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濤走進這城池的時候,就發現大街上根本空無一人,而且因為紅燈籠的映射,整個街道都是血紅一片。
    這片紅色並非喜慶,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妖異,仿佛整座城池都被浸泡在凝固的血液之中。
    更詭異的是耳邊不斷的傳來各種詭異的聲響,讓人听著都覺得心神不寧。
    那聲音時而是遙遠的嗚咽,時而是指甲刮過牆壁的尖銳摩擦,時而又像是無數人在低聲的詛咒。
    朱濤想要嘗試著將自己的感知能力釋放出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感知力完全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壓制住了。
    他的感知在這里就像是陷入了泥潭,每延伸一寸都無比艱難,最終被徹底禁錮在了身體周圍三尺之內。
    這讓他心中凜然,立刻明白此地絕非善地。
    篤,篤,篤……
    不過就在這時候,朱濤就听見了的敲竹竿的聲音,規律而沉悶,在這死寂的血色長街上顯得格外清晰。
    只見前方的一個交叉路口,忽然走出來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者。
    他身形枯槁,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手中拄著一根被摩挲得油光發亮的竹竿,每走一步,便用竹竿在青石板上敲擊一下。
    他一邊敲著竹竿一邊往前走,渾濁的眼光一瞥,看見了站在街心的朱濤。
    他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也是頓時面露錯愕之色,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緊接著,他便踉踉蹌蹌地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了朱濤跟前。
    “你這家伙簡直不知死活,都這個時辰了還敢在街上亂逛!”
    老者的聲音沙啞干澀,像兩塊砂紙在摩擦。
    “快,快隨我來!”
    說罷,他也不等朱濤回應,便轉身用竹竿指了一個方向,急匆匆地帶路。
    朱濤心中雖有萬千疑惑,但看這老者似乎並無惡意,便趕忙跟了上去。
    “記住,不要東張西望,就跟著我的腳後跟走!”
    老者頭也不回地再次叮囑道,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厲。
    “到時候看見了不該看的陰煞,可別怪老朽我沒提醒你!”
    朱濤聞言,心中一動,將陰煞二字牢牢記下,同時收斂了所有好奇的目光,眼神專注地盯著老者那雙破舊的布鞋。
    二人一前一後,在這血色迷宮般的城池中穿行。
    朱濤能感覺到,黑暗中有無數道詭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能感覺到有無形的東西,擦著他的衣角飄過。
    但他始終謹記著老者的告誡,目不斜視,心神沉靜如水。
    許久之後,在繞過了無數個相同的街角後,他們終于是來到了城池邊緣的一處破敗的小屋之中。
    這小屋幾乎要垮塌下來,牆壁上滿是裂紋,但唯一與別處相同的是,在它那歪斜的屋檐下,同樣也掛著兩個大大的,散發著妖異紅光的燈籠。
    等進了屋中,那股始終縈繞在身邊的陰冷惡意,才總算是消散了些許。
    老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轉過身,用那雙渾濁的眼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朱濤。
    “說吧,你自己進來的還是有人送進來的?”
    “有人送我來的。”
    “是誰?”
    朱濤對著老者,恭敬地拱了拱手。
    “是陳元都陳前輩。”
    “陳……陳前輩?”
    老者一听陳元都這三個字,整個人都懵了,那雙渾濁的眼楮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是……是那位執劍的陳前輩,將你送來的?”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尖利起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朱濤見他反應如此劇烈,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趕忙頷首確認。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老者一時間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那原本佝僂的腰桿,瞬間彎得更低了,臉上那密密麻麻的皺紋,此刻全都擠在了一起,堆砌出了一副無比諂媚的笑容。
    “哎呀呀,老朽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了擦屋里唯一一張看起來還算干淨的板凳。
    “還不知道閣下該如何稱呼?”
    朱濤道了一聲︰“晚輩叫做朱濤。”
    “原來是朱小友啊!”
    老者忙不迭地說道,那熱情的態度,與方才在街上判若兩人。
    “快快快,請坐請坐!”
    他將朱濤引到板凳上,又轉身在角落里一陣翻箱倒櫃。
    “朱小友,要不要吃些什麼?喝些什麼?老朽這里雖是陋室,但還有些陳年的果子和清水。”
    朱濤連忙擺手說不必,他現在只想搞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前輩,晚輩斗膽請教,此地到底是什麼地方?”
    老者聞言一怔,臉上那諂媚的笑容僵住了。
    “你……你不知道?”
    朱濤坦誠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陳前輩只是讓我來此地歷練。”
    “歷練?”
    老者一听這兩個字,更懵了,他難以置信地再次打量了朱濤一番,眼神中充滿了驚疑。
    “讓你來此地歷練?你……你甚至都不是武皇!?”
    老者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可思議。
    “我的老天爺,來此地歷練,那不是白白送死麼?”
    他喃喃自語了幾句,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急急忙忙地湊到朱濤面前,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充滿期盼的語氣問道︰“朱小友,那……那位陳前輩,可曾說了什麼時候讓我離開這里?”
    朱濤不明所以,但還是搖了搖頭,如實說道︰“前輩並未提及此時。”
    老者一听這話,臉上的期盼瞬間垮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掩飾的失望與怒火。
    他猛地一拍身旁那張破舊的桌子,桌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
    “豈有此理!我都守了這麼多年了,竟然還不放我走!”
    說話間的功夫,老者身上陡然散發出一股非常邪乎的陰冷氣息,那氣息帶著濃烈的怨毒與不甘,讓一旁的朱濤都不由得瞬間繃緊了身體,暗自警惕了起來。
    不過,那股氣息只是一閃而逝。
    老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又換上了一副笑呵呵的表情,望著朱濤說道︰“朱小友,抱歉,抱歉,剛才一時沒控制住,嚇著你了。”
    “唉,你來此地歷練,確實是凶險萬分,不過你放心,有老朽我護著你,多少能保你周全。”
    他話鋒一轉,臉上帶著幾分懇求。
    “到時候,你若是歷練成功了,出去見到了陳前輩,可千萬要在他老人家面前,為我多美言幾句啊!”
    “你就跟他說,我是誠心誠意悔改的,而且這些年也一直盡忠職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朱濤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了然,微微頷首應了一聲︰“是。”
    見朱濤答應下來,老者這才松了口氣,重新坐下,開始為朱濤解釋此地的來歷。
    “此地,名為陰煞城。”
    “乃是上古時期的紀天神,親手所創,用以收容這天地間所有的陰煞。”
    朱濤一怔,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什麼是陰煞?”
    老者嘆了口氣,忙道︰“朱小友有所不知,所謂陰煞,本質上乃是修為高深的武者死後,其不散的怨念執念,乃至是殺念,在機緣巧合之下,吸收了天地靈氣所化成的特殊存在。”
    “這些東西沒有神智,只剩下生前的本能與欲望,若是任由它們游蕩在人間,那必然是會引發滔天大亂子。”
    “紀天神心善,不忍見生靈涂炭,便造出了這座陰煞城,以無上神力定下規則,讓天下間所有新生的陰煞,能夠被統統牽引到此處,免得再去禍亂人間。”
    朱濤听到這里,又疑惑地問道︰“那武者隕落之後,不是會化作意境嗎?為何還會變成陰煞?”
    老者聞言,頓時哭笑不得地說道︰“哎喲,朱小友啊!能夠開闢出意境的是神魂未滅,只是肉身死亡,說白了,那也沒死透啊!”
    “他們自然是不會來此地的呀!人家自己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呀!”
    他打了個比方,用一種極為通俗的口吻解釋道︰“這就像你自己有好好的大宅子住著,你會跑到這鳥不拉屎,環境又差的破地方來作甚?”
    “這里環境又不咋地,這要是踫上個比你弱的倒是好說,可要是踫上個實力強的,還喜歡欺負人的,你都沒地兒伸冤去!”
    “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朱濤听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當然,”老者連忙補充道︰“老夫我可不是陰煞。”
    “我只是因為當年犯了點小錯,所以才被罰到這陰煞城之中,做起了打更人。”
    “我平時的差事,就是引導那些新來的的陰煞,去到它們該去的地方,另外嘛,也是勸一些不該來的人,不要來到這陰煞城之中。”
    朱濤一怔,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來此地的人,也不少嗎?”
    “那可多了去了!”
    老者一拍大腿,感慨道︰“想要來此地歷練尋機緣的人,自古以來就沒斷過啊!”
    “畢竟,這些陰煞之中,可不乏有當年隕落的帝君位格所化的大陰煞!”
    “多的是武皇想要來此處獵殺那些大陰煞,奪了那帝君位格,借此一步登天,晉升為真正的武道帝君!”
    “只不過嘛……這絕大部分人,都是有來無回,死得淒慘無比,反而成了那些強大陰煞的食糧和奴隸!”
    說到這里,老者又一臉費解地看向朱濤。
    “所以老夫才實在不解,為何那位陳前輩,要送你來此地歷練。”
    “若是你實力到了武皇之境,來此處磨礪己身,尋機獵取帝君位格,倒也說得過去。”
    “可你連武皇都不是,此地對你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麼歷練之地,而是九死一生的絕地啊!”
    朱濤一听,也道︰“確實專業不對口,這得讓小八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