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築夢超級工廠】采訪結束後，導播再次切換畫面。
但這次，畫面卻沒有回到演播廳，而是無縫餃接了另一段視頻——
一位穿著厚厚冬衣的記者，戴著帽子、纏著圍巾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館的小桌上，手中的咖啡正緩緩冒出熱氣。
活脫脫一個都市麗人形象。
一開始，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們都沒反應過來。
——就連很多資深玩家都沒反應過來。
因為攝影師很講究的采用了中景，和記者的面部細節拉開一些距離。
記者也有意把咖啡擋在臉前。
這使得觀眾們未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她那精致到不太真實的臉。
——那是虛擬人物的臉。
加上此時蔓生都會的時鐘，才剛剛走到黃昏。
街上積雪仍在，記者身後的地面上，還散落著一些爆竹炸開後殘留的彩紙，為畫面添加了更多生活氣息。
這成功騙過了觀眾。
以至于大家下意識覺得，這是現實中的某座城市。
直到記者站起身來，畫面中露出更多環境和路人，“破綻”才終于出現——
一只火烈鳥慢悠悠地從記者身邊走過。
電視機前的很多玩家，幾乎瞬間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火烈鳥？蔓生都會？！！”嚴博——也就是英勇狙基手，興奮地指著電視對父母說。
父母也停下手中的瓜子，認真起來︰“這就是你說的，讓你從一個月掙1000塊，變成一個月掙10萬的地方？”
“……”英勇狙基手被噎了一下，有心想說不是這樣的。
他能掙到的錢並不固定，有時候少，有時候更多。
築夢給他的幫助，不只是蔓生都會，也不只是錢。
但這詳細講下來實在太復雜了，他干脆兩眼一閉就梗著脖子說︰“沒錯！就這兒！”
“未來還能掙100萬！200萬！給你們換大房子！！”
爹媽頓時眉開眼笑，拿起遙控器就給電視加音量。
“那這新聞可得好好听听。”
英勇狙基手興奮莫名，其他很多玩家也是一樣。
這可不是說什麼技術、產業這種遙遠的事情了！
現在出現在畫面中的，就是他們天天登錄、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看到熟悉的地方，毫無預兆地登上全國最重要的新聞……
這種感覺，讓不少看著新聞的玩家們激動到頭皮發麻！
記者一邊踱步，一邊開口︰
“在過去一年，互聯網領域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虛擬城市，由築夢游戲公司建成，並短短兩個月內，迎來全世界超過2億網民參觀。”
“到了現在，這座名叫【蔓生都會】的城市，仍舊每天都會有超過1000萬網友登錄。”
“一家家現實中的品牌已經、或正在入駐這座城市，開設虛擬的店面。”
“來自全球各地的網友們，在這里社交、參觀、游戲、消費……”
“他們讓這座數字城市，成為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
“甚至在建築規模和經濟效益上，也一步步向著現實中的城市靠攏。”
“這是數字經濟時代的一個奇跡和標桿……”
……
記者顯然提前準備了稿子，什麼“產業轉型”、“新經濟”、“科技發展”、“互聯網+”、“文化傳播”、“全球影響力”之類關鍵詞，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听得電視機前的玩家們一陣頭大。
要放在往常，年輕網友們听到這些套話，早就換台了。
但現在，大家伙不僅忍耐下來，甚至興致勃勃地听著官方喉舌對築夢大夸特夸！
直到穿著厚厚冬衣的記者身後，一名金發玩家大搖大擺地走進畫面，把一個破碗放在地上，上衣一脫，就地一躺就開始乞討！
記者臉上浮現出一絲錯愕，似乎是攝影師提醒了她什麼。
女記者于是換了個前進方向。
攝影師也順勢移動鏡頭，將乞討的玩家移出鏡頭。
這滑稽的一幕，頓時讓無數玩家爆笑出聲。
鏡頭繼續移動，更多蔓生都會的街景被納入畫面。
成群的火烈鳥，茂盛的觀賞植物，繁忙的空軌和懸浮汽車，街頭路過的機器人和奇裝異服的義體人，圓柱形的環衛機器人匆匆跟在後面，撿起剛剛被扔下的空飲料瓶……
各色奇異的元素混搭在一起，著實吸引人眼球。
——這位記者其實挺無奈的。
原本制作人的想法，是讓她采訪許夢。
然後在和許夢的對談中，將這座城市的重要意義，尤其是在未來全球網絡輿論爭奪中的重大優勢，講給觀眾們听。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她一個人干巴巴的背稿子。
問題是許夢一看稿子，當場就拒絕了。
他們可惹不起許夢。
于是就調整了一下，讓她先講完這些內容，再去采訪許夢。
——這部分內容是必須完成的任務，不能不講。
好在這部分內容並不長，記者講完後，正打算把話題轉向許夢時，又一個意外出現在畫面中——
20米高的空中車道上，一輛明黃色的懸浮出租車突然失控，撞到側面另一輛飛車。
那輛車也翻滾失控，又撞到更多的車。
乘客被甩出車門，一邊恐懼地大叫，一邊死死拽住斷裂的安全帶，才沒有從空中摔下來。
記者和攝像下意識看向那個方向。
尤其是攝像，大腦還沒來得及思考，手已經把鏡頭轉了過去。
于是剛好拍到一個驚人的空中營救畫面——
一名司機打開車門，在離地二十米的空中跳上另一輛車頂部！
再以腳下的車為助力，跳向另一輛車。
這個時候，那個被甩出車外的女人終于耗盡力量，被甩飛出去。
千鈞一發之際，司機老哥縱身一躍，在空中抱住被甩飛的女人，又重重砸在一輛行進中車輛的前擋風玻璃上。
玻璃當場爆碎，碎玻璃從空中落下，砸在地面的車上，發出 啪啪的聲響。
失控的車輛終于失去動力，從空中墜下……
爆炸發生之前，攝像如夢方醒。
匆匆拉回鏡頭，重新對準記者。
于是觀眾們只听到攝像後方傳來“踫”的一聲巨響和密集的喇叭聲，猜測是飛車墜地砸到了地面上的車。
記者迅速說轉場的話︰“蔓生都會擁有非常豐富的隨機事件和獨特的市民文化，而這正是這座城市成功的秘訣之一。”
“接下來，讓我們采訪一下所有這一切的締造者，築夢游戲的創始人——許夢先生。”
在記者說話的同時，她和她的攝像都沒有注意到︰
就在她身後幾十米外，十幾個人拎著刀槍棍棒，截停了一輛運鈔車。
沖突一觸即發！
英勇狙基手老爹老媽還在討論著那個飛身救人的猛男，絲毫沒留意到背景中即將發生的運鈔車搶劫案。
英勇狙基手則已經掏出手機，跑粉絲群里吐槽了︰
“你們看到了嗎？那個記者的背景里，有人要用冷兵器搶運鈔車！瘋了吧？！”
有水友立刻回復︰
“明明有人用電鋸，怎麼能是冷兵器呢？”
“少在這兒杠了，運鈔車多難搶我太清楚了，沒重火力根本搶不下來！”
“老哥有故事啊？！”
“果然是[獨特的市民文化]！哈哈哈，我踏馬要笑死了。”
“話說那個救人的是NPC吧？這麼猛！是不是也是特殊NPC？可以去拜師嗎？！”
……
群友們興致大起，一邊看新聞一邊大聊特聊。
甚至有人真的匆匆上線，想去找那個救人的NPC拜師。
——龍城飛將連沖50層的奇跡之夜並沒有過去很久，很多人都還渴望著效仿他的事跡，一直在尋找具有“超能力”的特殊NPC。
只是一直沒什麼進展。
唯一的進展是︰有人在蔓生都會听聞了[獵人考核]這件事。
但這個考核還要等很久才會開啟。
玩家們便以為這也是《怪物獵人》的宣傳鋪墊，聊了幾天後便將其拋諸腦後，沒有再多想。
遠在夏京的演播室里，導播注意到了正在發生的運鈔車搶劫案，連忙在耳機中發出指示︰
“換角度！換角度！你們背後正在發生搶劫案！！”
可虛擬城市中的記者和攝影師還沒來得及動作，一只手就拍在了攝影師的肩膀上。
“我沒來遲吧？”
攝影師听到這個聲音，下意識轉過身來。
于是電視機前的觀眾們，和他一起看到了突然冒出來的許夢。
以及許夢身後擋風玻璃碎裂成渣的車子，和已經摔成殘骸的亮黃色出租車。
“……啊？”
攝影師忍不住張大了嘴，差點沒把“剛才是你救的人啊”給問出來。
好在他的職業素養救了他。
——只有一個“啊”，扣不了多少錢。
但要是把這一整句話問出來，那就要大扣特扣了！
不過下一秒，記者替他問出了這個疑惑︰“剛才是你在救人嗎？”
“啊，我很想說是我。”許夢笑著搖搖頭，“但不是，那種身體協調能力和神經反應速度，哪是我能做到的。”
“那是？”記者忍不住猜測，“NPC？”
“不是。”許夢搖搖頭，“是[沖層大獎賽]的全球冠軍。”
“真是厲害。”記者簡單夸獎一句後，在導播的催促聲中迅速進入正題，“那我們開始采訪？”
“嗯，換個地方吧。”許夢點點頭。
于是畫面迅速變幻，來到東城區的一處天台小花園上。
盡管蔓生都會下了大雪，這里卻似乎溫暖如春，各色的花朵仍在盛放。
向著東方眺望，還能看到碧藍的大海。
就在這安靜的小花園里，對許夢的采訪開始了。
……
……
采訪的內容，對許夢來說有點乏善可陳。
畢竟在社會層面上，不論是築夢取得的商業成功，還是他在科研領域取得的突破，都遠比游戲更重要。
就算是蔓生都會，在很多人喜歡的宏大敘事中，也與游戲關聯不大。
而是成為某種文化和經濟攻伐的載體。
可許夢對這種事不太感興趣。
——當銀行賬戶上的0長到需要數好幾遍才能數清楚後，許夢就徹底對商業和錢不感興趣了。
開始把精力都向著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傾斜。
這次接受采訪，一方面是吳霜的請托，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消除老一輩觀念壁壘，為進一步拓寬虛擬世界用戶打前站。
聊了些在許夢看來空泛的客氣話後，這位記者終于聊到輕松的話題︰
“現在很多人都在猜測，你在之前一周給用戶發紅包，發出去了多少錢，這個可以透露嗎？”
“大概是築夢去年游戲業務總利潤的10%。”許夢輕松地說。
“是什麼驅使著你做出這個決策呢？”記者好奇地問。
許夢認真了一些︰“築夢的盈利，離不開各位玩家的支持，所以，這是築夢發給大家的年終分紅。”
“許先生真是一個大方的人。”記者十分佩服地說。
許夢卻搖了搖頭︰“其實跟大方不大方沒什麼關系。”
“個人資產超過10億後，錢就已經是一串數字了，多了只會平攤負擔——還要費勁兒去想怎麼花。”
“不如干脆分給大家。”
“築夢游戲業務的盈利，10%分給玩家，20%分給員工，剩下的全部投入再生產。”
“不論是拿去擴大開發團隊，制作新游戲、擴充虛擬世界，還是加強研發團隊，繼續升級硬件，都比趴在銀行賬戶上當一串數字強。”
記者感受到了來自頂級富豪的壓迫感。
她覺得自己沒資格評價許夢這種做法。
于是只是點點頭，接上最後一個問題︰
“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個問題︰新的一年，你的工作重心，是放在科研上，還是游戲上呢？”
“游戲。”許夢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女記者臉上浮現出吃驚的神色。
顯然，她以為許夢至少會演一下。
但許夢壓根不玩虛的，直接就開始講安排了︰“今晚我就會開工，小範圍發放一些新游戲的內測邀請函，大後天開啟內測。”
“一周後，第四批全息設備上架，這次會給海外用戶也備一批貨。”
“許先生真是勤勞。”女記者連忙插話。
導播已經在她耳邊催時間了。
她站起身來說出結束語︰“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非常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受我們的采訪。”
“不客氣。”
許夢也站起身來，和她握手告別。
……
“錢就是一串數字”，“多了平攤負擔”，“還要費勁兒想怎麼花”……
在網友眼里，這一串關鍵詞簡直是瘋狂爆典。
要不是許夢真的切切實實在一星期里灑了好幾億、甚至可能超過十億的現金，光這幾句話都夠他上熱搜了。
即使現在，這些話也配上他的大頭照變成了一組極受歡迎的表情包。
相比之下，玩家們听到的關鍵詞就稍有不同︰
今晚就發內測邀請函！
大後天《怪物獵人》開啟內測！
一周後全息設備上架！
這才是游戲圈的重磅消息！
激動的玩家們紛紛跑去夢津、微光和p站發帖︰
“@許老板，內測邀請函，抽我！”
“許老板，抽我！我超配合的！”
“抽我抽我！！我超喜歡內測的！”
……
海外玩家們也興奮起來︰
“全息設備，終于有我們的份了嗎？！”
遺憾的是，海外玩家們很快就會意識到——
自己再一次高興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