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刻。
金陵皇城的夜空,突然莫名其妙地響起一陣陣恐怖的劫雷。
過了子時便是大年,誰在這時破境渡劫?
一時間整個皇城的修士都沸騰起來了,紛紛打听到底是哪家王爺,是不是四大宗門的長老,在這樣一個日子里,吵得大家心神不寧。
要知道,打從斷龍山一戰之後。
天下化神境的修士,可以說是如鳳毛麟角,少年可憐。
除了端木曦替馬爾泰等人,替秋明玉和納蘭秋 等人恢復到化神境,替王東來破境之後。
整個皇城這幾年就沒有听過劫雷的聲音。
馬爾泰上回在端木曦面前,沒有渡劫便直入了化神境。
夜里听到天空傳來的轟隆聲,嚇得跟王東來問道︰“這誰,半夜里嚇人?”
王東來想著妹妹說的那些話,突然也嚇了一跳。
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捂著額頭嚷嚷︰“芙蓉說,老二有可能回來了,難不成是他搞的鬼?”
“王賢?天啦!”
馬爾泰也猛地坐了起來,驚呼道︰“不好,皇城要出大事了。”
“關你屁事,關我何事?”
王東來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睡吧,老爹天亮了要去南山寺,我們還得準備過年的事情。”
馬爾泰卻笑了起來。
拉著王東來的手說︰“妹妹一直在書院,他應該跟王賢說得上話......話說,李大路不是你妹夫嗎?”
“嗯!”
王東來點了點頭,笑道︰“大路師兄明天要來家里過年,正好,你把這事給他們捅破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馬爾泰聞言,深吸一口氣。
揉著眼楮笑道︰“他王賢再厲害,也得喊我一聲大嫂。”
王東來沒有吭聲,只是抱著媳婦,閉上了眼楮。
心里卻在嘀咕︰“那家伙認不認我這個哥哥,還不一定呢?”
端王府里的秋明玉,也被吵醒了。
想了想跟端王說道︰“王爺,明天去南山寺,跟皇上說說王賢的事,我這兩天眼皮老跳,怕是要出事了。”
“出什麼事?有什麼好怕的?”
端王翻了一個身,嘀咕道︰“就算是怕,也是別人。”
煙雨湖邊。
唐家的別院。
唐十三披著衣裳走出了房門,望著夜空中那一束緩緩落下的神光,輕輕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小樓,你說王賢是不是回來了?”
孟小樓想了想笑道︰“你想知道還不簡單,明天一早,去湖對面的院子里敲門。”
唐十三一聲驚呼︰“明天大年三十,臥槽,這家伙要是回來......天啦,那可太熱鬧了!”
“睡吧!”
孟小樓打了一個哈欠︰“我有預感,明天大姐和西門听花有可能來皇城,估計也是為了王賢。”
唐十三淺淺一笑︰“她們倆啊?王賢若是真的回來,怕也不想見他們。”
“為什麼?”孟小樓有些迷惑。
“不為什麼。”
唐十三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斷龍山一戰,唐家出人又出力;煙雨湖連一戰,唐家又一腳踩了進去。”
說到這里,孟小樓呆住了。
沉默半晌才苦笑道︰“沒錯,換作是我,怕也不想再理會了。”
隔著一方煙雨湖,兩人遙望湖對面的那座小院。
怎奈夜色迷蒙,湖上是濃濃的雪霧,小院更是半隱半現,恍若陷入了雲里霧里一般。
便是兩人拼了命瞪大眼楮,也看不見站在院子里,抬頭望天的少年。
少年眼里沒有唐十三,也看不見孟小樓。
王賢的一顆心在師兄李大路和福伯身上。
正如李大路所言,福伯福氣深厚,或者說厚積薄發,竟然在大年的第一個時辰,破境渡劫。
有師兄在,自然不用王賢去操心渡劫之事。
他要等著天亮,去南山寺看看,佛前的皇帝究竟意欲何為?
......
一夜風雷動,驚了整個皇城。
離辰時還有一刻鐘,福伯猛地睜開了眼楮,看著自己的雙手,忍不住嘆了口氣。
果然,少爺回來只是揮手之間,便讓他返老還童,成了神仙。
出了房門,來到客堂。
不見王賢只見李大路手里捏著一卷書,正在沉思。
福伯想了想問道︰“公子,我家少爺呢?”
李大路淡淡一笑︰“師弟出門辦事,你不要管他,我們準備好飯菜,等他回來就是。”
有了李大路這番話,福伯放下心來。
畢竟,王賢並沒有跟他說要離開皇城。
就在老人尋思著一會兒要不要炖一鍋肉,炖多少才合適的時候,小院的大門砰砰砰響了起來。
“這麼早?”
福伯搖搖頭,一邊笑道︰“少爺,你怎麼快就回來了?”說完,一溜煙去開門。
李大路卻看著門外兩人,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心道,你們倒是狗鼻子,挺靈啊?
開了門,福伯卻嚇了一跳︰“小姐,公子,你們找誰?”
唐十三嘻嘻一笑,福了福,拉著孟小樓往院子里閃了進去。
一邊嚷嚷道︰“王賢你大爺,回來也不告訴我,還搞得滿天的劫雷也嚇老娘,你信不信我一巴掌......”
話沒說完,卻呆住了。
想了想,又福了福,嘻嘻一笑︰“書院的師兄,怎麼會在這里?”
孟小樓跟著進來,看著客堂里的李大路也呆住了。
忍不住問道︰“師兄,王賢呢?”
李大路嘆了一口氣,笑道︰“進門便是客,進來坐吧。”
福伯一看是少爺的朋友,有李大路招待,自然也見怪不怪。
畢竟,誰會跟一個懂禮節,長得又漂亮的少女生氣?
想了想,走過來問道︰“公子,今天這年夜飯如何安排?”
李大路正想說些什麼,耳邊卻響起王賢的聲音,先是一呆,然後笑了起來。
揮了揮手道︰“先煮一鍋白粥,年夜飯的事,听師弟安排。”
“那好。”
福伯笑了笑︰“三位稍坐,我去煮粥。”
唐十三听著李大路這番話,更是驚得不得了,沖進去拉著他的手問道︰“臥槽,他真的回來的?人呢?”
李大路搖搖頭︰“暫時不能說,時辰一到,你自然明白。”
師弟要去南山寺見皇帝,這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便是面前這兩個,跟王賢稱兄道弟的家伙,也不行。
孟小樓坐在李大路對面,哈哈一笑︰“昨天那一場劫雷,所為何事?”
李大路也不想隱瞞,指著門外笑了笑︰“福伯修行多年,終于一朝聞道破境。”
唐十三聞言,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什麼時候,連一個來自會文城的管家,也比她和孟小樓的修為還要恐怖了。
仿佛感覺到唐十三憤憤不平的心思,忍不住淡淡一笑︰“福伯只是空有一身境界,卻不會多少道法。”
孟小樓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指望他能讓我上天,只要替我恢復斷龍山上失去的一身修為,就行了。”
唐十三嫣然一笑︰“看來,沉寂多年的皇城,終于要熱鬧起來了!”
......
不管最後會不會讓自己情緒頹廢低落。
早起的王賢,毅然踏出了家門,頂著一城的寒風,要往南山寺而去。
四年過去,他長高了。
一襲白衣走在寒風中,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沒有人能認出當年的殺神,回了皇城。
這種感覺很不錯,于是他走在曾經的街頭,吃了一碗牛肉面。
想了想,又去市集找到最後還在開門的鋪子,買了一些素餅糕點,想著帶給佛前的皇帝老爺,嘗嘗人間的煙火味。
多年之前,便已經縱橫天下的少年。
再回來,臉上從來沒有露出太多的情緒,好的壞的,他都要一一去面對,然後揮揮手,將面前的一切抹去。
心里尋思著今日要面對的人和事,想著兩位王爺會不會也去南山寺的當下。
就在他走出店鋪的瞬間,卻跟匆匆而來的人撞了一個滿懷。
嗅著一抹淡淡的幽香,王賢嚇了一跳。
抬頭一看,驚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驚呼道︰“你怎麼在這里?”
來人一張秀臉先是漲得通紅,正欲破口大罵,卻剎那跟見到老鼠的貓兒一樣,向前湊了過來。
使勁地嗅了嗅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
仿佛想到了多年前那個六尺高,一臉胡須的魔王......猛然嚇了一跳,一把抓住王賢的手。
一聲低吼︰“臥槽,你回來了?”
......
來人的腰就像是蛇一樣,甚至比蛇還要柔軟,渾身都透著女人的幽香。
臉上一抹詭異的笑容,帶著一種原始的誘惑。
臉上的皮膚就像是緞子一樣,透著干淨的光澤,卻沒有當年那般刺眼,就好像時隔多年,換了一個人似的。
就算罩著一件狐皮襖子,也遮不住一雙修長的秀腿,一種野性和誘惑就這樣直接沖進了王賢的眼里。
一種可以讓每個男人都心跳不已的誘惑。
甚至比慕容婉兒還要誘人的美,直接撲進了王賢的懷里。
于是,他只好嘆了一口氣,假裝問道︰“姑娘,你是誰?”
“我是你大......”
一個“爺”字,被來人生生憋了回去,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又好像感覺不能用一句粗話,煞了眼前的風景。
挽著王賢的手臂,幽幽一嘆︰“雖然我比你大,雖然白前輩不曾收我為徒,可仔細想想,我應該是你的師妹,對吧?”
聞言,王賢仿佛想起斷龍山上那一幕。
那個坐在師尊面前,坐在樹下破境渡劫,嚇要半死的女人。
那個在先生和師尊的幫助之下,連破數境,成了斷龍山上唯一渡劫成功,踏入化神境中期的女人。
不由得眼前一凝,搖搖頭道︰“師尊好像沒跟我說過,我還有一個師妹。”
“我想起來了。”
來人叫了起來︰“一定師尊飛升之後,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不對啊?他們都說,那斬天斬地,斬去了所有人道行的一劍是你斬的,你若沒看到我和師尊,你又怎麼知道我是誰?”
“還是說,你消失了四年之後,跟某些人一樣學壞了,也學了一身欺師滅祖的本事?”
王賢忽然也不說話了。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龍清梅,唐青玉,還有唐十三和孟小樓等人。
面前只是一個算不上厲害的女人。
卻是一個他不想惹,好像也不能惹,甚至惹不起的女人。
那一年,在百花樓里,被胖頭陀擄走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