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11月7日,查爾斯頓軍營,大操場。
四千雙牛皮軍靴踏地的悶響震得地面都在微微發顫。咸豐拄著一把日本武士刀立在觀禮台上,眯眼望著台下列陣的黑人旅——天歷三年式線膛槍、米涅式步槍還有恩菲爾德步槍上的刺刀組成的“鋼鐵森林”泛著寒光,倒比南卡羅來納的清晨的日頭還晃眼。
“正步——走!”
曾克•奧哈拉的吼聲響起。第一包衣團的黑人士兵踩著鼓點,踢起紅泥,綁腰帶上的“抬旗青銅腰牌”叮當作響,那叫一個士氣高昂啊!
當隊列經過觀禮台時,一排排的“黑包衣”就突然齊刷刷晃動刺刀,那寒光閃閃的,讓州長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感到非常不安——這個趙四訓練出來的“黑包衣兵”好像有點強啊!
雖然他之前也很支持動員南卡羅萊納的黑奴去替白人老爺送死消耗北佬的兵力但眼前這個黑奴旅的隊形,踢出來的正步,怎麼有點美利堅武力支柱的意思?
如果黑鬼的武力真的變成了美利堅合眾國的支柱,那這個的國家的主人到底是誰?白人還能永遠當老爺?這好像不符合槍桿子里長老爺的真理吧?
“弗朗西斯,您看我的黑包衣如何?”咸豐有點志得意滿的問話打斷了南卡州長的思緒——他的這支“黑包衣”軍的步兵可是照著《太平天國陸軍步兵訓練操典(速成版)》練出來的,西海岸的“華人三藩”(在咸豐看來,加州、俄勒岡州、華盛頓州也快變成三藩了)的民兵也是照著這一版操典訓練的。
相比如今美利堅南北二軍正規軍使用的祖傳的訓練操典,這套操典可領先了不止一個版本——如今的太平軍陸軍那可是打過第九次俄土戰爭,打下過塞瓦斯托波爾要塞的勁旅!
“趙主教,”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還努力裝出一臉不屑的模樣,“您這些黑.士兵的操演,倒比查爾斯頓民兵還整齊。也不知道他們摘棉花的手藝有沒有生疏?”
一旁的奧哈拉老爺的雪茄抖落一截煙灰︰“哼,這些黑鬼怕是再也摘不了棉花了心都野了!”
“心再野該摘棉花還是得摘!”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微微一笑,然後故作神秘地說,“杰爾拉德,尼古拉斯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的李將軍馬上就要拿下哈里斯堡了!”
“真的?”奧哈拉馬上就來勁兒了,“我可听說北軍在哈里斯堡屯兵十萬,羅伯特.李真能打下來?”
“那是北方佬自己蠢,”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笑道,“謝爾曼三天前率領他的軍團離開約克鎮要塞南下巴爾的摩,結果在巴爾的摩城北被李將軍的馬里蘭軍團擊敗,現在正在倉皇逃竄。總統已經下令了,要求李將軍拿下哈里斯堡,從而建立藍山薩斯奎哈納河防線。”
“打下哈里斯堡?”咸豐連連搖頭,“哪兒那麼容易?依我看,謝爾曼這次摸一把巴爾的摩就往約克鎮撤退就很蹊蹺,搞不好就是個陷阱!”
“陷阱?”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一臉的不高興,“你覺得我們的羅伯特.李將軍會中謝爾曼那個傻瓜的圈套?”
“這可不好說啊.”咸豐的話語未落,斯嘉麗的聲音忽然就響了起來︰“尼古拉斯.”
咸豐回頭一看,就看見斯嘉麗拎著裙擺沖上觀禮台,綠眸子亮得 人,“華盛頓急電!”
電報紙被咸豐展了開來了,奧哈拉湊近念道︰“博雷加德將軍急報︰北軍麥克道爾部突破公牛溪防線,馬納薩斯樞紐危在旦夕。陸軍部令你部即刻.”
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倒吸一口涼氣︰“馬納薩斯要是丟了,華盛頓和里士滿之間的交通線可就”
“糟了!”黑人旅的軍法官麟書的聲音也在打顫,“從查爾斯頓到馬納薩斯三百英里,等咱們坐著騾車晃過去,北佬早把李將軍包圓兒了!”
圖波列夫神父突然在胸前劃十字,斯拉夫腔英語響了起來︰“上帝保佑,咱們還有蒸汽機——快讓查爾斯頓鐵路局調撥二十節車皮,十二小時準到!”
觀禮台上的白人們頓時炸了鍋。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一臉糾結地道︰“讓黑鬼坐火車?把車廂弄髒了怎麼辦?”
奧哈拉老爺也連連搖頭︰“這恐怕不合適吧”
“弄髒?”咸豐麻子臉忽然一沉,看上去非常可怕,“州長,要是丟了馬納薩斯,華盛頓就難守了。華盛頓要是丟了英、法、中、俄都會和咱們切割!到時候就不是車廂髒不髒了而是亡國!亡國.才是最可怕的!”
當咸豐說出“亡國”的時候,觀禮台上所有的白老爺都覺得脊背發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的?怎麼就听上去那麼嚇人呢?
咸豐突然對已經在觀禮台下列好隊伍的黑奴兵嘶吼了起來︰“大總統有令出兵,殺北佬,抬黑旗!”
台下四千條喉嚨突然爆發出吼聲︰“殺北佬!抬黑旗!”聲浪驚起群鴉,黑壓壓掠過州長老爺的絲絨禮帽。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皮肯斯的嘴唇微微顫抖,臉色難看得要死.
查爾斯頓車站一片混亂,幾千個全副武裝的“黑奴”突然就如凶神惡煞一般沖了進來,拿著據說是州長手令的文件截住了兩列火車,把上面的白人乘客全都攆了下來,月台上頓時亂成一片,罵聲、哭聲、呼喊聲響成了一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南卡羅萊納的黑奴起義了呢!
“報告旅長!”曾克大步沖進一節豪華車廂,“第一團已經截停了兩列開往里士滿的火車!”
咸豐正低著頭在看地圖,聞言頭也不抬︰“好!馬上上車.”他突然用漢語對一旁的麟書道,“告訴肅順、元保,讓他們的人都上車!除了武器和三天的口糧,其他什麼都不要帶!”
“得令!”
隨著一聲汽笛長鳴,列車噴出的黑煙里,四千個已經上車的黑人士兵開始齊聲高唱︰“抬了瓖白旗,能娶白老婆——十二顆頭顱換張紙,黑皮也能披白衣,子子孫孫當白人!”
當列車在凌晨三點沖進馬納薩斯車站時,北軍的炮彈正在炸響。站台棚頂的碎玻璃雨點般砸落,曾克一腳踹開車廂門從下月台的時候,正看見博雷加德將軍的副官舉著火把在硝煙里亂竄。
“趙四上校呢?”那路易斯安那人嗓子都劈了,“麥克道爾的北佬已經沖過石橋了!”
“慌什麼!”咸豐的武士刀鞘抽在車廂鐵皮上,火星四濺,“老子的黑牆旅往哪兒擺?”
那名博雷加德將軍的副官馬上將一份手令遞給了咸豐,後者拿過手令看了眼,就他轉頭對手下三個團長大吼,“鄭六,你帶三團去堵亨利豪斯山南坡!元保,你帶二團繞松林抄他們炮兵!曾克——“
“在!”黑人團長腰間的青銅腰牌叮當亂響。
“帶你的包衣團去填石橋缺口!”咸豐的麻子臉在火光里猙獰,“告訴弟兄們,殺一個北佬記一百分,殺夠十二個老子親自給他披瓖白旗!”
根據《美利堅八旗暫行辦法》規定,黑人要抬旗也不一定要殺北佬,勤勤懇懇摘棉花理論上也是有可能的——只要摘夠三百個積分的棉花,就能抬個正黑旗了!
當然了,如果棉花沒摘好,或是犯了別的什麼錯,還有可能扣分.
石橋北岸的晨霧里,麥克道爾的藍制服騎兵正在沖鋒。這些愛爾蘭裔士兵高唱著《哥倫比亞萬歲》,馬刀劈開薄霧,卻迎面撞上一堵黑牆。
“放!”曾克的米涅槍托砸在戰壕沿上。
五百支線膛槍齊射,鉛彈撕碎霧氣。沖在最前的北軍騎兵像被無形鐮刀收割,戰馬嘶鳴著栽進公牛溪,染紅了初冬的淺灘。
“抬黑旗!抬黑旗!”黑人士兵們癲狂地裝填子彈,曾佳•麟書親自帶著十來個西海岸來的“正黃旗”捧著功勞簿在後面督戰。一個健壯的黑奴兵突然跳出戰壕,掄起槍托砸碎北軍傷兵的顱骨︰“第一個,我殺了一個北佬!”
“快回來!”戰壕內的曾克剛要把那人叫回來,卻見那個上了年紀的老兵被流彈掀翻。功勞簿上的名字,永遠定格在“瓖黑旗候選”。
“該死的”曾克啐了口唾沫,突然瞥見霧中閃出星條旗。北軍主力上來了!
麥克道爾親自壓陣的賓夕法尼亞步兵方陣踏著鼓點逼近,藍制服連成移動的城牆。這些三個月前還在費城打鐵鋪掄錘子,還在紐約的紡織廠里打工的漢子,此刻被林肯的“白人貶黑論”激得雙目赤紅。
“自由屬于白人!美利堅屬于白人!”上萬人齊吼震天動地。
戰壕里突然升起了一堵黑牆!幾個黑奴兵哆嗦著往後縮,卻被督戰的“正黃旗”用轉輪槍頂住後背︰“臨陣脫逃者,當場槍斃投胎還要當黑奴,生生世世當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