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
台閣小樓,立于城中。
雨水傾盆,打在屋檐上, 里啪啦作響。
偌大的雨水,卻沒有影響即將赴宴之人的興致。
屋中侍女,正在桌案上擺放著漆盤、酒爵,其上擺滿了菜蔬、瓜果。
不一會兒,赴宴之人,相繼趕來。
以臧霸為首,泰山諸將各引兵馬,依次到場。
吳敦、尹禮、孫觀等人相繼入場!
泰山諸將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
他們的出身都很低,首領臧霸也不過是個有當縣獄掾的父親。
即使如今都成了一郡之守,可依舊被外人稱為泰山賊。
不過在亂世之中,出身並不能說明什麼!
泰山諸將所率領的泰山兵都是精兵,當初官渡之戰,于禁便是靠著兩千泰山兵駐守延津,擊退了袁紹的大軍,壯大了曹軍的聲威。
泰山諸將是當地的地頭蛇,效命過陶謙、劉備、呂布,基本上誰控制了徐州,他們就效命誰?
現在輪到曹操了!
不過,明面上的臣服是一件事情,要真正讓他們出力又是另一回事。
曹操對此也很頭疼!
這些人沒有遠大的志向,只在乎眼前的利益。關鍵的是,他們的戰力都很強悍。
曹操固然能夠消滅他們,可代價太大,得不償失。
眾人聚集在一起,酒宴還未開始,便互相吹牛,說著自己今年的收獲如何如何!
基本上就是收獲了多少的糧食,搶了多少錢財,得到了多少貌美的女子,朝廷賞賜的官爵如何如何……
說到一半,屋外響起了一陣大笑聲。
“你們這幫土財主!”
來人的話語很猖狂,不過在場人也沒有多少人在意,反而有人起哄。
“昌 ,你投了劉備,都快吃土了吧,還有力氣嘲笑我們?”
從屋外走進了一個毛發旺盛的大漢,拖了斗笠、氈衣,走到一眾泰山諸將前,抖著水花。
昌 與一眾人如今各為其主,不過,他們卻並不在乎,甚至仍有心情一起赴宴。
畢竟,投降與反叛,在泰山諸將看來,都是一種策略。
泰山諸將以及他們的部曲,都是以村落、血緣、鄉誼等為紐帶聚集在一起,彼此熟識。
相互之間,即使處在不同陣營,也可以聚在一起喝酒。
“吃土?”昌 神情狂傲,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盒子,“今日就讓你們這些土財主見識見識。”
除了臧霸,眾人紛紛起身,聚攏在了昌 身邊,有些不信。
“劉備那邊能有什麼好東西?”
劉備入主徐州後,所有的錢糧都投入到了當地的軍事與內政開發中了。
軍事上,修築軍事要塞,打造兵器,營造被水泡壞的下邳城。
內政上,為百姓建造房屋,新修水利,在胊縣修建的商貿站、碼頭。
劉備的徐州軍以簡樸著稱,可在泰山諸將看來,這就是窮酸了。
跟著劉備混沒好處,誰願意效命?
反倒是曹操,不但給他們加官進爵,還時常會送來朝廷賞賜的禮物。
昌 打開了盒子,里面放著一顆鵪鶉蛋大的黑珍珠。
眾將驚奇,紛紛問道。
“這是什麼?”
“這是外夷商人售賣的明珠!”
“那怎麼在你手上?”
昌 臉上滿是得意,就好像是在一眾窮親戚中顯擺的暴發戶。
“這是揚州牧、征南將軍、吳侯劉興從番禺購得,送給了我主劉備,我主念我功高,又把它賞賜給我了!”
眾人都很羨慕,昌 又道。
“瞧你們這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才哪到哪,香料知道麼?”
眾人有的搖頭,有的點頭,卻听昌 說著。
“以前涼州那邊有一種從西域傳來的香料,撒在肉上,那叫一個香。這麼多年了,我們只听呂布麾下的涼州兵說過,你們誰真的見過?”
眾人又都搖了搖頭,卻見昌 翹起了大拇指。
“爺們現在屋里就有!”
在這場酒宴之中,昌 很快成了主角,一眾人圍著他,听他吹噓著。
“玳瑁知道麼?玳瑁都不知道,那是一種生活在海里的鱉。”
“不就是只鱉麼?”
有人不服,聲音卻很快被昌 蓋了過去。
“那能一樣麼,那是海里的鱉,不是湖里的,老大一只,產下的蛋比雞蛋大多了,烤熟了,味道可香了。”
昌 繪聲繪色的說著,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我跟你們說,那玳瑁的蛋可是很珍貴的,數量極少,我主麾下,連新來的陳到都沒有分到,也就是我。”
看著眾人都在想著玳瑁的蛋的什麼味道,昌 終于說出了心聲。
“你們還嘲笑我當初反叛曹操,投了劉備。我跟你們說,沒投劉備才是損失。”
因為投降了劉備,昌 遭到了好一陣子的嘲笑。
此時,他就是來炫耀的。
“真的有那麼好吃麼?”
屋外的一聲聲音,卻讓昌 面色一變。
眾人看清了來者,紛紛與昌 拉開了距離,沒有了剛才的熱絡,顯得十分尷尬。
“于禁!”
來者身材高大,比昌 還要高了一個頭,腰肢壯碩,手臂宛如粗樹,毛發比昌 還茂密,不過扎了起來,不如昌 粗獷,帶著幾分穩重感。
昌 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臧霸。
對方一聲不發,只是默默喝酒。
“好你個臧霸!”
昌 抬腿就走,卻被于禁攔住了。
于禁雖然也是出身泰山一系,但他並不被泰山諸將視為自己人。
無他,于禁已經脫離了低級的趣味,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了!
如今,于禁是住城里的,他們是窩在山里的。
“作甚!”
見于禁攔他,昌 當場就拔出了配刀。
見此,于禁只是抬了抬手,向後看了看,示意自己沒帶兵器,也沒有帶護衛。
今日來此,只是喝酒的。
此時,臧霸站了起來。
“大家都是兄弟,今日坐在一起喝酒,別談掃興的事。昌 ,把刀收起來。”
昌 紅著臉,收起了刀,又坐會了原座。
于禁這麼一來,宴會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熱鬧。
眾人悶悶不言,于禁緩緩喝著酒,一杯一杯,始終很有節奏。
就在氣氛壓抑到眾人快受不了的時候,于禁才開口。
“大家都是兄弟,不說虛言。我也不會擋著你們的前程,不過,總要清楚前程在哪,劉備兩次棄了徐州,靠得住麼?”
昌 不屑道。
“如今真正靠不住的是曹操,他都被人堵成什麼樣了?”
于禁並不解釋,只是道。
“這個聯盟的關鍵在于袁紹,若袁紹不在了,劉備、劉興還能困得住曹公麼?”
于禁一言,包括昌 在內,在場泰山諸將都是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