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郎中剛吃完午飯，正在看醫書，忽地看到葉采隻走進來。</br>他眼皮抬了抬︰“咦，葉大東家來了，哪里不舒服嗎？”</br>趙郎中已經五十多，趙凡是他的老來子。</br>因作坊挑了兩次人都沒挑中趙凡，趙郎中心里多少有些不快。</br>“不是來看病。”葉采隻施施然坐下，“作坊想招個讀過書，懂得寫字記賬的，我記得凡小子以前上過幾年學。”</br>趙郎中立刻來精神了︰“對對，他六歲就開蒙，上了七八年學呢，字寫得老漂亮的。可惜經學一點不懂，便也沒有走科考。”</br>“原也不指望他走那條路，想著他多認些字，好繼續我的衣缽，可是……唉，給人把脈一把一個不準，吃不了這行飯。”</br>“想到外頭當賬房，卻找不到這方面的活計。只能在家給我打下手，干些農活。”</br>“現在……采隻你的意思是，你作坊要他？”</br>葉采隻笑道︰“對。給我管庫房，入貨出貨、領料什麼。”</br>趙郎中道︰“我記得，這出貨入貨，好像是你家丫頭在管。”</br>“嗯。但她們本就是暫管。年前就決定好給她們找個女先生學些道理。之所以讓她們管著，一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先生，二是想鍛煉她們。”</br>“當時作坊挑人時，就從我爹口中知道，你家小子念過書的，故意留著他。想著等兩個丫頭找到先生後，就讓凡小子接手的。”</br>趙郎中听著這話，立刻眉開眼笑。</br>原來不是不挑他們家，而是把好的留給他們。</br>想著，趙郎中立刻往里喊︰“老婆子，把前些天買的新茶拿出來。”</br>正在屋里補衣服的郎中老伴連忙跑出來。</br>不但泡了茶，還上了一碟子雲片糕。</br>葉采隻喝了口茶，才說︰</br>“一會他回來，你讓他午後到作坊來，我和錦兒帶帶他。工錢呢，是四十文一天。”</br>這時代認字讀書的人比較少，所以工價比勞力更高些。</br>趙郎中兩口子更開心了，比作坊所有人都高十文錢。那一個月得有一兩二錢。</br>大樹鎮的賬房先生差不多也是這個工錢。</br>趙郎中很滿意，葉采隻臨走前，他還抓了一大袋野菊花，讓葉采隻拿回家泡茶。</br>午休之後，作坊開工。</br>葉采隻帶著錦兒和歡兒來到作坊，便見趙凡站在門口，一看到她們便迎了上來。</br>“采隻姐。”趙凡靦腆地笑了笑。</br>雖然他跟葉勇一般大，但趙郎中跟葉老頭同輩，所以喚葉采隻姐。</br>“過來。”</br>幾人走進作坊，葉錦兒和葉歡兒便把她們的活計交接給趙凡。</br>活計不復雜。送料來了，就點數記賬，員工領取東西，還有半成品或成品有多少入倉，也得記。最後是出貨。</br>在葉錦兒姐妹的指點下，半天時間，趙凡便熟悉工作流程了。</br>臨著下工，葉采隻說︰“每天下工後，就把賬本交到我家。”</br>趙凡說︰“交給哪個呢？”</br>葉采隻想了想︰“我在家，就直接給我，我不在，就給小燕。小燕認識吧？”</br>“認得，那是采隻姐你的姨甥女。”</br>葉采隻滿意一笑。</br>工作上的事，就專人專辦。要是家里人隨便都能交，就怕到時賬本丟了，這個說給了哪個，哪個說不知道，就麻煩了。</br>回到家，葉采隻見小燕跟葉老太坐在走廊下擇菜。</br>“小燕，明天開始，晚上作坊下工那個時間，你得在家。每天都會有個小子送賬本過來。你接了，放到我的小書房里。”</br>“好。”</br>“還有，明天早上，你隨我們到縣里買東西。”</br>晚上吃飯時，葉采隻問葉軒︰“上課上得如何？”</br>葉大全夫婦和葉老頭等都看著他。</br>葉軒雙眼亮亮的︰“有些東西我听得不太懂，但他很厲害。”</br>葉采隻嘴角抽了抽，這是典型的不明覺厲嗎？</br>葉老頭說︰“這……咱們找的夫子，是不是太厲害了點，軒兒這種才進門檻的，會不會很吃力？”</br>葉軒說︰“老師說，明天給我換個教案。”</br>葉軒想起早上上課，沈知晏給他授課時，他這個不懂，那個一頭霧水的。</br>沈知宴那嫌棄的眼神……像極了自己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個學生一樣。</br>後來沈知晏換了種說法，他才懂了。</br>葉采隻道︰“不急，他這是在摸你的基礎呢。”</br>葉軒點頭︰“還有，老師他……很多書。光書房，就有小姑半個院子大，還是三層的。”</br>葉大全驚道︰“小妹光這住人的院子，就有六分地，他光書房就三分地了？這麼多書，得多少錢，咋說也得上百兩銀子。”</br>葉軒沉默了，這些書全是大家之作，有些還是千金難尋的孤本。</br>葉采隻笑了笑，默默吃飯不作聲。</br>大家族的資源和底蘊，真是不同凡響。</br>她真是撿到寶了，直接讓葉軒這個十線窮困生享受到了一線最頂級的教育資源。</br>……</br>翌日，葉采隻、錦兒姐妹、葉軒、金花銀花和小燕，坐著牛車一起出門。</br>葉采隻這是給葉錦兒幾個姑娘置辦行頭的。</br>“金花小燕，你們真的不去上課？”牛車上，葉采隻再次詢問。</br>金花搖頭︰“我在布莊已經上手了。彈琴或是畫畫的……對我沒用。至于待人接物，我跟著姚掌櫃呢，她一直有教我的。”</br>小燕在一旁直點頭。</br>葉采隻想到姚掌櫃是個圓滑世故的，金花跟著她倒也不錯。只好由著她。</br>銀花說︰“小姑，咱們這是去買衣服嗎？是不是到大姐那買？”</br>葉采隻一時有些尷尬了，她想到縣里買。</br>金花很有眼色，笑著說︰“咱們吉祥布莊成衣不多，都是上門量尺寸定做的。做的還是普通人的生意，布料不夠齊全。”</br>“你們要跟著沈小姐上課，布料自然得更好些，我覺得到縣里買吧。那里的款式更新。”</br>葉采隻听著金花一番談吐，不由笑了。</br>以前那個總愛硬著脖子，一驚一乍的女娃，現在說話已經進退有度了。</br>不由說道︰“金花果真變多了，姚掌櫃是個懂得調理人的。”</br>金花睫毛垂了垂︰“嗯。”</br>小臉卻別了過去，在朝陽的映襯下，一片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