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是不能跑的，這輩子都不能跑。
畢竟還有那麼多坑沒填，就是跑到犄角旮旯去種豆南山下，那也種得不自在不是。
張澤揉著眉心，對小師妹道。
“你一件事一件事的跟我講講，現在外面到底怎麼樣了？”
“我現在在北境長城這邊，我.”小師妹話說一半卻又頓住，她反問道，“你那邊是什麼動靜，我怎麼听到有人在叫爸爸？”
張澤看了一眼玩的不亦樂乎的咩咩，隨後走遠了兩步，“沒事，是咩咩在玩搖搖車，不用在意。”
“哦。”小師妹哦了一聲，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繼續與張澤說起這北境之事。
“這邊是，啊，師兄你等下，我先殺幾個‘人’。”
張澤，“？”
北境長城龍須口段。
那條如山脈般橫亙于此地數萬年的北境長城，如今已經半數坍塌，未坍塌的部分，像是突出大地的犬牙，丑陋的屹立于雪原之上。
一處斷壁殘垣，小師妹負手而立，小核桃飄在身邊，身後飛劍往來交錯。
她手捏劍訣，六把飛劍合到一處，如紫蓮開，墜向她身前的冰原。
紫焰與劍氣融化了堅冰，也斬碎了那些從北境長城的廢墟中爬出的白色人形。
但下一刻，更多的白色人形從廢墟周圍的空氣中憑空出現。
在她附近不遠處，兩名藥王谷的修士也合力完成了施法，腐人骨髓的毒煙黏膩的蔓延開來，絞殺著那些白色的人形。
這些白色人形沒有五官，蒼白的臉上唯有一旋渦緩緩旋轉。
半月前，自北境長城第一段城牆坍塌那日起，這些東西便如夏天的蚊子般憑空出現，游蕩在長城缺口的廢墟附近。
數量巨多，無窮無盡。
除了某些特殊個體外，大部分白色人形的戰斗力都和莉莉相差無幾。
有的甚至還不如莉莉。
雖然這些弱雞沒有智慧，也沒有神魂，但卻並不無害，反而相當的危險。
因為這些白色的人形會自發的向有生人聚居的地方移動。而在它們所過之處，則會留下相當難以清除的‘污染’。
這種污染，如果用毛毛也能听懂的話來講，那就是心魔。
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族，不管修為是高是低，都會受到這些小白人的影響。
具體癥狀因人而異，超雄，狂犬病，點子來了，抑郁，自毀，百妖宗預備役，胃袋控制大腦等等等等。
“事情就是這樣，在師兄你失聯的這段時間里，為了防止這些東西擴散，整個東洲，除了鎮守中洲廢土的天宗以外，全部都動了起來。”
小師妹伸手，一把紫焰巨劍出現在她手中，她一邊拍蒼蠅般拍著那些人形，一邊和張澤說著這邊的情況。
“現在還沒有什麼對付這些東西的好辦法，不管是用法陣，還是重新壘砌長城或是將其炸得更碎。這些東西都會從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然後狗兮兮的向有人的地方跑去。
“陣法攔不住這些東西，甚至還會成擴大他們的刷新範圍。”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各宗的修士出手，輪班監視，無時無刻消殺這些人形。
“但此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且因為這些小白人釋放心魔的原因，我們也無法在此長久堅守，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換人下去休息，消除心魔。”
“這麼麻煩？”張澤愕然。
“太長了，北境長城實在太長了。”小師妹嘆了口氣。
“哪怕把那些六宗的附屬仙門一起叫來，人手也不太夠，現在就連我媽他們也”
小師妹話說一半，忽然感到一陣煩躁和惡心。
莫名的焦躁在心中盤旋，很想對張澤大吼大叫。
意識到情況不對，小師妹趕忙服下一枚丹藥，並向天空打出一發符光，在接替她的修士過來以後，離開了這處缺口。
回到千機閣附近臨時搭建的營地，陳沁從空中落下，早就在一邊等候的佛門和龍虎山弟子趕緊上前，在她脖子上掛了一串佛珠，腦門上又貼了兩枚玉葉，隨後將小師妹請入一間貼滿符 的房間休息。
周圍梵音聲起，清除著小師妹心中的負面情緒。
這屋子是千機修士根據龍虎山全自動超度機改的。為了做這些東西，千機閣的生意現在已經全停，第一要務變成了滿足北境長城這邊的需求。
靠著這些全自動報廢不心疼的法器和修士們齊心協力，北境長城這邊的陣線才得以維持到現在。
不至于因負責淨化心魔的修士累歇菜，出現不必要的減員，進而惡性循環。
沒辦法，北境長城實在是太長，就算六宗老登齊出，也攔不下這橫跨整個大陸的窟窿。
等心情平靜下來後，小師妹才繼續跟張澤說道。
“人手不夠，除了家里要留人以外。來這邊的修士也被分成了三份。
“一部分負責鎮守長城，一部分負責淨化心魔，而剩下的則要去支援妖族。”
“支援妖族？”張澤不解。
“嗯，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第二件事。
“在北境長城坍塌的同時，極北冰原上空突然出現了一道極光，將冰原封閉。
“同時，許多靠近極北冰原的城池也都變成了空城，城中全部居民消失，就如”小師妹沉默片刻，“就如阿璃腹中的白帝城一樣。”
“總之，妖族那邊現在很亂，三位妖尊，包括那些靠近極北平原的城池城主全部失去了聯系。
“為了在搞清情況前防止事情惡化，妖族請我們派些長老來幫忙維持一些小城的秩序，尤其是長城附近的那些小城。”
“因為有些妖族雖然沒有接觸到小白人，卻還是出現了‘返祖’的傾向。”
經過幻境一遭，小師妹也拾回了一些當年的十國亂世時的記憶，對于妖族以前的尿性，她知道得清楚。
張澤，“支援？可我記得我們人族和妖族道途相沖吧，長老他們過去沒問題嗎？還是說現在不沖了？”
張澤想起了白帝之盟的事。
人妖兩族道途相沖，以北境長城為界，煉虛及煉虛以上，妖族修士不得進入東洲，人族修士不得進入北境。
“還沖著呢，派去的都是煉虛境以下的長老。因為還大部分妖族高手都失蹤，剩下的人也沒惡化的原因，所以目前那邊還鎮得住場子。
“對了，派去的人里一大半都是腐姬。”
末了，小師妹又補充了一句。
大概是某坨仙菌過于歡樂的原因，當腐姬的臉和她呀哈哈的聲音出現在張澤腦海中時，張澤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
似乎只要腐姬出現，情況就一定會好轉。
“西蠻那邊呢，他們可有所行動？”張澤忍住笑意繼續問道。
他記得上次清河會抓百妖宗的時候，西蠻那邊幫了大忙。
這次要是他們也出手幫忙的話，說不定會緩解許多壓力。
說到這事，小師妹就有些頭疼，“嗯，不好說。”
“什麼意思？”張澤沒懂。
“現在西蠻那邊的情況有些微妙。”小師妹接著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講的北境被極光封鎖的事吧。”
“嗯，記得。但這和西蠻那些人有什麼關系？”
“西蠻最大蠻部，聖樹部的聖子在太子城失蹤，據說是被一頭雪豹給叼走了，一起被叼走的還有那位太子城城主，強侯。”小師妹說道。
張澤眉頭微皺，听完小師妹的話後，總覺得自己腦袋好像尖尖的。
強侯？雪豹？
如果強侯被雪豹叼走了，那剛剛在自己面前坐搖搖車的人又是誰？
還有這雪豹哪來的？
雖然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但張澤忍住沒有跑題，繼續順著剛才的話題繼續。
“既然蠻部的聖子被雪豹叼走了，那他們就去救人啊？”張澤不解。
蠻族不受白帝之盟的影響，理論上來講他們想去哪就去哪。
“是這個道理。”小師妹的聲音似乎也有些困惑，片刻後小師妹繼續說道，“但他們不派人啊。”
張澤，“不派人？”
陳沁，“對啊，就是那位那位安雅婆婆說的。”
安雅婆婆是蠻部最大的大巫，也是藥王谷谷主，偷菜賊秦朗的一生之敵。
上次清河會時，就是安雅婆婆她老人家送來了聖樹樹枝，老唐他們才得以借西蠻聖樹之力，護住了東洲的氣運。
“他們部落的聖子丟了，她老人家不該親自出手嗎？”張澤問。
“我不道啊，反正她老人家下了聖樹令，說這是聖子的命運，無論北境發生什麼，這一次蠻族都不會插手。
“只有一些小部落，靠著藥王谷和煉器宋家的面子，以別的名義過來幫忙，但也是杯水車薪。”小師妹嘆氣道。
听著小師妹的說辭，張澤也有些頭疼。
他對西蠻的事情也知道一點。雖說西蠻部落眾多，但真正拿主意的其實只有三個。
問天部和修羅部，以及聖樹部。
問天、修羅分別對應蠻族的兩條道途，而聖樹凌駕于二者之上。
作為聖樹部的大巫，蠻族當今最老的老太太。安雅婆婆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著一票否決權。
加之那所謂的聖子也是她聖樹部的人，那自然是她說啥就是啥，無人可以質疑她的決斷。
而且按某些陰謀論來說的話，安雅婆婆的這行為多少有些危險。
西蠻有西境高原和中洲為天險，小白人們暫時去不到那邊。如今北境亂作一團，大妖沒了大半，東洲修士為了防止那些小白人懈怠的心魔擴散，一大半都在填線。又有聖子在北境失蹤，簡直天時地利人和。
換蕭景帝那個精神病來，這時估計已經開始謀劃一統四洲的事了。
張澤捏著眉心，久久不語，那邊小師妹也跟著沉默下來。
不過她倒是沒想那麼遠，而是在糾結另一件事。
最後，小師妹還是沒憋住問道。
“我說師兄，這些事真不是你搞出來的？”
張澤，“.”
天地良心，這回他真不背鍋。
“對了，莉莉和阿璃那邊怎麼樣了？”張澤也不想解釋，直接岔開了話題。
“哎呀，我都把這事給忘了。阿璃肚子里的那個骨架從何而來已經有了眉目，很可能和那位大妖尊強梁有關。”
“強梁？”
張澤想起了‘返祖’的強侯坐在搖搖車上的說話。
強梁既出，.
後面的話張澤沒听清也沒記住。
小師妹並不知曉張澤在想什麼，她接著說道。
“莉莉她現在龍須口那，帶著人一邊制作千機法器，一邊研究著阿璃肚子里的東西。
“莉莉說她用自己英明神武的直覺保證，這次事件肯定和這骨架，太子城，還有那石丹法陣有關。她是為了四洲的和平才留在後方發光發熱，絕對因為不是自己膽小怕事，不敢去北境長城填線。”
張澤嘆了口氣，心說莉莉開心就好。
畢竟古語有雲，莉莉不立于危牆之下，而現在北境長城從東到西全是危牆。
“那我現在去找你，長城那邊.”
張澤話沒說完，就被小師妹打斷，“不用，這邊不缺你一個，你把金丹分出，又能頂幾個人。我媽都攔不住整條長城，你還能怎樣。”
咕嘟咕嘟的聲音傳進張澤的耳中，小師妹好像是在喝水。
“這邊還沒有問題，你去太子城，道爺現在正在那邊。
“莉莉雖然狗慫，但她話說的沒錯，這次事件的癥結，還是落在那極北冰原上的白帝城中。
“師兄你去那邊作用更大，長城這里交給我們。放心，不會出一點紕漏，畢竟我們身後就是東洲。”
“嗯，我這就動身去太子城，先和道爺匯合，極北冰原的事我會想辦法，畢竟我本來就要去那里。”張澤說道
而小師妹听張澤的話，卻忽然沉默了一下，隨後語氣古怪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事還是師兄你背鍋吧，極北冰原，白帝城……現在的亂子不會和你上輩子搞的事有關吧，你.”
張澤，“……”
“咳，咳，咳。”張澤干嘛咳了幾聲打斷了小師妹的邪惡推理，“好啦，好啦，不要說啦，全是我干的行了吧，天是我捅的，地也是我砸的。”
听著張澤的話，小師妹那邊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沒什麼理由，反正就是想笑，笑的好開心。
“你在長城那邊注意安全。”等小師妹笑夠了，張澤輕聲說道。
陳沁，“你也一樣。”
長久的沉默後，小核桃的晶石屏熄滅，小師妹又坐了一會，便再次提劍走出了房間。
冰窟中。
因強梁之影與張澤的金丹融為了一體，這里已經變成了一處普通的冰洞。
頭頂的冰層化開，明晃晃的太陽掛在洞頂的天空之中。
抬頭望去，坐井觀天，只覺歲月靜好。
張澤回頭看向咩咩，“不搖啦？”
托馬斯搖搖車早已停了下來，咩咩正眼巴巴的坐在車頭看著張澤，剛剛張澤和小師妹的對話她全都听了個清楚。
“這是我們的責任嗎？”咩咩摩擦著大書的封面，看向張澤。
“不知道。”張澤搖了搖頭，“是也好，不是也好，問題都得解決，我們去太子城吧。”
張澤伸手收起搖搖車，帶著咩咩飛出了冰窟。
此時仍是白天，但天空卻被一分為二，隨著目光一路向北，張澤看到極北的天空漸漸墮入永夜。
扭曲的極光之下，是張澤本來的目的地，極北冰原。
張澤望了一會，隨後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太子城的方向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