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狹窄的暗室空無一人,朱乾川臉上的血色仿佛瞬間被抽干,心底大駭。
“督軍,喬曼沒死,是她,就是她,帶走了安安。”
“就你這種腦子,難怪被喬曼耍的團團轉。”
厲梟視線低垂,看著他有些慌亂的模樣,漆黑眸底掠起濃濃的譏誚。
“喬曼墜入秦淮河里,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就找了個身材差不多的女死囚,扮成喬曼的模樣,送進火化爐燒成灰塵,出殯下葬,糊弄你自己,也糊弄別人。”
“蠢貨!沒想到,喬曼命硬的很吧?”
厲梟短促地笑了下,說不出的嘲諷。
“安安落在喬曼手里,萬一她有個好歹,我拿你的命給她陪葬!”
冰冷的話,刮過朱乾川耳膜,一刀一刀凌遲。
安安確實從他手里失蹤,又落在喬曼那個陰狠歹毒的女人手中,他無可狡辯。
厲梟一腳把他踹開,沉聲對副官喝道︰“拿地圖來。”
此處屬于四明山脈。
地勢南部高,北部低,山高霧重,山勢陡峭,原始森林重巒疊嶂。
喬曼能帶走傅安安,卻沒鬧出任何動靜,說明人手不多。
而以喬曼詭計多端的性子,絕不會走大路通天的官道。
那就只剩下——
東南方向,一路逶迤到余姚城,山頂平緩海拔不算太高的大雷山。
穿過大雷山,就出了厲梟管轄的地盤。
到那時候,想要救回傅安安,比登天還難。
厲梟對著地圖,很快確認最佳方案。
“顧站長,你留下,我帶上親衛兵,上山救人。”
朱乾川沒有被調遣到,張了張嘴,“我呢?”
厲梟瞥向他,眼底的怒意,比暴風雨來臨的天色還黑沉,一身戾氣沖天。
“你找根繩子吊死,別浪費子彈。”
朱乾川自知犯了天大的錯,忍下火氣,沒有嗆回去。
厲梟讓跟著他離開的兵士帶足槍支彈藥,拍了拍顧斯銘的肩膀,干脆利落地掉頭就走。
顧斯銘沉嘆了口氣,對朱乾川說道︰“喬曼神不知鬼不覺擄走安安,說明有內奸配合,把所有各級軍官都召來,一級一級排查吧。”
朱乾川听了,變了臉色,眸光驟然凌厲,“我馬上召集。”
除了感情上優柔寡斷,朱乾川軍政公事上,處理的很好,也非常有威壓。
一聲令下,各級軍官和兵士們,都開始個個自證清白。
顧斯銘更是諜報局搜查內奸的好手。
幾個小時後,兩人都拿到了搜尋完畢的結果。
確實有個二團的團長被喬曼收買了,十天之前的事。
遺憾的是,該名團長和建造朱乾川辦公室里暗室的那位能工巧匠,都死在了山體滑波中。
也就是說,喬曼從南城養好傷,就馬不停蹄趕到朱乾川管轄下的這處築事工地。
收買了人心之後,就安靜潛伏下來。
等到朱乾川擄來了傅安安,又把傅安安鎖銬在暗室,再瞅準最佳時機,把傅安安強行押走。
一環扣一環。
顧斯銘忍不住輕嘆︰“朱少帥,喬曼心思詭譎,變化萬端,你潰敗在她手里,確實情有可原。”
朱乾川被厲梟挖苦了一頓,又被顧斯銘挖苦,氣的額頭青筋亂竄。
“少廢話,搜尋安安要緊。”
顧斯銘修長手指敲了敲地圖,“寬闊官道上,三步一哨,十步一崗,還請朱少帥全權負責。”
“我帶人去支援督軍。”顧斯銘如玉的俊臉,掛著冷沉,緩緩開口道,“喬曼走一步看十步,狡兔三窟,我總覺得,她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讓我們找到安安。”
這番安排,很明顯把朱乾川排除在外了。
朱乾川再惱怒,也無可奈何。
傅安安被喬曼伺機逮走,是他的罪,罪不可赦。
“行,等你和督軍的好消息。”朱乾川陰沉地斂了斂黑眸。
心底有股晦澀的難受,在慢慢流淌。
如果他沒有輕信喬曼的片面之詞,認為傅安安背叛了自己,那麼,他在福廣戰役中,根本不會懷著微妙的,報復的心思,跟喬曼苟且在一起。
傅師長和傅長卿,還有那麼多的無辜兵士們,他們都活的好好的。
他和傅安安,也就不會走到今天,人分開了,姻緣斷了,家散了。
那是他年少時候,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兩人完婚之前,他是真的想跟她共度一生,白頭偕老。
卻怎麼也想不到,走著走著,就散了。
顧斯銘見朱乾川臉色陰沉的厲害,也沒說什麼,帶著諜報局的精干人員,疾步如飛地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都緊迫,他現在就是殺了朱乾川,也于事無補。
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安安。
*
深山密林里,厲梟打頭,走在最前面,一雙厲眸警惕地左右觀望。
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還是沒找到絲毫的蛛絲馬跡。
就連喬曼那行人的腳印,也搜查不到。
不得不承認,喬曼的反偵察能力,確實很強。
王副官長把裝了清水的水壺遞過去,“督軍,你嘴唇都干透了,喝點水吧。”
厲梟確實又熱又燥,尤其是心情,悶燥的一點就燃。
早知道朱乾川在感情方面,是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色,當初就算是拼著被傅安安怨恨,他也要從朱乾川身邊把她奪走。
接過水壺,仰頭喝了幾大口,沉沉呼了口氣,說道︰“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情況,如果還是杳無蹤跡,只能說明喬曼沒有走這條路,我們就重新換條道。”
“行。”王副官長應了聲,迅速朝後面的兵士連續打了幾個手勢,把厲梟的命令傳達下去。
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天亮,夜色依舊沉如深淵。
距離厲梟走的那條道路,相隔兩公里處,有條差不多平行的羊腸小道。
也有不少人趁著茫茫夜色詭密行動。
傅安安被捆綁雙手,蒙著眼楮,被人推搡著往前走。
一路輾轉顛簸,挪來挪去,最後她感覺被扔進了潮濕的,密閉的空間里。
耳邊有潺潺溪水流動聲,甚至還有小魚躍出水面的刺啦聲響。
傅安安心想,她大概被轉移到了某個山洞中。
暗室里,朱乾川走後,她就暈暈乎乎犯了困,蜷縮在床榻上和衣而睡。
忽然,暗室的門開了又關。
以為是朱乾川進來,她便沒怎麼在意。
不曾想,進來的人壓根不是朱乾川,一棍子狠狠砸在她頭上。
天旋地轉中,她連對方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就陷入了暈厥。
等她從昏迷中被粗暴地搖醒,人已經走在葳蕤密林中,雙眼蒙了黑布,機械地往前走,辨別不了方向。
現在把她安置在山洞里,估計偷襲她的人,馬上要露面了。
傅安安咬了下唇,飛快地盤算著。
下一秒,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依稀有火光在眼前晃動。
有人在她耳畔,嘲諷地嗤笑了聲。
接著,蒙著眼楮的黑布,被一把扯掉。
傅安安飛快地眨了眨眼,慢慢適應了突如其來的火光,才倏然睜開眼眸。
看著眼前熟悉的美人臉龐,淡淡地,冷笑了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