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銘腦海中頓時出現了甦建強多年前的形象。
那時候的甦建強是小平頭，也不戴眼鏡。
學習上，甦建強嚴重偏科，語文特別是作文非常好，但數學，物理，化學這種科目一塌糊涂。
最後勉勉強強達到普高線，去了一所私立高中。
至于後面是什麼情況，宋思銘就不知道了。
但胡飛白知道。
他小聲告訴宋思銘，“甦建強高中學的文科，成績挺好的，考上了江北師範大學的中文系，畢業後，又考到崇棠縣當公務員，再後來，找了一位領導的千金當老婆，然後，就被調到市政府工作了。”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查人家戶口本了？”
宋思銘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位領導，和我們家沾點親戚，甦建強結婚的時候，我們全家都去了。”
胡飛白解釋道。
宋思銘微微點頭，“原來如此。”
他就說嘛，就胡飛白這種性格，怎麼會費心竭力地打探某個同學的底細？
而就在宋思銘和胡飛白小聲嘀咕的時候，焦點已經徹底轉移到了甦建強身上。
“甦科長，你現在是不是專門給祁副市長寫材料？”
有了解甦建強工作內容的同學，故意問甦建強。
祁副市長，指的是曲門市的常務副市長祁進步。
“確實給祁副市長寫得比較多。”
“祁副市長要求比較嚴格，很多人寫出來的材料，祁副市長都不滿意。”
“我也是摸索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摸索一些竅門，現在寫十份材料的話，祁副市長能用個五六份吧！”
甦建強回答道。
“十份能用五六份？”
“那可太厲害了！”
“我一個親戚在市委辦工作，也是寫材料，寫了一年了，領導也沒用過他寫的材料。”
另外一個同學馬上接上話茬。
采用對比的方式，突出甦建強的能力。
“根據我的經驗，寫材料有個頓悟的過程，只要悟了，以後怎麼寫怎麼有。”
甦建強煞有介事地說道。
“那甦科長，你是什麼時候頓悟的？”
有同學配合地問道。
“應該是初中吧，你們忘了，我那時候寫的作文，經常被語文老師拿出來當範文，給領導寫材料和寫作文，也沒什麼區別。”
甦建強笑著說道。
“既然你現在專門給祁副市長寫材料，那是不是就是祁副市長的專職秘書了？”
這時，一個不了解體制內工作的同學問甦建強。
“不不不，我可不是祁副市長的專職秘書。”
“祁副市長的專職秘書我們秘書二科的科長，而我只是秘書二科的副科長，所以，大家還是別叫我甦科長了，叫我甦副科長吧。”
甦建強耐心說明。
只是，這個說明一出，屋內的氣氛，明顯沒有剛才那麼熱烈了。
一個專門給領導服務的科長，和一個單純給領導寫材料的科長，中間可是差著十萬八千里。
但很快，甦建強又補充道︰“不過，我們科長年後就要到崇棠縣當副縣長了。”
此言一出，剛剛還覺得甦建強不太行的同學，又覺得甦建強行了。
“你們科長一走，你是不是就是科長了？”
“順帶著還能成為祁副市長的專職秘書？”
有同學試探著問道。
“是先成為祁副市長的專職秘書，才能成為科長。”
甦建強強調先後順序。
但沒人在意這個順序。
大家只知道，甦建強下一步跨出去，就是真正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在一個城市，常務副市長能夠撬動的資源，是普通人想都沒不敢想的。
而常務副市長的專職秘書，必然是常務副市長最信任的人之一，估計那些縣長，局長見了都得客客氣氣。
“說了半天，什麼甦副科長啊，不還是甦科長嘛！”
“甦科長，你別坐門口那桌啊！”
“趕緊的，到我們這一桌。”
一個包廂兩張桌，靠近門口的桌子，坐的必然是混得比較差的，混得好的，自發地就坐在里面一桌上了。
里面這桌的人，也趕緊招呼著甦建強往里面坐。
“好，好。”
甦建強剛剛坐在門口的位置，就是等著大家讓呢，大家一讓，他立刻起身，換到里面的一張桌。
“大白，今天的同學聚會，你絕對是第一功臣。”
“沒有你，這麼多同學，很難坐到一起。”
坐下之後，甦建強先說了一頓感謝胡飛白的話，然後，他就注意到了坐在胡飛白旁邊的宋思銘。
“這是宋學霸？”
甦建強一眼就認出了宋思銘，但還是明知故問。
“上學時的外號，就不要叫了吧！”
宋思銘回應道。
“上學時的外號，叫著才親切。”
甦建強並沒有改稱呼的意思，轉而問宋思銘，“宋學霸現在在哪里高就？”
“我在青山工作。”
宋思銘回答道。
“青山？”
“青山沒什麼像樣的大企業吧？”
甦建強懷疑地問道。
“宋思銘和你一樣，也是公務員。”
感覺甦建強有些陰陽怪氣，胡飛白替宋思銘說道。
“公務員？”
甦建強沒想到宋思銘也混到了體制內，本來十分的優越感，一下子降到了五分。
但體制內的崗位千差萬別。
看水庫的，也算體制內，有什麼意義？
“宋學霸在青山的哪個部門工作？”
甦建強旋即問道。
上學的時候，他最引以為傲的語文，每次都能考個不錯的成績，但每次都會落後宋思銘幾分，如今，工作了，又同在體制內，他必須扳回一城。
“在青山下面一個鄉的鄉政府。”
宋思銘如實回答道。
“鄉政府？”
“基層公務員可是很苦的。”
甦建強有些可憐地看著宋思銘。
無論是工作環境，工作前景，鄉鎮公務員，和他這個市政府辦公室的副科長，都是沒法比的。
“听說山區的基層公務員最苦。”
“天天爬山，腿都能爬細了。”
甦建強鋪墊了兩句，又問宋思銘，“宋學霸，你那個鄉，應該不是山區鄉吧？”
“是山區鄉。”
“還是整個青山最窮的山區鄉。”
宋思銘知道甦建強想听什麼，干脆滿足甦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