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許知行已經在上都城待了幾個月了。
草原的冬天,宛如被大雪冰封。
但奇怪的是,今年的上都城,好像不太冷。
但只要一走出上都城,就仿佛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冰冷刺骨的世界。
也是在這個冬天許知行才發現。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儒道修士都像他一樣,能夠自然而然的影響身邊天地。
宇文清已然是一品儒道修士,但在不主動的情況下,他也無法對身邊天地造成太大的影響。
頂多只能讓他周身幾米之內,變得有些不一樣。
要知道當初許知行僅僅只是六品的時候,便能讓整個學堂里寒暑不侵。
許知行本以為只是因為弟子們的修為還不夠。
可現在宇文清甚至都可以言出法隨,一言便足以改變天象。
卻依舊做不到許知行那樣。
現在看來,這一份能夠影響身邊天地的能力,似乎只有他才有。
而且這份能力,還能受他自己控制。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異能。
就比如這段時間,因為沒有了酷寒,儒林學宮的學子不需要再為抵不住嚴寒而無力學習。
所以今年的儒林學宮並沒有像往年一樣,早早就暫停了課業,讓學子們回家避寒。
今天是除夕,學宮上午上完學便停課了。
所有的學子和先生全都各自回了家,去陪家人過年。
當然也有一些外地來求學的學子,就住在學宮里,過不過年都一樣,沒有那個條件趕回家去。
許知行也沒有著急回去,而是忙著批閱那些先生根據他布置的要求寫的文章。
仔仔細細,寫下修改意見,圈出一些精彩的地方。
這段時間听了許知行的講課,這些先生的文章倒是多了一些可圈可點之處。
令許知行頗為欣慰。
當批改完最後一篇文章,許知行收拾好筆墨紙硯,也打算回別院去了。
趙蓁還等著他回去過除夕呢。
宇文清身為皇帝,除夕夜會有國宴宴請朝中大臣,一時脫不開身,只有等皇宮里的宴席結束才能來許知行這里。
宇文明如今身為儲君,自然也是需要出席這樣的宴會,所以也來不了。
收拾好東西後,許知行正要離開學宮。
經過學宮外院一條走廊的時候,不知為何心頭莫名一動。
走廊隔壁不遠處,是平日里學宮內打雜的人聚集休息的地方。
這個時間點,早已是空空蕩蕩。
但那卻有一間雜物間里依舊亮著燈光。
許知行停下腳步,看著那雜物間里投射出來的微弱燈光,怔怔出神。
腳下也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這間雜物間里雖然堆了很多東西,但卻並不混亂。
那些干活的工具全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牆角,逐個分類,竟然還頗有種令人賞心悅目的美感。
雜物間中央擺著一張粗糙的木質凳子。
凳子上墊著一塊石板,石板上是一個小巧的紅泥火爐。
火爐上架著一口砂鍋,鍋里正不斷的冒著熱氣。
似乎是在煮著什麼東西。
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青年就坐在火爐邊,手里端著一個陶碗,碗里面放著一個白褐色相間的麩糠饅頭。
青年從砂鍋里挑起一塊肉片,蓋在饅頭上。
隨後放在身邊一塊簡易木刻的牌位前,眼中帶著一抹傷感輕聲呢喃道︰
“娘,過年了,今天咱們在學宮里過年,您也不用受風寒了。”
就在這時,雜物間外響起了三聲敲門聲,一聲輕,兩聲重,一長兩短。
正在吃飯的青年一愣,不禁有些慌亂。
畢竟他只是雜工,晚上是不能在學宮留宿的。
只是除了學宮,他也無處可去。
平日里倒也沒什麼,找個廢棄破房子,或者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將就一下就好了。
但今天過年,青年不想讓娘親跟他一樣露宿街頭。
所以才偷偷留在學宮里。
沒想到這個時間點竟然還有人來。
他只好連忙將娘親牌位收了起來,懷著忐忑的心理走上前打開了門。
本以為門外可能是哪位學宮的管事,自己也少不了一頓呵斥。
沒想到打開門後卻看到一個溫和儒雅的笑容。
來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可不知為何,在這個人的目光注視下,自己就好像是個...小孩子?
“我見這有火光,便來看看,冒昧打擾了。”
許知行微微頷首道。
青年回過神,連忙道︰
“哦...我...我馬上收拾干淨,這就走。”
許知行笑了笑,問道︰
“介不介意我進來坐坐?”
青年一愣,有些詫異。
一身文士青衫的額許知行雖然從穿著上看不像是權貴人士,但那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淡然氣質,明顯讓人感覺他並非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尋常人。
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興趣到這雜物間里來?
青年不敢拒絕,側著身道︰
“先生若不嫌棄,那就進來吧。”
許知行點了點頭,抬腳跨過了門檻。
青年順手關上了門,然後忙不迭的找來僅有的一個凳子放在許知行面前的火爐旁,笑道︰
“先生坐吧,靠爐子近一些,暖和。”
許知行低頭看了眼那個紅泥小火爐,上面的砂鍋還在汩汩冒著熱氣。
青年連忙解釋道︰
“這些都是我自己帶來的,爐子里的炭和鍋里的肉是前天學宮發給下人的福利,小的沒有私自偷拿學宮里任何東西。”
許知行笑了笑。
“打擾你吃飯了。”
青年人低著頭沒有說話,可不是嘛!鍋里的肉再煮可就不好吃了。
許知行看透他心思,只是輕輕笑了笑。
“不會耽誤你太久,就問幾個問題。”
青年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許知行看了眼砂鍋里那幾片肉,還有碗里的麩糠饅頭,問道︰
“今日除夕,怎麼回不家去?”
青年人不敢說出實情,只好隱瞞道︰
“回先生,我吃完飯就走。”
“無妨,小心火燭即可。”
青年一愣,有些意外。
但看著許知行的樣子,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能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溫暖的氣質,又覺這位先生本該如此。
許知行又問道︰
“可認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