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府。
天際剛剛破曉,穆青澄便睜開了眼楮。
這一覺,她睡得極不安穩。
夢里,九歲的宋紓余和二十一歲的宋紓余,反反復復的交替出現。年少的他,被蛇纏上腳踝,嚇得哭成了淚人兒,她殺蛇救他;青年的他,被蛇咬了腳踝,大義的推開她,她吸血救他。
神奇的命運,操控著時間,讓穆青澄和宋紓余在不同的年紀,重復上演相同的故事。
“你為什麼要拋下我?你不是說,只要我听你的話,陪你去亂葬崗,你就同意長大後做我的夫人嗎?嗚嗚……”
“你,你別哭了,你是男孩子,怎麼能動不動就哭鼻子呢?”
“哪有你這樣的夫人,我被你扔在亂葬崗一晚上,我都被嚇病了,你還嫌棄我?”
“對不起。要不,我們的約定作廢,你找別人做夫人吧,我,我再賠償你一罐糖果……”
“不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若是敢反悔,不要我這個夫君,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
“還有,我是宋國公府的二郎,我叫宋紓余,我祖母、爹爹和哥哥,都叫我阿余。你呢?我得把你牢牢的記住,待你及笄,便去你家提親!”
“我,我姓穆,我叫……”
“叫什麼?快點兒說,不然我哭死在你面前!”
“阿……阿鳶!”
“阿鳶?你家有幾個姑娘?你甭想騙我哦,我可是認得大理寺卿穆大人的。待我完全病愈,便尋個名目去穆家找你。”
“咳,我是穆家的獨女。”
“好,我叫阿余,你叫阿鳶,我們互許終身,訂下婚約,這輩子不離不棄!”
垂柳樹下,錦鯉池邊,少年宋紓余心滿意足地牽起小姑娘的手,宛若仙顏的如玉面龐,綻開了純真又勾人的笑容。
穆青澄看得入了迷,脫口道︰“阿余長得真漂亮啊!能騙到這麼好看的夫君,是我賺了呢!”
窗外葉影婆娑。
穆青澄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雙目迷離,一動不動,心神久久的沉浸在夢境中,無法抽離。
阿余,阿鳶。
她在心里默默的咀嚼著這兩個名字,唇角無意識的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那個傻子,真是從小到大都是一樣的好騙啊。
“叩叩!”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醒了穆青澄。
她迅速穿衣下床,打開門,把沈坼放了進來。
“宋離傳話給我,太後要對你用毒,控制你,威脅宋紓余和宋國公,宋離已經替換了有毒的梳子和蓋頭,但為免疏漏,梳頭嬤嬤到來後,你務必提高警惕,以免太後多備幾手。還有,到了公審台上,你借機行事,可假裝中毒,亦可隨性而為,無需考慮後果,自有人配合你,為你兜底。”
沈坼語速飛快,說到這兒,他勻了口氣,隱隱咬住了牙關,“最後,宋紓余有句話帶給你。他說,如若你真的恢復了記憶,那麼請你相信,阿余對阿鳶的諾言,此生永不改變。上一代的恩怨,亦有解決之法,宋紓余和穆青澄之間,尚未走到絕路,求你不要再拋下他。”
穆青澄如鯁在喉。
她緩緩背轉身體,拼命抑制著翻涌的情緒,將名為“思念”的東西,深埋入心。
辰時二刻,梳頭嬤嬤、喜婆、丫環一應到來,服侍穆青澄沐浴更衣,挽髻梳妝。
按規矩,沈坼不能留在閨房,他離開時,以眼神提醒穆青澄務必小心,穆青澄故作害羞的回了他一個笑容。
嬤嬤見狀,臉上的表情,明顯松懈了幾分,且出言打趣了幾句,穆青澄應對自如,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得嫁高門的幸福女子。
所有用在她身上的東西,她都不動聲色的聞了又聞,以她靈敏的嗅覺,但凡有一絲異味兒,都逃不過她的鼻子,除非所下之毒,無色無味,那便只能用性命去賭一把了。
巳時初刻,蓋頭落下,一襲嫁衣的穆青澄,被喜婆攙扶著走出屋子,一路出了王府,坐進喜轎。
沈坼身穿大紅喜服,坐在高頭大馬上,帶領迎親的隊伍,往皇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