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知道，我又不信龍神。”吳生沒好氣道。
紀火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朝著廟里走去。
“這就完了？”吳生聲音提高點問道。
“其實我就是好久沒見老朋友了，逗逗你的。”紀火隨意揮揮手。
“你特麼……”吳生當即破防，高聲喊道︰
“你還我酒！”
紀火沒搭理他，搖搖晃晃提著酒就進了龍神廟。
這天下前十的殺手一個個都把馬甲捂得死死的，或大隱隱于市，或小隱于山野，誰都找不到。
只有那些排名低的，才天天馬著臉在江湖上閑逛，遇到排名高的就挑戰，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搞業務的一樣。
吳生原本是天下第一殺手，也沒人找得到他，即使是乾坤教也完全沒他的消息。
直到紀火听說川西的山旮旯里躲著一個釀酒賊好喝的師傅，就興沖沖地跑過去想偷點酒喝。
然後……吳生就成第二了，還賠了好幾壇酒。
再然後他就搬家了。
紀火走進龍神廟，和外面的熱鬧與喧囂不同，這廟里沒多少信徒，估計這個點大多都在篝火旁喝著酒跳著舞。
像這般載歌載舞的篝火晚會，是時常舉辦的，也是當地的一個習慣。
廟堂上供奉的是個龍首人身的高大石像，看不出有多少年月了，估摸著時間不短。
雕像栩栩如生，和傳說中的五爪龍差不多。
這龍神雕像額頭上的右角是折斷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紀火盯著雕像看了片刻，他沒從雕像上感受到任何壓迫感。
這只是一尊雕像。
“這位緣主，可是來拜龍神的？”旁邊傳來沙啞的聲音。
紀火扭頭望去，便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廟祝慢騰騰走來，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估摸著至少有七八十了，暮氣沉沉。
老廟祝眼眸渾濁，似是已老眼昏花。不過他的眸子有種說不出的平靜，似是在歲月流逝下，已看清人間世事無常，開始知足常樂。
“老人家，小子只是第一次來，好奇，便進來看看。”紀火拱拱手，恭敬笑道。
“原來如此。”老廟祝笑呵呵道︰“那隨意便好，不必拘束。”
紀火笑著問道︰“老人家知道小子不信仰龍神，也不氣惱？”
老廟祝笑呵呵轉身，拿出三根香，點燃，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後插進香爐中，
“信仰是每個人的自由，強求不得。”
紀火灑然一笑，點點頭︰“便是如此。”
他又看向那雕像，問道︰“老人家，能否說說這龍神的故事？某之前從未听過這個龍神的傳說。”
“要得。”
老廟祝走到一旁，坐在小板凳上，又遞了一張小板凳過去。
紀火大大咧咧坐下，看上去像是在听故事的小學生。
“這龍神啊，是遠古時代的一尊神靈，掌管大海，庇護一方，不管是不是信仰 的漁民，只要出海遇到風暴， 都會庇護漁民平安。”
老廟祝笑呵呵說著︰
“龍神的信仰僅限于海邊，而且 也不擴大信仰，信徒都是漁民。其實說是信徒也算不上，只是許多漁民出海前都喜歡來拜上一拜，久而久之，這習慣也就傳了下來，成了風俗。”
紀火恍然，其他神廟供奉的那些，多數是精怪妖邪之類，妄圖收集信仰之力。
而這位龍神，感覺更加佛系一些，難怪一直默默無聞。
“這龍神，靈驗嗎？”紀火又問道。
他可從這雕像中沒感受到任何壓迫感，理論上他現在宗師了，對這種玄學之事也有很強的感應。若是這神像有靈，他早該感受到才是。
“我也不知。”老廟祝看向他，眨眨眼，慈祥笑道。
“啊哈？”紀火微微張嘴。
老廟祝笑呵呵道︰“其實我也不信仰龍神，也不知是否靈驗。只不過我還小的時候，被這里的廟祝收養，一住便是幾十年，熬死了其他人，我便稀里糊涂成了廟祝……我說的龍神的故事，也是以前的廟祝當鄉村故事說給我听的。”
“至于這龍神靈不靈，我也不知道。我從未出過海，自然也未受到龍神庇佑過。甚至我連我自己是不是信仰龍神都不清楚，多年下來，也只是習慣了而已。”
老廟祝眨著眼，輕嘆一聲，笑道︰“小娃娃，太較真的信仰不會長久的。”
紀火恍然，隨後笑了笑，拱手道︰“老人家大智慧，某佩服。”
老廟祝擺擺手，想了想，又道︰“多年下來，一直有百姓來祭拜，靈驗，應該也是有些的。”
說著，他又笑著示意了下外面那些年輕男女︰“不過，也沒那麼靈驗。”
“我听過許多人的祈禱，他們扔了二三兩銀子當香火錢，就祈禱龍神給他們變現幾萬兩，甚至幾十萬兩。還有的想用二三兩銀子換一段姻緣，或者露水情緣……這簡直是為難龍神。”
紀火微微張嘴，隨後啞然一笑，點頭道︰“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他又問道︰“對了，門口那個中年廟祝是？”
“你是說小吳吧，他是個孤兒，從小就在這兒長大的。後來出去闖蕩了，以前每年回來一次。不過這些年他就不怎麼出去了，就算出去，也會很快回來。”老廟祝慈祥道︰“可能是見著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就想著多陪陪我吧。”
紀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吳是個人才，就是他不知從哪兒弄的這棵桂花樹，然後來廟里的人就忽然變多了。有時我听著外面吵嚷嚷的，也覺得挺有意思……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冷清。”老廟祝笑著道。
原來是吳生那狗子弄的桂花樹……難道海角小鎮的故事也是他看了我寫的話本後特意打造出來的旅游景點？
這樣我再誆他幾壺酒也沒毛病吧？
能把我寫的話本復刻到這種程度，估摸著也是個死忠粉……紀火心里嘀咕著。
和老廟祝聊了一陣，紀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辭，臨走時想起來，便好奇問道︰
“老人家，這龍神像的角斷了，怎麼不修復好？”
老廟祝搖頭解釋道︰“龍神便是這個模樣的。”
“什麼？”紀火一愣。
老廟祝看著那佇立的雕像，幽幽道︰“我听上一任廟祝說，上一任也是听上一任……也不知多少任廟祝流傳下來的。”
“傳說中，這片大陸當初一片枯竭，水汽極少，只有現在的一成不到，生靈難以生存。”
“龍神慈悲，便折斷頭上的犄角，扔向人間。犄角化作天下水汽，人間便有了溪水、河澤、湖泊、和海洋。水汽蒸發上升天際，凝結成雨，再次灑落人間，便有了人間的水汽循環。”
“人們為了記得龍神的功績， 的模樣便是以這斷了角的形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