直想給他一頓打，但是陳述已經先一步躥了出去。
甚至還故意躲在甦晴晚的身後，也不知道他那麼大個身體，是怎麼好意思讓嬌小的甦晴晚在前面抵擋火力的。
陳述就是算準了，宋宛白根本不可能會對甦晴晚拉下臉，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甦晴晚懵懵的坐在母子倆中間，眨巴著眼楮，還有點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身處于母子倆戰爭的中間了。
陳述的雙手耷在她的肩膀上，探出個腦袋笑嘻嘻地提醒宋宛白︰
“媽。”
“你有時間跟我擱這兒擱這兒呢，還不如去哄哄我爸。”
“老陳難受了，老陳生氣了，老陳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