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不知自己的記憶是否有些偏差。</br>畢竟母妃還在世，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br>他那時也只四五歲，哪能記得那般清楚？</br>陸旋與姜行都緊緊盯著太子，也從他的聲音中，听出了幾分傷感。</br>“後來母後走了，父皇登基，本宮便一直留在這東宮，也搬來了這個從前父皇母後住的寢殿，一直到現在。”</br>陸旋眉宇間含著思索︰“這麼說來，殿下自打住進來，里面是沒有任何變化的？”</br>太子點點頭，“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而且阿旋說的那些離奇的事情，本宮也從未見過。”</br>陸旋眸光微黯，“那就有些奇怪了。”</br>想了想，她緊跟著又補充道︰“那你還記得，從前可有見過思俞姐姐或者皇上打開過那道門嗎？</br>太子搖頭，“沒有。就是平日，本宮也是幾乎不打開那道門的。畢竟連著寢帳，你們也知曉，恐有不軌之人進犯。”</br>姜行的手指有規律地點在下巴上，“可這不是更奇怪了嗎？衍兒，你是太子，你都知道那道門挨著寢殿，是有些危險的，為何卻沒有人將這道門封上，還一直讓它作為門的樣子開著？”</br>他有些不滿，“要本王說，就該把這里封起來，重新填成一堵牆。”</br>陸旋啞然失笑，“現在不是糾結是不是要把門填上的事情，而是，我在想，怎麼才能找到那門處那麼多煞氣的源頭！”</br>她繞過寢帳，穿過一排花架和博古架，來到拴著的門處。</br>她先是敲了敲門，隨後又挨著敲了牆壁等處。</br>姜行立刻知道了她的用意，“阿旋的意思是，這里可能會有什麼藏東西的空間？”</br>陸旋點點頭，“不然，我想象不出為何這里會有這麼多無緣無故的陰煞之氣，而且看樣子，還是沉積多年。殿下長居此處，會對身子不利。”</br>太子趕緊走了過來，“等等，沉積多年的陰煞之氣？阿旋，這是什麼意思？”</br>“這里煞氣濃黑，一看便是曾經在此發生過人命。”</br>“人命？！”太子猛地脫口而出，視線緊緊盯著陸旋。</br>陸旋和姜行都沒有回答太子的話，此時二人都知道，對方一定是想起了那個說先皇後陸思俞死于皇帝之手的消息。</br>太子失神地後退了兩步，一瞬間，一張臉變得慘白。</br>他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那雙眼楮失去了昨日初醒時的神采，變得空洞而孤獨，像是夜空中寂寥的星辰，默默訴說著多年來不為人知的悲傷。</br>“母後，一定是母後……”</br>太子忍著胸腔里傳來的悲傷痛楚，哽咽著哭喊了一句。</br>顫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思念與哀傷。</br>“母後當年，據說就是在這里自裁的……一定是母後，是母後不甘心……”</br>見太子情緒似是有些抑制不住，陸旋擔憂地朝姜行遞去一個眼神。</br>現在外面金吾衛充當的禁軍還在打板子，若是被他們發現太子已經恢復，或者太子的哭聲吸引來更多的人，今日恐怕很快就要暴露。</br>姜行走過去，十分粗暴地捂住了太子的嘴，聲音帶著幾分冷意，“男子漢，即便皇嫂離世讓你心生哀傷思念，這會兒是什麼關頭？若是被外面的人發現，你這太子還想活命？！”</br>姜行壓低聲音，有些盛氣凌人。</br>感受到姜行的慍怒，太子點了點頭，這才緊緊壓制著自己的哀傷，松開姜行的手，低聲咽下啜泣︰“是我失態了。”</br>十幾年來，他從來都當父皇還深愛母後。</br>從來不敢去細想當年那般深愛他的母後，走的時候該是有多痛苦。</br>這些年，除了國公府定期命人送來的書信還有看望他的人，以及平時那些幕府大臣，東宮里，再也沒來過旁人。</br>他一個人熬過了無數個孤獨的白日與黑夜，想了無數次幼年時母後的懷抱，但最終，都湮沒在孤寂無聲的時光里。</br>所以，他已經早就不想那些事了，也早已不再奢求有親人的關愛庇佑。</br>但這會兒，卻還是忍不住被擊潰，破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意識防守。</br>原來，自己根本就沒忘。</br>只是，過了太多年了。</br>感受到太子的低落，姜行拍了拍他的肩，“每日多去外邊走走，等事情了結了，去王府找本王也是可以的。”</br>太子點點頭，“謝謝皇叔。”</br>“這些年，沒有去看看你外祖母嗎？”</br>太子苦笑了一聲，“外祖母……她還好嗎？”</br>陸旋有些發愣，“你們，平日沒見過嗎？”</br>太子搖了搖頭，“母親剛走了那幾年，父皇忙于朝政，國公府來看本宮的時候要多些。後來接連出事，父皇讓我就待在宮里哪也不去，太傅也說，課業更為要緊，所以也就幾乎沒出去過。”</br>“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東宮換了禁軍，就再也沒有人來看過本宮。後來我才感覺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受到監視。”</br>“但那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身體已經不好了。為了避免讓外祖母擔心，我告訴她，自己一心都鋪在課業上，將來一定要做個有成之君。所以除了有盛大宴會或需要出席的時候出面，其余時候我們也就沒再見過。加上她後來更多是把許多事情交給三舅舅和月禾處理，所以反而是見他倆更多。”</br>陸旋想起了當初伯母給自己辦認親宴的時候。</br>難怪那時候她哭著說，太子這孩子把自己逼得太狠，還說那樣都沒得到皇上的認可。</br>原來如此。</br>“東宮，這些年，都只有殿下一個人？”姜行知道這話問出來有些殘忍，但還是想要知道真相。</br>太子狀若隨性地笑了笑，掩蓋了先前那份寥落。</br>“也不是，你們來時不是看到了嗎？還有那麼多宮人。”</br>“衍兒，本王問的不是這個！”姜行低喝一聲，幽深的眸子里暗涌鋒芒。</br>太子注意到他的凌厲，沉了口氣，正色道︰“之前還有許多幕僚大臣，但這兩年見本宮痴憨，除了那些守著職位每日點卯，仰仗俸祿混口飯吃的，也就沒什麼人了。”</br>這些話，已經有些趨近于禁忌了。</br>是以，陸旋立馬咳嗽了一聲，“還是先幫我找找東西吧？時間緊迫。”</br>二人這才回神，注意到她一直在牆上尋找著那煞氣的源頭。</br>陸旋挨個仔細檢查了靠在牆邊的架子，以及他們討論的那道門，這會兒又在太子的衣櫃上敲了敲，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br>姜行也能看到地面涌起來的黑氣，見陸旋一直沒有所獲，這時，他的目光沉著地看向了太子和一直候在店內的蘭嬤嬤，“殿內可有鐵鍬之類的物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