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腐姬來說,這世上的東西可以分為兩種,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在不能吃的這一欄里,還可以繼續逐級細分,而粑粑就是這鄙視鏈底層的許多物質的統一代稱。
雖然這詞有些不文雅就是了。
小雪捏了捏腐姬的小臉,“你這話誰教的你的?”
“莉莉。”腐姬答道。
“這話不好听,以後不許說了,懂嗎?”小雪和哄小孩一樣。
“好哦。”
“真乖。”
在兩棵諧門植物即將把話題徹底帶偏時,已經被孤立了有一會的石修,終于找了個機會加入了話題。
“咳,那個.”石修輕咳一聲。
“你怎麼還在這?”小雪很做作的擺出一臉驚訝的模樣。
腐姬也很配合她師父師姐,發出了一聲輕呼,“哇哦。”
石修,“.”
他不理解,植物真的這麼記仇嗎。
石修,“說正事,腐姬師妹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腐姬想了想後說道,“人族的鍛體之法,在打基礎時大多需輔以藥液淬體,滋養五髒六腑,以達到脫胎換骨的目的。”
“用這個法子淬體的人,都會留下味道。”
“這個味道你們可能察覺不到,但對我來說,不管過了多久都會有所殘留,像御獸宗和藥王谷的師兄師姐們,他們的味道就是香香的。”
“但那個人,他身上的味道很怪,有幾種味道當年我在海底的時候聞到過,都是些很不好的東西。”
“這人淬體之法有鬼?被強行拔高了修為?”石修問道。
腐姬搖了搖頭,“不是,讓我想想該怎麼說.”
腐姬在天上盤膝坐了下來,捏著下巴,身體變成了液態,一個個小腐姬蹦了出來,開始在天上跑來跑去,跑到特定方位後,也一個個盤膝坐了下來。
石修看出這些小腐姬的站位是某種作用于自身的陣法,但具體用途卻不得而知。
“她們這是在干嘛?”石修看向小雪。
“腐姬和道爺學的把戲,說這樣可以輔助思考,讓所有的自己一起動腦子,變得更聰明。”
石修捏著下巴沉默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
理解不了,太邪門了。
大概過了半刻鐘的時間,腐姬睜開眼楮,似有所明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了一個詞。
“海參!”
“海參?那人用海參淬體?”小雪問。
她在藥王谷混了這麼多年,沒听過誰用海參淬體的。
“不是哦,張澤和我說了,只有國足才用海參淬體。”
“國足是什麼?”小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張澤說當你對一個東西不抱任何希望時,那這個東西就是國足。”腐姬解釋道。
“哦!”小雪發出了學得新知識的感嘆。
“咳,我們能不能繼續說正事,為了四洲的和平。”
“那人為什麼是海參?”
為了把話題扳回來,石修不得不抬出大義。
腐姬將小腐姬全部收回後,又以水法捏了兩個坨坨出來,以做演示。
“海里有一種魚,會把海參的心肝從後面的洞洞里全部掏出來,然後自己鑽進去。
“之後那海參就會變成徹底的空殼,而那只魚則會將海參從內到外的吃掉,吃掉後就會繼續尋找下一只海參。”
“那個人就是一個空殼,一只即將被魚寄生的海參。”
“也有可能那只‘魚’已經鑽進去了,不好的味道,就來自那條‘魚’。”
听完腐姬的解釋,石修眯起眼楮,嘴唇微動,似乎是在聯系領導。
不多時,他便得了最新的指示,老登們交流了一下,說暫時不用出手,還是以觀察監視為主。
“我師父是這麼說的,我們誰來看著他?”
听這話,小雪開始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起石修。
“干嘛?”石修看著小雪的眼神後退了一步。
“我有一個很成熟的計劃,可以讓你在離他們很近很近的位置監視他們,是這樣的”
“李家想要讓他們的小女兒成那道士的記名弟子,跟著一起去清河會,你變成那姑娘替與他們一道隨行,不就成了嗎。”
等小雪說完後,石修皺著眉反問,“你怎麼不去?”
“我和腐姬都不是人,演不好怎麼辦,我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這種事還是石師兄來辦最讓人放心,畢竟石師兄心系天下,大器早成,風流倜儻,是未來六宗的希望。”
小雪開始給豬洗腦。
“找其他長老來辦這事不行嗎?”石修還在推辭。
“大家都很忙,都有各自要負責的地方,這方圓八百里知曉內情的人就咱仨。”小雪上前一步。
“你等下,讓我再想想”石修繼續找著借口。
“別等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已經把人請了過來,接下來就看你的表演了。”
小雪話音剛落,身邊就多了一個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自己身處空中,只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對著幾人落落大方的施禮道。
“感謝幾位救我李家,家父交友不慎,險些鑄成大錯。”
很顯然,小雪在先斬後奏前,已經跟小姑娘通了下氣。
小雪對石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趕緊的,“人小姑娘都來了,你再不出手,可就是害了這小姑娘一家,快。”
石修對小雪比了個中指,這是他在千機鎮新學的手勢。
然後便來到那李家小姑娘身邊,伸手虛指其元神靈台,片刻之後,石修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變成了那李家小姑娘的模樣。
身形,眼神,語氣,修為,全部都一模一樣。
百相神功是天宗的拿手技能。
變成李家小姑娘後,大概是為了調整心態,石修也提起裙擺,對著幾人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
那神態簡直一模一樣,就連李家小姑娘都看呆了。
調整完心態後,石修又對小雪比了個中指,然後才身形一閃進入了那李家宅中。
等石修走後,小雪對腐姬招了招手,“借個小核桃來,我給你石師兄拍幾張靚照。”
小雪對所有法器都很抵觸,但有些時候也可稍稍破例一下。
比如現在。
在腐姬從自己體內掏摸著沒用過的小核桃時,小雪看向李家的小姑娘。
“那些人具體什麼身份還不能告訴你,而且還要請你去藥王谷住段時間,不過除了不可出谷以外,其余倒沒什麼限制。”
“听您安排便是。”李家小姐的聲音無喜無悲。
接過小核桃,小雪便找著角度去偷拍女裝的石師兄去了。
而腐姬則直勾勾的盯著李家的小姑娘。
李家的小姑娘沒什麼意見,這種被人安排來安排去的生活她早已習慣。
不過很快,她就驚呼了一聲,因為她看到那個藍汪汪的仙子突然伸出了數條觸手纏住了自己。
“別怕,我在給你看病。”
說罷,腐姬上前,把手放在李家胸口,眉頭緊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片刻後,一團淡紫色的氣旋被腐姬從李家小姐的身體里抽了出來。
然後塞進了嘴里。
“先天帶的病根,不過,好吃。”
李家小姐捂著胸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腐姬,那一直積淤于自己胸口的東西真的沒了。
那東西一直都只有她自己感應得到,她與家里說過,家里也請過名醫為她診治,但什麼也沒查出來後,李家就沒有一個人再信了。
只當那是她為自己天賦太差找的借口。
“徒弟厲害啊,我都沒看出來這孩子有隱疾。”小雪大大咧咧的拍著李家小姑娘的肩膀“現在病好了,開心吧。”
“嗯。”李家的小姑娘終于笑了出來。
李宅。
李老家主與其他族老還在和蕭藤那幫人扯犢子。
扯犢子的核心訴求就是想辦法再塞個人進去,去湊湊清河會的熱鬧。
而塞的那個人就是李家主的小女兒,為的就是能混進清河會,給他李家搞個乘龍快婿回來。
劉老道也是听得煩了,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又沒辦法回絕,無奈之下只能應允。
李家主聞言大喜,立刻喚人將剛剛開席前露了一下臉的小女兒再請上來,與這位劉老道做個記名的弟子。
變成李家小女的石修被侍女引著進入了廳堂。
之後便是無聊的拜師儀式之類的流程,石修娘娘們們的舉止簡直天衣無縫,就連李家家主這個親爹都沒看出來。
也可能平時沒在意過就是了。
只是不知為何,石修總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
“露餡了?不能啊,這法子是師尊親自指點的。”
石修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她在給那老道奉茶後,很自然的回了一下頭,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雙很有信息量的眼楮。
見石修回頭,那眼楮的主人把頭轉向一邊。
是那個叫做蕭騰的人在他,那個人也是石修的監視目標。
作為一個中登,還是天宗的中登,石修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又因天宗道途多少帶些毛病,他對人心這方面還是有些獨到的見解。
蕭騰用一瞬間的眼神給他寫了一篇小作文。
而這小作文核心訴求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我想要你,而且就連要你的姿勢都想好了。
石修作為一風流倜儻的白毛帥哥,平日里已經習慣了師妹們那充滿敬仰和愛慕的目光。
但這些目光中的感情都是朦朧的,是含情脈脈的,就如同泡在充盈著靈氣的溫泉中一般讓石修受用。可如今這來自一個男人的直白眼神就多少有些讓人惡心了。
“怪不得小雪不來。”
為了不出紕漏,石修嬌羞的對蕭騰笑了一下。
蕭騰見這一笑,心也跟著顫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什麼,這第二次見到這李家小姐以後,他就非常非常的有感覺。
想要擁有,想要將她立刻佔有的感覺,甚至有些無法克制。
他忽然覺得,在這唯我獨行的仙路上,有一人陪也不是一見壞事。
他蕭騰的身邊應有此女的身影。
拜師儀式結束後,各懷心思的主賓皆回了各自的宅院中休息。
石修回到李家小姐的院落,也沒進屋,驅散了所有丫鬟後,便一個人坐在院子中,看著落,眉頭輕蹙。
“小姐這是怎麼了?”一趴在院外窗邊的小丫鬟問道。
“許是心情不佳吧,畢竟又被老爺當.”另一丫鬟接話道,但話未說完就被身邊的姐妹掐了一下。
“閉嘴,莫要胡亂議論,不要命啦。”
那嘴大的丫鬟立刻噤聲,和姐妹離開了院牆。
李家小姐的天賦不佳,在同輩子弟中排行倒數,如今只能感氣而已,家里也早就放棄了對她的培養。
在丫鬟們看來,堂堂小姐被老爺當成一商品換來換去,顯然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石修倒是沒有想那麼多,畢竟他不是真小姐。
他正在想怎麼和那個叫蕭騰的豬頭保持距離。
然而,想豬頭,豬頭到。
院門被推開,蕭騰一臉瀟灑的走進院子,院中落英紛飛,飄在他的身邊。
騷里騷氣。
而石修這個騷人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他身前裝逼。
尤其是這個裝逼的人還想要睡他。
然而,為了四洲的和平,他只能強顏歡笑的惺惺作態。
“早晚一拳打爆你。”
石修心中罵了一聲,但面上還是嬌羞少女的模樣。
“公子,你.”
“噓,叫師兄。”
蕭騰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來到石桌旁,很膩味的坐到了石修對面,甩了下頭發,一臉霸總的表情,油得不行。
“師兄.”
嬌羞的石修,在石桌下緊了緊拳頭。
天上。
小雪已經笑嘻了,當樹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有了這些照片和錄像,她可以拿捏石修一輩子,讓他永遠給自己當牛做馬,報當年的火燒之仇。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風騷怪到底哪里招人稀罕,竟然變個身都能命有桃。
幾天後,劍閣。
“您是說,道胎使者間可以互相吸引?”張澤盤膝坐在蒲團上,對面坐著陸凝。
而陸凝手中捧著一盞燈,天宗宗主陸瑜舟的影子就在燈的上方飄啊飄。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道胎使者是什麼,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因為先天道胎的原因,你們這些與之相關的人,可能會互相吸引。”
大概是身處什麼奇怪的地方的原因,這位天宗宗主的聲音有些失真飄忽。
“根據那位仇先生留下的信息,還有李愈他們交代的情報,以及一些新的發現。我們研究了一下,推測百妖宗應該是在制作某種容器。”
“容器?吸星大法,還是奪舍?”張澤問。
“都不是,這些外道法門可上不得台面,百妖宗他們可能在玩一種新的東西,我懷疑他們在擺弄命數。”
“唉?”張澤有些驚訝。
“我們天宗擺弄天象,龍虎山挑撥地脈,都是用這天地間的偉力借勢而為,改一時格局,調半刻命理。而且根據對象的不同,多少都帶些副作用。”
“地脈,鬼王旗,先天道胎的氣息,這些都是計劃的一部分,而不是結果。”陸瑜舟解釋道。
听著陸宗主的話,張澤不知為何想到了那位消散自身開萬法的人皇。
一化萬法?
萬法合一?
想到此處,張澤開口道,“弟子愚鈍,不懂得奇門八卦,但您的意思是百妖宗打算將這天地間的氣數嫁接到那個容器身上?”
“差不多,先天道胎只是引子,並不是目的。而且不僅是這天地間的氣數,他們可能還看上了我們六宗的氣數。”
“那這容器是挺結實的,真能抗。”張澤打趣道。
“所以說百妖族那些人都是瘋子,他們辦事從來都不考慮後果。”陸瑜舟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大概是信號不好。
“那我怎麼辦?”張澤問。
說實話,張澤還是挺緊張的,畢竟他也沒想到百妖宗會玩這麼大。
在他原來的猜測中,百妖宗要不來次大的恐怖襲擊,要不搞一個超級先天道胎出來。
沒想到那群瘋子竟然看上了這天地間的氣運命數.
陸瑜舟那邊的聲音又變得模糊,片刻後才重回正常。
“你的先天道丹已經按我教給你的法子煉化完了吧。”
“已經完成了。”張澤答道。
“不錯,還挺快的。對了,西蠻的浮生之法你早就學會了?”
“算是入門吧,怎麼了。”張澤問。
“人才,入門了就好,這樣方便。”陸瑜舟的聲音又小幾分,過了一會,張澤眼前燈中的虛影動了起來。
陸瑜舟的燈中虛影伸手點了下張澤的額頭,一段知識被印入張澤的識海之中。
“這是從西面找來的法子,可以完全遮蔽你先天道丹的氣息與其攜帶的命數。這法子具體叫什麼你別問,是借來的,傳出去很麻煩。”陸瑜舟提點道。
“練會之後呢?”張澤問。
“練會後,你該干嘛干嘛,在清河會上好好玩,到時候听指示就好。”陸瑜舟的聲音再次變小,似乎要下線了。
“越精確的局越不容有失,尤其是在中宮內的謀劃,而你要做的就是當一顆石子,在即將局成之時,輕輕的敲那中宮一下。”
說完這句話,張澤眼前的燈便熄滅了,陸瑜舟的身影和聲音也隨之消失。
而陸凝則恰當好處的一臉承受不住施法副作用的模樣,喘著粗氣似乎就要倒下去。
張澤見狀趕忙要上去去扶。
看著自己夢寐以求的懷抱,陸凝的心里笑出聲。
然後下一秒,就不笑了。
“你該干嘛干嘛,我送這孩子回去。”
是莫驚春,這邊交流結束,她就進了房間,直接把陸凝扶了起來。
“那陸師姐好好休息,您方便時我再去看你。”
說完,張澤回味著陸宗主傳他的無名之法離開了房間。
陸凝,“.”
天宗,星脈深處。
劍宗宗主陳千戶,他舅姥爺衛莊。藥王谷谷主秦朗,佛門空海和尚,幾位東洲大佬的齊聚此地。
不只是他們,北境西洲也有人來。
西洲來的是兩位大巫,一位婆婆,一位少女。
北境則是那位來過千機閣一次,修妖族地海道途的大佬,王思雯,王姐。
當然,這次還是以骨灰盒形式出場,而且還是一盒套一盒的模樣,現在看起來和棺材似得。
請這些大佬前來,不是需要他們砍天砍地,而是需要他們的命數。
需他們鎮守此陣,需要他們成為一個道標,讓陸瑜舟可以從那個地方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陣中忽然掛起一陣清風,白色的氣于陣中凝聚,最後變為了陸瑜舟的模樣。
“呼,我還以為我回不來了。”
“看到了?”陳千戶問。
“看到了,我跟張澤那孩子說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一會再與你們談,我先去歇會。
“真羨慕唐道爺,現在就一金丹,不用來招這活罪,本來這個差事他來做才是最適合的.”
一邊抱怨,陸瑜舟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這次麻煩婆婆了。”陸瑜舟走後,跟西洲人很熟的秦朗對著那位大巫點頭致意。
老太太斜了這個偷菜賊一眼,沒有搭理他,轉而對其他人說道,“既然事了,那我先帶這位妖族的朋友離開了,她和你們待久了大家都容易出事。”
那一層套一層,大如棺材的骨灰盒里,此時已經傳出了一陣嘎吱嘎吱撓棺材蓋子的聲音。
等那兩位大巫帶人離開後,其余等人也各自散去。
事情還沒完,大家都還有很多事要忙。
這次百妖宗設的局,在兩方的推動下,注定要繼續下去,但做局破局之人卻不止這些四洲的大人物們。
清河會工地。
大體的工程已經初步完成,後續的則是些修繕裝飾的工作,這些工作用不上那些牛馬,而是由千機閣那邊自己處理。
這些當了一個多月牛馬的修士們也終于可以歇一會了。
作為計劃的一部分,同時也是優待,他們都可以參加清河會。
不管他們是否知道真相,心是好的壞的,他們此時都對清河會無比的期待。
入夜。
逍遙門門主,竹逍遙正在靜室中打坐,身形不動,但卻思緒紛亂。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有些事是對是錯,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但需要做下去。
片刻後,靜室的門被人推開,竹逍遙睜開眼楮見來人是誰後,他對那人招手道。
“陳小二,來,我與你說些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