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直咬死不肯松口的宋懷柔終于松動了態度,沈如韞連忙追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方才問宋懷柔的那些話,的確是詐她的。
因為她此前很早就已經查驗過了,明月樓的飯菜里,並沒有被投毒,也就是說,姜文林還未行動,十三皇子是在進明月樓之前,就已經遭人下毒了。
皇室之內的事情,她不便調查,但她也知曉,有可能十三皇子身上的毒,是其他皇子所下,只因想要除掉一個,奪嫡路上的危險存在。
她只是想要將壓力施加給宋懷柔,讓她先突破心理防線,不打自招。
但沒曾想,她竟死活不肯透露實情,這也讓沈如韞更加確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並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宋懷柔又笑了,這一次,她笑得盡顯苦澀。
“我的確收買了姜文林,相讓他在明月樓下毒,畢竟去明月樓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貴,一旦飯菜里不干淨,招惹了權貴,至少酒樓的生意,會被攪黃,”宋懷柔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我給姜文林的藥,只是些會讓人腹瀉的藥,並非毒藥。”
她的確沒有那個膽子,向整個酒樓投致命的毒藥,她只要用膳的客人們,在吃過酒樓的食物後,都上吐下瀉,屆時,所有人都會懷疑,是不是酒樓的東西不干淨,僅僅只是這樣,她的目的便達成了。
“那我二叔因何而死?”沈如韞又問。
“他太貪婪了,沈如韞,你應當知道,你那二叔,到底是個怎樣的性子,他分明知道,我給他的並非毒藥,可他偏偏以此為要挾,讓我拿出五千兩給他當做封口費。”
宋懷柔猛地抬起頭,視線與沈如韞齊平,“若是你,你能放過一個這樣,滿口謊言,又貪得無厭的人嗎?”
她眼底的病態和瘋狂,在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間,展現的淋灕盡致。
沈如韞有一瞬間的啞然。
見沈如韞猶豫遲疑了,宋懷柔也猜到了她的答案,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你看吧,若你面臨的是我這樣的處境,你也會像我這樣選。”
沈如韞道︰“人並非穆弘翊殺的,而是你雇凶殺人後,為了不被查到你身上,而栽贓嫁禍吧。”
“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枚扳指,穆弘翊的確丟了許久了。”沈如韞舉起了手中那翠綠的玉扳指。
這樣成色的扳指,雖然不值千金萬金,但對于穆家這樣的人家,也算價值不菲的物件了。
穆弘翊那樣自私虛偽的人,自然是不會將這樣一個能彰顯他身份的物件給弄丟。但沈如韞查過了,自上一次宋懷柔落水後沒多久,穆弘翊就因為與宋懷柔關系過近,而被穆修遠關在了房中,不再允許他們二人見面。
被關禁閉後,他整日都頹廢不已,整日連梳洗都不情願,日日趴在門口叫嚷著讓穆修遠放他出去。
想來宋懷柔就是趁那時候,擔心自己做不成穆家少奶奶了,便為自己的往後,做起了考量。
于是她便從他那,偷走了一些,還算值錢的物件,以便她離開穆府後,短時間內能周轉得開。
“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偷的?”
面對仍舊不肯松口的宋懷柔,沈如韞直接言明︰“七日前,你曾拿著這個扳指,去過當鋪。”
“這幾日你在穆家,應當遭受了什麼委屈,導致你對穆弘翊也心生恨意了吧。”
否則沈如韞猜不到什麼其他的原因,會讓宋懷柔將這樣的禍端,嫁禍給穆弘翊。
那可是她精挑細選,為自己找好的希望,她怎麼會親手將自己的未來掐斷,只能是中途發生了什麼意外,導致她對穆弘翊失去了最後一丁點的期望。
說到這,原本還笑著的宋懷柔突然紅了眼眶。
她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要如何,同她一直以來明里暗里較勁的情敵,訴說自己在穆家遭受到的委屈和算計呢?
她要怎麼說,穆修遠那個老混蛋,見她年輕貌美,想要強佔了她?宋懷柔眼中滾落一大顆淚珠,想到她抵死不從,衣衫不整地從房里逃出來時,撞上穆弘翊,卻沒能從她自以為的退路那里,得到任何安慰的話,甚至他們一家子,還要因此而將她掃地出門……
宋懷柔不願開口,沈如韞也不強迫她了,畢竟這些事情,她不是很想了解,也與案子沒有很大的關系。
但她幾乎可以確認的是,姜文林的確不是死于穆弘翊之手,不過他極有可能也是知情者。
沈如韞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往外走去,並同一旁畢恭畢敬等候的獄卒吩咐道︰“好生看著她,等她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什麼時候將她帶回牢房。”
話畢,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徒留宋懷柔和獄卒在刑房之中。
面對獄卒的靠近,宋懷柔絕望又痛苦地低聲啜泣著……
饒是如此,沈如韞也不會再對她心軟半分了。
她踏出監牢後,恰好撞上了一行人。
起初沈如韞還有些蒙,但在看清居高臨下站在自己面前,雍容華貴的女人後,心底那點疑慮也徹底消散了。
“你這賤婦,見到長公主還不速速行禮!”
站在長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對著沈如韞厲聲呵斥,話音剛落,她便被兩個穿著宮服,身強力壯的嬤嬤一左一右地按住了。
趙懿隨意把玩著手中的玉佩,有些幸災樂禍道︰“沈如韞,你與傅承晏,決裂了?”
哦,看來傅承晏的威脅,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管用啊!
今早她與傅承晏的斗嘴,讓人傳到了趙懿的耳朵里,她這是迫不及待地來找她確認是否屬實了。
沈如韞本就對她昨夜派人劫走自己,還得雲濯受傷,分明同為女子,她卻在對付自己時,用那樣下三濫的法子,找三個那樣的男人,來毀她的清白。
若非有雲濯拼死留給她的迷藥,只怕等傅承晏趕到城郊時,她已經被那些賊人得逞了。
想到這,沈如韞心中對趙懿的態度,也越發冷了。
但她卻面上不顯,只在趙懿向自己問話時,表現得異常乖巧,還隱隱帶著幾分恐懼,身子下意識地輕顫著。
她低眉順眼地回答道︰“回公主殿下,臣女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傅國公,也知曉殿下對傅國公的情誼,臣女蒲柳之姿,怎敢與公主爭搶,請殿下放心,往後臣女都不會出現在傅國公面前了。”
趙懿十分滿意她這番示弱。
雖然短短兩日,沈如韞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趙懿也絲毫不認為有詐。
她昨夜的計劃是沒有成功,沈如韞讓傅承晏給及時救下了。
但她終歸是與三個男人,共處一室,還衣衫襤褸了,像傅承晏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一點都不在意。
趙懿想著,不由得勾起了唇冷笑,“你倒還算懂事。”
她看待沈如韞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條趨炎附勢的哈巴狗,在對著比自己強大的存在,搖尾乞憐。
賤人果然就是賤人。
她想著,隨手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扔到了沈如韞的面前,“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這簪子本宮就賞你了。”
沈如韞望著那支被趙懿隨手扔過來的簪子,她眼底閃過一絲晦澀的情緒,但又很快隱藏好了。
她雙手撿起,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意,“多謝殿下!”
垂眸的那一瞬間,她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瘋狂。
就算趙懿是公主又如何,她既敢向她下手,最好也要能承受得住她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