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打來電話,老支書接過電話後,連忙叫人去通知周益民,他只能是跟李主任聊聊家常,等到周益民過來,再讓李主任和周益民對接吧!
周益民得知後,連忙從家里趕到村里安裝電話的地方。
老支書看見周益民後,連忙讓出位置︰“李主任,益民過來,還是讓他跟你談吧!”
說完,便將電話讓給了周益民。
周益民接過電話後︰“李姨,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李主任的聲音傳來︰“現在有一個比較大的問題,這麼多人,街道辦這里並沒有這麼多自行車,走路的話,時間有點久?”
她可是知道,周家莊可是有一個拖拉機,她是故意這樣說,就是想讓周益民開著拖拉機過來,將人接過去。
李主任這兩天也在跟那些女同志做思想工作,好不容才說服二十名女同志去參加周家莊的相親大會。
很多逃難而來的人,她們實在不想再回到農村去,都想著成為城里人,這樣就不用再餓肚子。
周益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只是接送的問題︰“李姨,你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開著拖拉機進城里接人,你看這樣可以?”
李主任看見目的已經達到︰“好,那明天就這樣安排!”
她也不擔心,周家莊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招待,周家莊要是想讓這件事情成的話。
就算是沒有肉,也會找周益民幫助,只要周益民肯定幫助的話,肉肯定就不成問題。
第二天,如期而至,周益民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駕駛著拖拉機進城去接人。
由于這次要拉的人有點多,一輛拖拉機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下。
隨即叫來老支書。
老支書連忙詢問︰“益民,你怎麼還不出發?”
“是有什麼問題?”
他有點著急,要是還不出發的話,等一下,給李主任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那就不太好!
周益民說出心中的疑惑︰“老支書,我覺得一輛拖拉機,不一定能坐下這麼多人,不如把摩托車也開上?”
等一下,去到,又拉不了這麼多人的話,豈不是跟尷尬?
老支書沒有想到周益民會想的如此細致︰“益民,你說的有道理!”
“要不然這樣,你開摩托車,我去叫志明來開拖拉機?”
畢竟整個周家莊的人都知道,周益民對于他那輛摩托車,可以說是十分的愛惜,再加上村里也沒有人會開,到時候讓別人開,發生什麼剮蹭的話,那就不好。
周益民對于老支書的安排,還是比較滿意,便沒有反駁︰“好,就按照老支書你的安排來!”
老支書急急忙忙去將周志明找了過來。
周志明明白,這件事情對于周家莊來說,十分的重要,並沒有推遲,直接就答應下來。
要知道整個周家莊,開拖拉機的技術,除了周益民,就是他,所以這種任務只能交給周志明來。
周志明趕到停放拖拉機的地方,熟練坐上拖拉機後,直接將拖拉機搖著火後,便開著拖拉機往村口出發。
他還以為要等周益民一下,沒有想到,周益民早就開著摩托車在村口等候。
看到這里,周志明踩著油門的腳用力踩了下去,速度一下子就上來。
周益民看見周志明開著拖拉機,便在前面帶路。
開了一個小時左右,周益民才到這周志明來到街道辦這里,換做是平時,周益民開摩托車,估計半個小時多一點。
來到街道辦這里,看見一群人,站在街道辦的大門前面,而且一旁還有街道辦的干事們,就連李主任也在其中。
由于周圍的議論聲有點大,導致眾人都沒有听見發動機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指著周益民他們的方向︰“你們看,拖拉機和摩托車!”
果然這個聲音,一下子就把眾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去。
很多人別說是拖拉機和摩托車,就連自行車都少見,更別說更少見的東西。
李主任听後,就知道是周益民他們過來,不過有點奇怪,就是自己明明不是叫開一輛拖拉機,怎麼連摩托車也開上。
轉過頭一看,只見周益民已經來到身後,突然看著一個露著笑臉的周益民。
李主任頓時被嚇了一跳,腳一軟,不由自主往身後倒去。
周益民見狀,眼疾手快將李主任給拉住︰“李姨,你沒事吧?”
李主任緩過來,笑罵道︰“沒事,還不是你小子嚇了我一跳。”
周益民頓感無辜︰“李姨,我哪里有嚇你”
李主任看著還在碎碎念的周益民,出手打斷︰“別耍寶了。”
周益民立馬就恢復正常︰“好,李姨,你可以安排人上車了。”
李主任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手︰“各位同志,我們有序上車!”
眾人听後,按照李主任的要求,大家有序的坐上拖拉機,不過大家都想坐一個好一點的位置。
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坐拖拉機,好奇心肯定是重的,還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不過在李主任的威嚴下,大家只能听從李主任的話。
不過有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就是還有一個女孩子坐不下,李主任見狀,終于知道,周益民為什麼要把摩托車也開過來啊,原來就是擔心這種情況發生。
不過單獨讓周益民跟那位女同志坐在一起,也是不太合適。
周益民這時候開口︰“李姨,你好像都沒有來過我家,不如趁著今天這個機會去看看?”
他也是這樣擔心,畢竟這個女同志又不是自己的對象,避免傳出什麼風聲,所以還是加多一個人好一點。
李主任意味深長看了看周益民,她也知道,周益民為什麼要這樣說,思索一下︰“好,那就打擾了,益民!”
隨即李主任和那名女同志就坐上了周益民的摩托車,這讓坐上拖拉機的那些人,頓時就感覺拖拉機不香,畢竟拖拉機坐了這麼多人,連個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就更沒有什麼舒適可言了。
要知道,摩托車比拖拉機都不知道拉風多少倍。
不少人頓感血虧,早知道也排在後面,這樣不就能坐上摩托車了嗎?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她們也不敢開口,跟別人換,估計她們開口,肯定會給李主任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所以只能獨留一個羨慕的份。
周益民看見大家都坐好之後,便開啟回程的路。
回程的路,就開得更加慢,由于拖拉機可以說是滿載,畢竟拉著這麼多姑娘,加上路上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的坑,為了讓車上的姑娘對周家莊有一個好的印象,只能是開慢一點。
不過讓周志明開的飛快,就好像開飛機一樣,到時候去到周家莊,還有多少個姑娘能吃得下東西,不被顛得七零八落就不錯了。
經過一個半小時,終于看見周家莊的村口。
幾個光屁股的孩子連跑帶喊,褲腰帶在身後晃蕩︰“來了來了!十六樹爺爺帶人到村口了!”
曬谷場瞬間安靜下來,二十名精心打扮的小伙子局促地整了整衣領。
二柱偷偷掐了把大腿,疼得齜牙咧嘴︰“咋比上戰場還緊張?手心的汗把新買的布衫都洇濕了。”
一旁的周大柱使勁搓著手,喉結上下滾動︰“我這手心的汗,都能澆地了。昨晚上數羊數到後半夜,滿腦子都是待會兒咋跟姑娘搭話。”
眾人听後,並沒有笑,因為他們也差不多。
進入到周家莊後,眾人就聞到一股香味,本來就太飽的肚子,頓時就發出“警告”。
李主任一聞就知道是肉香,看來周家莊還是挺重視這次相親大會,這樣沒有浪費自己這兩天開導這些姑娘。
很快就來到曬谷場這里,大家都有序下車。
只見偌大的曬谷場地中央,篝火堆上方架著三口直徑三尺的鐵鍋,咕嘟冒泡的肉湯里,肥瘦相間的肉塊浮浮沉沉,油花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金光。
四周石桌上擺滿白面饅頭,蒸得雪白的饅頭個個都有拳頭大,旁邊是腌得透亮的醬黃瓜。
最顯眼的是那盤切得整齊的鹵肉,琥珀色的肉皮裹著緊實的瘦肉,刀切面還在滲著油亮的汁水,連蒼蠅都被勾得嗡嗡直轉。
“咕咚——”不知誰咽口水的聲音格外清晰,在寂靜的場地上回蕩。
梳著麻花辮的秀蘭死死攥著衣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已經記不清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了,只記得去年冬天,母親臨終前把最後半塊窩頭塞給她,自己卻永遠閉上了眼楮。
此刻鼻尖縈繞的肉香,讓她胃里翻江倒海,餓得發酸的肚子突然絞痛起來,眼前甚至泛起了星星點點的白光。
“都愣著干啥!快請姑娘們進來!”老支書的喊聲打破寂靜。
周大虎第一個反應過來,鞋子在地上打滑,差點摔了個趔趄,小跑著迎上去扶姑娘們下拖拉機。
秀蘭踩著晃悠悠的木梯下地,腳跟剛沾地,一陣混著肉香的熱浪撲面而來,她慌忙別過頭,生怕控制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
風卷起她耳邊的碎發,發絲間還殘留著昨晚為了遮蓋補丁,特意蹭的灶灰。
“妹子們別見外!”趙嬸端著剛出鍋的蔥油餅笑盈盈走來,金黃酥脆的餅面還滋滋冒著油花,“先墊墊肚子,等會兒還有硬菜!”
人群中響起壓抑的抽氣聲,一個圓臉姑娘盯著油餅,喉結急促地動了幾下,又慌忙低下頭——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貪婪得可怕。
她身旁的同伴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難以掩飾的渴望。
李主任擦著額頭的汗,拉過周益民小聲說︰“我特意讓她們今早吃了雜糧粥,不然……”
話音未落,就見場邊一個穿碎花布衫的姑娘突然踉蹌了一下。
周益民眼疾手快扶住她,這才發現姑娘臉色煞白,額角冷汗直冒︰“同志,你怎麼了?”
“沒……沒事。”姑娘聲音發顫,死死盯著遠處灶台上翻滾的肉湯,喉結上下滾動,“就是……就是聞著香,有點犯暈。”
她的手腕細得像麻桿,袖口露出的皮膚上還留著凍瘡潰爛後的疤痕
。周益民心中一酸,轉身從桌上端來半碗肉湯,又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肉︰“趁熱喝,別客氣。”
姑娘的嘴唇劇烈顫抖著,捧著碗的手不停哆嗦。
當第一口熱湯滑入喉嚨,她突然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大顆大顆砸進碗里。
滾燙的、帶著肉香的液體,像一團火點燃了她冰封已久的味蕾,更點燃了心底對安穩生活的渴望。
她想起流浪途中,在寒風里啃硬如石塊的野菜團子,想起弟弟餓極了去偷紅薯,被人打得皮開肉綻的模樣。
另一邊,秀蘭正盯著面前的白面饅頭出神。雪白的饅頭冒著熱氣,麥香混著酵母的微酸,勾起她無數回憶。
小時候過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饃饃,總是被父母掰成小塊,自己和弟弟一人分一點。
此刻手中這個比拳頭還大的饅頭,足夠她和弟弟吃三天。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饅頭,軟軟的觸感讓她眼眶發熱。
“姑娘,嘗嘗這個?”一個靦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抬頭望去,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藍布衫的小伙子站在面前,黝黑的臉上泛著紅暈,手里捧著一碟切得整齊的鹵肉,“我叫二柱,是村里治安隊的。”
他說話時,後槽牙還沾著方才偷吃的蔥油餅碎屑。
秀蘭的視線卻不受控地被肉碟吸引。
晶瑩的肉凍裹著緊實的瘦肉,邊緣還凝著一層透亮的油花。
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輕聲說︰“謝謝,我……我不餓。”
話一出口,不爭氣的肚子卻“咕嚕”叫了一聲,惹得周圍幾個人偷偷笑起來。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二柱撓撓頭,把肉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別客氣!俺們村別的沒有,就是實誠!”
說著,又從兜里掏出個油紙包,“這是我娘特意做的桂花糖,你嘗嘗。”
油紙包打開,星星點點的糖粒在陽光下閃著光,甜香混著肉香,讓秀蘭的喉嚨發緊。
秀蘭顫抖著拈起一粒放進嘴里,清甜的味道瞬間在舌尖綻放,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在逃難的日子里,別說糖,連鹽都是奢侈。
她想起有次弟弟發燒,她翻遍所有家當,也湊不出半塊藥錢,只能看著弟弟在懷里燒得說胡話。
此刻這份甜,卻比任何良藥都能治愈她千瘡百孔的心。
此時,曬谷場中央的篝火漸漸旺起來,火苗舔舐著鐵鍋, 啪作響。
老支書站在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各位貴客!今天咱們周家莊敞開大門,就是想給孩子們尋個好歸宿!來,先吃飽喝足,咱們邊吃邊聊!”
他的聲音在谷場上空回蕩,驚起一群棲息在草垛里的麻雀。
話音剛落,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小伙子們紛紛行動起來,有的給姑娘們添湯,有的遞上剛烤好的紅薯。
空氣中的拘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歡笑聲。
周大虎正手舞足蹈地給幾個姑娘講村里鬧蝗蟲時,大伙舉著火把徹夜驅趕的故事,逗得姑娘們笑出了眼淚,眼淚滴在碗里,和肉湯混在一起。
李主任看著眼前的場景,眼眶微微濕潤。
她想起這些天在街道辦收容所的所見所聞,孩子們餓得直哭,年輕姑娘為了一口吃的低聲下氣。
而此刻在周家莊,她看到了希望——不僅是吃飽飯的希望,更是重建生活的希望。
一個穿灰布衫的姑娘正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著碗邊的油花,眼神里滿是珍惜,這一幕讓李主任想起自己年幼時,母親也是這樣舍不得浪費一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