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br>李志遠和李婆子正在吃飯，桌上擺著一大碗炖大骨和煮雞蛋。</br>這些肉蛋都不是花錢買的，而是李志遠中秀才後，村里人孝敬的。</br>母子二人正吃得有滋有味。</br>“志遠叔！志遠叔！”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娃跑進來，“葉嬸子她回來了，還帶著青河村的娘家人。”</br>李婆子的筷子重重地在桌上一擱︰“哼，我早猜到她不甘心了。這秀才娘子，誰不想當呀！狗娃，你去通知里正。”</br>“我剛剛已經叫了。”</br>“還是狗娃聰明，將來等你志遠叔到京城當了大官，準帶上你，快，拿我的拐棍來。”</br>李婆子是結結實實的摔斷了腿。</br>本來，她是打算給葉采隻下藥的，然後引村里的地痞過來跟葉采隻滾一起的。</br>到時一下子就能將葉采隻按死，直接拉去浸豬籠，葉家連蹦都蹦不起來。</br>哪里想到，她下好了藥的湯，才端起來，葉采隻忙著出門找親戚顯擺自己是秀才娘子，把湯撞翻了。</br>那鍋湯花了四十文錢買的雞，兩百文錢買的藥！</br>李婆子心疼得呦！</br>剛巧下午她摔斷了腿，葉采隻來扶她時，她靈機一動，干脆抓著葉采隻說對方毆打婆婆，總算找了個由頭把葉采隻給休了。</br>……</br>葉家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李家門前。</br>葉采隻下了牛車，她抬頭看著李家那青磚大瓦房，在幾乎全都是土坯房的村子里，顯得鶴立雞群。</br>她嘲諷地勾了勾唇。</br>這房子是原主嫁進門後才建的，用的都是她從娘家搜刮來的錢。</br>李婆子和李志遠已經出來了。</br>李婆子矮矮的，大圓臉，但卻一點也不慈祥。此刻正拄著拐棍。</br>李志遠一身灰白的長衫，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仍然英俊斯文，往清一色灰蒙蒙的村民中一站，顯得更出彩了。</br>怪不得原主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br>“李志遠，你個喪良心的狗東西！”</br>葉老太一見到李志遠，便氣得眼淚 了出來。</br>昨天鬧休妻時，葉老太剛好走親戚了。這是事後葉老太第一次見李志遠，氣得直罵人︰</br>“為了供養你念書，我們家底都掏空了，我孫子連學都斷了，省出來的錢全都給了你，結果，你一中秀才，竟然把我女兒休了？李志遠，你畜牲不如！”</br>李婆子拄著拐棍上前︰“天殺的葉家，你可別誣賴人。我還沒找你們算帳呢！”</br>“你們養出來的女兒，又懶又饞，天天都想著怎麼敗禍咱們老李家的錢！我們不給她錢花，她就回去掏娘家，還打著供我兒念書的名頭掏！”</br>“掏空你們錢糧的，是你們的女兒！花光你們錢的，也是你們的女兒，這事全村都知道的！”</br>“大家都來評評理，瞧我家志遠念書有沒有花過葉家一文錢？”</br>李婆子一邊說著，一邊吆喝。</br>院子外已經圍滿李家村的人，七嘴八舌地道︰“誰不知道葉氏回娘家拿錢，是因為嘴饞。”</br>“這是她自己說的呢，咱們可沒冤枉她。”</br>葉老太氣得臉都白了，葉采隻又是被原主給蠢無語的一天。</br>原主以前回娘家要錢要糧，唯恐李志遠得個吃軟飯的名聲，她不惜抹黑自己，對外說，娘家疼她，這錢是給她買吃的。</br>因此，原主得了個奸懶饞滑，吃窮夫家，掏空娘家的惡名。</br>原主還沾沾自喜，覺得都是為了李志遠，值得！</br>現在報應來了，村民們全都有理有據地指責原主如何敗家，如何貪嘴，葉家被懟得毫無還擊之力。</br>葉采隻走上前，把葉老太拉到身後︰“別吵了，我今天來，不是來吵架的。我是來帶招娣她們走的！”</br>“你說什麼？”李婆子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br>她以為葉采隻帶著娘家人回來，是想回李家呢！</br>不止是她，就是連李家村的人也是這樣想的，哪料，她竟然是回來要那兩個丫頭片子？</br>李婆子氣笑了︰“你想屁吃呢！這兩個賠錢貨，可是我李家的血脈！”</br>兩個賠錢貨走了，家務活誰干？</br>而且那兩個賠錢貨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一歲，再養一二年就能嫁人了。</br>到時尋些不好娶媳婦的人，或是直接送到縣里員外家當小妾，一個就能換二三十兩！</br>葉采隻這哪里是跟她要賠錢貨，簡直是搶她的銀子呀！</br>“娘！”此時，屋里跑出來兩名少女。</br>正是葉采隻的女兒李招娣和李來娣，兩個丫頭瘦得跟猴干似的，但那張臉隨了葉采隻，五官精致。</br>“你們兩個賠錢貨，給我滾回去！”李婆子瞪她們，又回頭對葉采隻說︰“這是我們李家的種，你一個被休的棄婦，竟然來要孩子？真是笑死人了。”</br>李家村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罵起來。李里正也來了，氣勢洶洶地道︰</br>“荒謬！荒謬！你一個毆打婆婆的惡婦，咱們讓你全須全尾地離開已經算仁慈了，你竟然還妄想帶走夫家的孩子！你便是鬧到官府，也沒有這樣的規矩的。”</br>葉老頭和葉里正等人雖然氣憤，卻被說得底氣不足，畢竟要孩子，他們真的不佔理。</br>原以為葉采隻要大鬧，不想，她卻兩手一攤︰“既然你們不讓我帶走，那我就不要了！”</br>李招娣和李來娣一陣失望，都快哭出來了。</br>雖然娘常常罵她們是死丫頭片子，嫌棄她們不帶把，但至少不會打她們，娘吃什麼她們就吃什麼。</br>而李婆子和李志遠，是直接把她們當牲口看的。</br>她們想跟娘走。但娘竟然又說不要她們了。</br>李婆子一陣意外︰“算你識趣。既然如此，還賴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走！”</br>葉采隻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現在李志遠中秀才了，已經是咱們十里八鄉最響當當的人物了，是不是？”</br>李婆子覺得她有些古怪，但還是忍不住得意︰“這是當然的！”</br>“那你們老李家，也算是高門大戶了吧？”</br>高門大戶？！李婆子飄飄然的︰</br>“自然！整個大樹鎮，秀才的數量可不超過十個！誰見了秀才不叫一聲老爺的！而且你們瞅瞅，我們家的青磚大瓦房，這附近的村子比我家好的也不超過一個巴掌的。”</br>他們是高門大戶！對，就是高門大戶！</br>便是連李志遠也這樣認為的。他當了秀才，門第已經不一樣了！</br>葉采隻眼里精光微閃，笑道︰“既然如此，你知道什麼是賠錢貨嗎？”</br>“咋滴？高門大戶就不能叫她們賠錢貨了？”</br>“能！當然能！這本來就是高門大戶先叫出來的。”葉采隻卻點頭，“因為人家嫁女兒是真的費錢啊！”</br>“作為高門大戶，為了臉面，嫁女兒都是厚嫁的，男方禮金十兩，人家陪嫁二十兩，男家出二十兩，女方陪嫁四十兩，所以才叫女兒賠錢貨的。”</br>“也只有咱們這些目不識丁，土坑里刨食的泥腿子才會曲解人家的意思，用女兒換錢。”</br>李婆子和李志遠臉色已經變了。</br>怎麼，兩個賠錢貨不但不能賣錢，還得倒貼？</br>李婆子正要反駁︰“你……”</br>“不是吧不是吧？”葉采隻挑著眉，嘲諷地盯著李志遠，“咱們十里八鄉，最出息的秀才老爺，難道想賣女兒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