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少卿王碩之，出身揚州龍泉，說起來，他好像還跟你曾一起讀過書，算是你的師弟吧？”
天子忽然說道。
陳明業點了點頭。
雖然因為當年趙虎在貢院被冤枉時王碩之和張恆一時膽怯沒有挺身而出，陳明業對他們倆始終帶著些疏遠。
但如今回過頭來看，當時他們也只是十四五歲的少年，選擇明哲保身完全合情合理。
而且就算他們挺身而出也改變不了事實。
所以陳明業也沒有再將當年的事放在心上。
師兄弟平日里有時間，也經常會在趙虎的宅子里相聚。
陳明業不知道天子為何忽然提這個。
只好點了點頭不說話。
天子輕輕笑道︰
“許先生的弟子，果然是蒼天眷顧，這麼多人都死了，唯獨他活了下來。”
陳明業不知道天子是什麼意思，但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些戰戰兢兢。
“王少卿...確實是幸運...”
陳明業可有可無的回了句。
天子點了點頭，隨後忽然面容肅正，下旨道︰
“陳明業听封。”
陳明業一愣，反應過來後連忙跪下。
“即日起，朕封你為鎮北大將軍，率神武軍鎮守北境，接管雲州十萬邊軍，不得有誤。”
陳明業雙目圓睜，抬起頭，看著天子。
“啊？”
天子神色一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啊什麼啊？還不接旨？”
陳明業指了指自己，有些難以置信。
“陛下，我...鎮北大將軍？我...我配嗎？”
天子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已經帶有一絲怒意。
“滾出去...”
陳明業嚇得猛地彈了起來，拱了拱手，正想說什麼。
卻听到天子再一次怒道︰
“滾...”
陳明業哪里還敢再待下去？連忙快速說了句“臣告退。”
隨後便一溜煙逃出了御書房。
房門口余福看著落荒而逃的陳明業，忍不住捂嘴輕笑。
走進書房後，便看到正在做深呼吸的天子。
余福趕緊走上前去幫他順氣。
“陛下息怒，自家孩子不懂事，您罵兩句就行了，可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天子深深呼出一口氣，竟轉怒而笑道︰
“誰說不是呢，自家孩子，還能怎麼辦？只是這小子，也太不識好歹，竟然敢懷疑朕...”
余福輕輕笑道︰
“陳將軍耿直，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切莫再生氣了。”
天子擺了擺手，說道︰
“你親自跑一趟，去陳家傳旨，順便跑一趟相府，讓張靜德那老匹夫管好底下的人。”
余福連忙接旨。
話說陳明業從御書房逃出來後，一直出了宮才算是松了口氣。
天子發怒，真的猶如天威一般。
饒是以他的心性，都覺得惶恐無比。
此時安定下來後，陳明業又有些想不通。
怎麼好好的忽然封他一個鎮北大將軍？
這可是正二品武將，再往上就是封無可封的鎮國大將軍、驃騎大將軍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職了。
以他現在的資歷，就封鎮北大將軍，朝中那些文臣武將誰能信服？
若論軍功，他陳明業比起那些戰國名將可是要遜色太多。
沒有人會服他陳明業。
陳明業實在想不通，天子這麼做究竟是要提拔他還是捧殺他。
一開始听到使團被滅，陳明業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天子的手段。
目的就是為了找一個借口對北燕出兵。
只是就今天這一場君臣奏對來看，這件事似乎並不是天子所為。
當然，聖心難測，誰知道天子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陳明業覺得，天子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他。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出兵找的借口，那天子為何又要封他為鎮北大將軍？讓他去接管雲州邊軍？
還帶著神武軍一起去？
這不是要打仗鬼都不信。
想了半天，腦子里依然是一團漿糊。
陳明業晃了晃腦袋，嘀咕道︰
“算了，讓大虎頭疼去。”
說罷便打算往趙虎家走去。
可抬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站在了趙虎宅子的門口。
陳明業自嘲的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
“你還真是老實的很吶...”
敲了敲門，小廝開門後見到是陳明業，連忙讓開身子笑道︰
“陳將軍，今天怎麼走門進來了？”
陳明業瞪了他一眼，哼道︰
“多嘴...”
小廝也不怕他，只是嘿嘿笑了笑。
進門後，陳明業輕車熟路的走到了趙虎的書房，也不打招呼，直接推開門道︰
“大虎，快，幫我分析分析...”
不曾想，書房里並不止趙虎一人，太子竟然也在。
陳明業一愣，隨後連忙行禮。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蕭承平連忙上前虛扶道︰
“陳師兄，這里不是朝堂，你怎麼還跟我來這套...”
陳明業站起身笑了笑，問道︰
“太子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蕭承平笑道︰
“下了朝就來了，本想跟陳師兄你一起來的，見你被父皇叫去了，就先來了。”
趙虎看了眼陳明業，淡淡道︰
“太子這是為你的事來的。”
陳明業一愣。
“我的事？”
蕭承平點了點頭。
“父皇已經提前告訴我了，會封陳師兄你為鎮北大將軍，執掌雲州邊軍。
這件事別說陳師兄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所以來找師兄解惑。”
陳明業連忙轉頭看向趙虎，問道︰
“趙虎，你腦子好使，分析分析，陛下這究竟是不是要讓我帶兵攻打北燕？”
趙虎沉吟不語，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蕭承平和陳明業也不催他，只是靜靜的等在一旁。
時間慢慢過去，陳明業和蕭承平二人都有些驚訝。
趙虎似乎有些不對勁。
並不是在單純的思考著什麼，更像是...在觀氣。
忽然間，趙虎身形猛地一震，竟然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兩人頓時大驚。
“大虎...”
“師兄...”
趙虎擺了擺手，有些虛弱道︰
“無妨...”
蕭承平心疼不已，甚至一時焦急忘記了掩飾，竟拿出了一塊貼身帕子給趙虎擦拭嘴角的血跡。
感受著帕子上的體香，趙虎神色微微一滯，連忙從蕭承平手上接過帕子。
“我自己來。”
蕭承平這才意識到自己亂了分寸，連忙松手，坐好。
心頭一陣陣猛跳。
陳明業並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妥，只是關心問道︰
“大虎，好點沒？”
趙虎點了點頭。
“沒事，休養幾天就好。”
陳明業連忙道︰
“好好好，你先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趙虎深吸一口氣，看向陳明業嘆道︰
“聖心如淵，沒人能看得透，但有一點毋庸置疑。”
趙虎停頓了一下，隨後抬頭語氣低沉道︰
“國運動蕩，大戰將至。
只是...為何開戰，卻是一頭霧水。
陛下行事，絕不會做所謂的意氣之爭。
也絕非是想要開疆拓土，收服北燕。
竟似乎...只是為戰而戰？
他到底要做什麼？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