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後，何言寧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他們都走了。”
江眠這才緩緩抬頭。
淚水打濕她的睫毛，她卻展顏一笑︰“趁著我現在還能動，一起走走？”
見何言寧沉默，江眠一拍腦袋，“哎呦，差點忘了某人已經成了人皇咯~可再也不是曾經那個被我扒了褲子後，黑著臉回家扎小人的人嘍~”
何言寧悲傷的表情一滯，“你怎麼知道？”
江眠得意的揚了揚眉，還不是歸功于原主的變態，當初拔完褲子後還賊心不死的去扒拉人家的房頂。
結果就看到何言寧拿了個小娃娃，上面寫著江眠的名字，用小針猛戳。
給原主氣的一個沒站穩，從房頂上摔出去躺了整整一天。
可謂是記憶深刻。
何言寧的面色有些尷尬，但也不知是不是江眠打趣的話起了作用，原本他心中濃烈的悲傷也微微淡化了些許。
他勾起唇角︰“走吧，帶你走走。”
江眠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時間，算起來大概還有八個時辰的時間。
也足夠了。
只不過讓江眠沒想到的是，她原以為她與何言寧走在凡間的街道上，會到處都是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的場景。
結果大家的關注點似乎並不在何言寧的身上。
幾乎大部分的人都充滿感激的看著她。
“仙女姐姐！”有三四個結伴而行的小孩子欣喜的跑過來。
一個剃了小光頭的男孩子抱著胳膊︰“你們看！我說了吧！仙女姐姐根本就不會老！更不可能死！那都是妖怪騙人的！”
一個瘦小的女孩揮動了兩下拳頭，“仙女姐姐！以後我也是要去仙宗的！我也要變得像你一樣厲害！”
江眠不由得有些發笑，她掏出一把金豆子︰“仙女姐姐當然不會死啦，乖孩子們，這些給你們，拿去買糖吃！”
雖然是玉城的小孩，大多數也都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但是這種一把抓的金豆子，他們還真是沒見過。
還以為這是什麼好吃的，紛紛歡天喜地接過去。
“仙女姐姐給的東西！我是不會吃的！我要留下來收藏！”
“我也是！我要給我孫子當傳家寶！”
“那我給我的曾孫子！”
“我曾曾曾孫……！”
江眠曾在某一個瞬間問過自己，這樣付出全部，到底值得嗎？
她恍惚記得，自己在剛進入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只想著保全自己與家人。
而後便是自己的宗門，之後到了整個仙宗。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的目光放的更加長遠，她心中的悲痛不再僅僅為自己而生。
世間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成了她守護和留戀的理由。
她看著所有人感激的目光，看著他們想上前又擔心驚擾了自己的模樣。
又看著這些看見自己就激動的喊仙女姐姐的孩童。
她突然就懂了。
何為蒼生道義。
做事只問本心，不問值得與否。
江眠深吸一口氣，她淺笑著看著何言寧︰“我要回家了，還麻煩你明日一早，就過來將我接走。”
何言寧皺眉︰“不是三日後方才……？”
江眠搖了搖頭，“沒有憑空而來的好運，任何事都要付出相等甚至是更多的代價。”
對于江眠自己來說，能恢復一天的正常狀態，就已經算是意想不到的幸運了。
可小娘卻幾乎奉獻了自己的所有，方才替她爭取到了這片刻的，不可多得的幸運。
江眠走到江府門前。
不知為何，站在這里之時，眼淚突然止都止不住的往外掉。
何言寧拿出一條手帕，他想要細細的將江眠臉上的眼淚擦干。
猶豫半晌之後，還是收回了快要逾越的手。
只輕輕將手帕放在了江眠的手心。
“收拾好了再進去吧，莫要讓江伯父再擔心。”
江眠點了點頭，重新調整好情緒，這才推開了江府大門。
讓江眠沒想到的是，她剛一踏入江府，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了個滿懷。
浣兒的眼眶紅紅，眼底是訴不盡的思念︰“你這死丫頭，結束了還不快點回家，在外面玩的倒是開心。”
江眠賤兮兮的笑︰“就是要稍晚回來一點嘛，不然怎麼能看見小娘這副向我想的都快要哭了的場景？”
浣兒嬌嗔的看了江眠一眼︰“跟我走吧，老頭子估摸著也快醒了，想必他睜開眼楮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的話，定然是很開心的。”
江眠用力的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後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何言寧︰“你剛剛繼位，想必皇宮還有很多爛攤子等著你處理，我也是剛剛才想到這茬，如果你忙的話，可以先去忙你的。”
何言寧輕笑︰“皇宮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我已經命人請了師傅重建，一時半會怕是收拾不出什麼可以居住的地方，今日恐怕要厚著臉皮在江伯父這里蹭頓飯吃了。”
江眠想了一下，說的好像也是。
現在的皇宮不說面目全非吧，反正也是被砸了個稀巴爛了。
“既然如此！等我爹爹醒了！必定好酒好肉招待你！”
何言寧被江眠逗的一樂，“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大小姐~”
走到庭院內，何言寧便自行跑去了自己曾經借住過的房間，說是懷念一下曾經在這里苟延殘喘的日子。
浣兒和江眠繼續往里面的內室走去，她有點發愁︰“我原本是打算裝傻充愣，如果你爹問起來，我便說這都是他做的夢。”
浣兒的眼神中帶著悲傷，“可是你爹就算在昏迷中，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一直在重復說自己不怕老，執念之深，恐怕這種糊弄反而會適得其反。”
江眠心中一痛，但是她的面上不顯，她淺笑著說︰“打架哪有不受傷的，再說了，我現在這不是好了嘛！”
浣兒緊抿著唇，看得出來她在壓抑自己的情緒，她正想接著說些什麼。
就听房間里突然傳來江父的聲音。
“是我兒回來了嗎？”
江眠使勁揉了揉臉，隨後立刻打開房門，她蹦跳著，如同每一個與自己父母撒嬌的孩童一般，飛撲進江父的懷中。
“爹爹！是我回來了！女兒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