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無聲。
且不知皇宮里的某人會不會因為黑蛟之死，夜不能寐。
光是煙雨湖邊的鎮南王府，便沒有安靜下來。
柳仙兒一朝龍珠入體，就跟驟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
整個人的神情瞬間變得冷清了幾分，甚至看著唐十三的眼神，也讓她感到驟然心驚。
好在小姑娘折騰一番之後，便沉沉入睡，唐十三抱著她去跟花滿天做伴。
然後煮了一壺茶，跟李大路請教皇城的風雲變幻的事情。
而這一夜，李大路也不打算歇息，因為他不知道王賢何時趕到皇城外，會不會連夜攻城？
看著李大路緊緊皺著的眉頭，唐十三忍不住問道︰“難不成，王府要連夜回皇城？”
李大路點了點頭︰“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師弟應該沒有這麼快！”
既然王賢已經出聲，又跟幾個女人打過招呼，李大路也決定不再隱瞞什麼了。
畢竟，只要大軍攻破城門，真相便會大白于天下。
唐十三聞言，頓時呆住了。
心道早知叫老姐和孟小樓，連著西門听花留下來，呆在王府里看熱鬧啊？
眼見一場大戰就要打響，這些家伙卻回去做夢了......
長夜漫漫，王賢跟大將軍喝了一壺酒，終于，看到了金陵皇城，隱于夜霧中的城牆輪廓。
春風吹啊吹，夜霧中的金陵城看上去有些寂寞。
掀開簾子的一角，王賢任由一抹天光落下，目光在高高的城牆上輕拂而過。
在城垛間，架著寒冷鋒利的弩箭。
不由得冷冷地說了一句︰“是弩箭。”
大將軍伸出頭，望向夜幕中的城牆，凝聲說道︰“沒錯，還是重弩。”
听到這里，兩人忍不住齊齊冷笑了起來。
大將軍揮手，讓趙猛，秦風傳令大軍停下隱于夜色之中......遠遠地，隔著百丈距離，兩千先鋒立刻駐足，連馬兒也安靜下來。
兩人下了馬車，眺望城牆上的重弩，大將軍嘆了一口氣。
曾幾何時，自己打造的軍隊，竟然在這樣一個夜里，用冰冷的弩箭瞄準了同是皇朝的大軍。
這，真的是一種莫名的悲哀。
要知道這一刻的秦問天，不僅是皇朝的大將軍，連一身修為也跟過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以說，就算斷了一條手臂，當下的秦問天也是這一方世界的強者。
而當下的王賢，早已不是被四大宗門追到大漠深處的落魄少年。
要知道，王賢當下的肉身之力，雖然被閻王禁錮，可是卻在金陵城外恢復了幾分......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別說城牆上架著的重弩。
就算四大宗門的修士突然間從城里沖出來，站在他的面前，都不會為之動容。
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便是王賢當下的心境......要知道他當初前往南疆不僅僅是為了皇帝老爺。
沒想到四年過去，星夜歸來，夜幕下的金陵城卻用這樣的態度來迎接他。
若不是他親眼目睹，甚至無法相信原本世間一切，可以變得如此無恥。
想了想，看著身邊的大將軍問道︰“我只想知道，眼下究竟是誰負責鎮守這四道城門？”
秦問天回道︰“如果吳鑫不出意外，應該還是負責守衛皇宮，金陵城的安全卻是右相的兒子納蘭宇將軍。”
“納蘭宇？”
王賢一愣，剎那之間卻想到了那個在廬城遇到的女人，一個差點害死自己，或者說，差一點他就上了這女人的床......
沒想到，這家伙的家人，卻因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他是納蘭秋 的弟弟？”
“是哥哥。”秦問天回道︰“他原來還是一個副將，就在妹妹嫁給大皇子後，便一朝登天。”
王賢扭頭望向天邊一抹魚肚白，冷冷一笑︰“果然，一個個都是白痴。”
秦問天怔了怔︰“王爺何意？”
王賢冷笑道︰“他不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嗎？”
......
端王府，一夜無眠。
破天荒，鎮西王帶著王東來，馬爾泰曦蘭，還有自己的女人。
一家人來了端王府里過夜，生死危難之際，兩家人終于將力量合為一處，準備共同應對隨時會到來的危機。
花廳里的燈光已經熄滅，一抹天光落下，漸漸照亮眾人的臉龐。
府里府外，早就有數千身穿盔甲的護衛，隨時準備戰斗。
馬爾泰走出花廳，望向天際一抹白光，跟花廳里的秋明玉說道︰“天亮了，大將軍，王爺也該回城了吧？”
“應該是吧？”
秋明玉看著鎮西王說道︰“如果王賢得知昨日的驚變，就應該連夜行軍，清晨發起進攻，帶著大軍回來。”
慕容如玉明顯有些清減，但容顏依舊清麗。
想著昨日發生的戰亂，顯得憂心忡忡，喃喃說道︰“希望他還能還記得我們。”
鎮西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秋明玉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當時著急回城，想著行軍打仗之事有王爺和大將軍，我只是一個婦人，便沒有問他們。”
端王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王東來說道︰“他們，為什麼要做如此愚蠢之事？”
听著這句話，秋明玉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無奈。
苦笑道︰“他眼看就要登基，自然害怕我們跟你家老二，來一個里應外合，到時候誤了他的大事......他害怕白忙活一場。”
“果然，大哥也是白痴。”
這一回，王東來難得顯得平靜。
冷冷說道︰“如果他怕我們壞了他的事，不如早早就殺光所有的人......否則，就算他坐上那一把椅子，向天下宣告，那又如何？”
“王賢連四大宗門的長老都敢殺，一個竊來的皇帝，又算得了什麼？我甚至相信，他回城第一件事，就是廢了老大這個皇帝！”
春風微寒，吹拂在馬爾泰的身上，她有些寒冷。
回到秋明玉的身邊坐下，一時沉默不語。
秋明玉看著王東來，忽然說道︰“可惜你們沒看到金陵渡外的一戰，別是四大宗門被斬得生不如死，便是蠻族大將軍也身死沙場！”
鎮西聞言，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看著端王喃喃說道︰“看來，皇兄當年的選擇，果然沒有錯。”
說完這句話，望向四座城門，淡淡一笑︰“弟妹，你好好看看吧。”
秋明玉聞言，神識望向皇城東門外，望著下了馬車，佇立風中的王賢，嚇了一跳。
忍不住問道︰“王爺，你要攻城？”
......
皇城外，一片安靜。
天還沒有完全放亮，卻不影響城牆上的守衛，看到城門外的兩人。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卻是城門打開一條縫。
身著盔甲，臉色凝重的納蘭宇帶著十幾名護衛來到了大將軍的面前。
還沒等秦問天開口，兩扇沉重的大門再次合上，顯然是害怕被驟然沖開。
看著一風霜之色的大將軍，納蘭宇一時肅然。
同為軍人，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大將軍竟然少了一條手臂。
果然，沙城征戰最是無情，哪里像皇城這般雲淡風輕？
看著大將軍的模樣，納蘭宇下意識行了軍禮，想要上前去拉大將軍的手，卻發現在旁王賢臉色顯得冷漠，甚至鐵血。
于是，只好收了手。
然後望向王賢，笑容漸斂。
秦問天嘆了一口氣，只好跟雙方介紹道︰“這位是鎮南王，這是右相的公子，納蘭將軍。”
“你是納蘭秋 的哥哥？”
王賢看著秦問天，這句話卻是對納蘭宇說的。
納蘭宇一愣，拱手問道︰“王爺認識我妹妹？”
“還行。”
王賢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去廬城，她還在那里做掌櫃快活人生......後來居然回了皇城，嫁給了老大。”
“事經變幻，誰能預料？如果樓塌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嫁入皇家子弟？”
秦問天沒想到王賢如此直接，一番話便捅破了三人將要面對的一切。
便是納蘭宇也嚇了一跳，果然，王賢這個殺神的名頭不是白來的。
率領大軍回城沒有直接攻城，而是兩人單槍匹馬來會自己。
壓根沒將城牆上數以百計的重弩放在眼里，這是無視生死啊？
想了想，喃喃說道︰“有些事情，總要嘗試一次才知道會不會後悔。眼下，我們實力算是旗鼓相當，鹿死誰手，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你想多了。”
王賢指著秦問天，淡淡一笑。
說道︰“若不是大將軍仁慈，不願意跟你們同根相煎，按我的脾氣，直接將這一道城門轟破，一路橫推過去。”
又指著城牆上的守衛笑道︰“那些重弩對我無用，我繳獲了蠻族大軍的攻城車，要不了一個時辰，便會將你們轟成一片廢墟。”
納蘭宇一听怒了，上前一步喝道︰“王爺果然痴心妄想，竟然喪心病狂之下，想要攻城。”
秦問天嘆了一口氣︰“有話好說！”
王賢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放下武器，打開城門......我可以不追究納蘭家族的謀反之罪，否則......”
“否則怎樣？”納蘭宇凝聲說道。
王賢沒有理會他，而是跟端王府的秋明玉問道︰“王妃，若是相爺，大將軍跟皇子一道謀反，該當何罪？”
......
王賢沒有將秋明玉的決定告訴眼前兩人。
在他看來，納蘭宇也是一個痴人。
痴心到以為妹妹做了皇後娘娘，納蘭家便能雞犬升天，自己平步青雲。
“否則怎樣？”
王賢收回望向端王府的神識，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驃騎大將軍，仿佛要把納蘭宇心底那個夢想看穿。
看著納蘭將軍心里怦怦亂跳，按在劍柄上的手止不住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劍斬出。
先斬了這個大逆不道的王爺，再斬了不受皇命的大將軍。
王賢卻在這個時候，冷冷一笑回道︰“我的目標不是取你的頸上人頭，你算老幾，就算你老爹站在這里，也得喊我一聲王爺！”
端王府中。
秋明玉看著眼前眾人幽幽一嘆，說道︰“鎮南王，大將軍已到東門，下一步，怕是在破城而入了！”
“ 嚓！”
鎮西王捏在手里的茶杯驟然粉碎，禁不住一聲冷喝︰“好小子，這個速度真他娘的絕了！”
端王搖搖頭︰“五萬大軍剛剛在金陵渡鐵血一戰，正是士氣高昂之時，星夜行軍算不了什麼！”
王東來看了馬爾泰一眼，忍不住問道︰“他這是，準備殺入皇宮了？”
秋明玉看著他冷冷一笑︰“你不要忘了，是他們想要我們的腦袋！”
“砰！”
端王一掌拍在桌上。
一聲冷笑︰“皇兄尸骨未寒，他們就著急篡位，這是奉了誰的命？”
鎮西王笑道︰“別忘記了，皇兄把一切早就交給了鎮南王！”
秋明玉跟城外的王賢說道︰“快刀斬亂麻，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