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亞左使。”
一道低沉的聲線自身後響起。
沈如韞眸色一沉,面前這個長著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就是隆亞蓋加?
難怪她方才,就覺得此人不太對勁。
她走神之際,傅承晏已經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條繡著白鶴的帕子,十分嫌棄地擦了擦沈如韞的肩膀。
而被折扇打得手背通紅的絡腮男隆亞蓋加,則死死盯著沈如韞,這樣水靈靈的美人,只能看卻吃不著,當真是讓人心癢難耐。
于是他便將怒意發泄到了傅承晏身上,他陰惻惻地開口道︰“當今聖上禮重沙格,傅國公這是打算為了一個女人,與沙格族為敵嗎?”
傅承晏鼻腔里溢出一道不屑的冷哼,眼神恣雎,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隆亞左使這帽子扣得未免也太大了,你肖想的是我的心上人,但凡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吧。”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了沈如韞,傅承晏一向不近女色,如今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稱她為心上人,看來今日隆亞蓋加是惹到惹不起的人了。
就連沈如韞也怔愣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側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傅承晏。
她這一舉動,在外人看來,便是女子對心上人的欽慕。
傅承晏收斂了笑意的聲線里,突然多了幾分森冷,“隆亞左使,這話應當傅某問你才對,大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覬覦我的人,可是存心想要羞辱我?羞辱大鄴?”
隆亞蓋加瞬間啞火了,他舌尖抵著腮幫子,像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火,“傅國公說笑了。”
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一旁的幾位使臣,也連忙打起了圓場,紛紛道︰“這都是一場誤會。”
“是啊,傅國公,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就連禮賓院的官吏,也都勸傅承晏算了。
傅承晏視線落在了沈如韞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他不贊成地開口道︰“受委屈的乃是沈小姐,沙格族也是禮儀之邦,按理說隆亞左使是不是該給她賠個不是?”
讓一國使臣,大庭廣眾之下,給一個女子賠不是,這不是在狠狠打他們沙格族的臉嗎?
隆亞蓋加的臉色難看至極。
場面一度陷入了僵持,但傅承晏卻分毫不讓。
沈如韞知道他這是要借機敲打沙格族,因此她也配合地擠出兩滴眼淚,活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終于等到了人撐腰。
美人站在傅承晏身邊,哭得梨花帶雨。
見隆亞蓋加遲遲不動,傅承晏彎著唇角,問道︰“隆亞左使不願意?”
如今沙格族早已不復當年的盛況,各方勢力割據,沙格不得已投向大鄴,若是惹怒了傅承晏,憑他在聖上心中的地位,他這個左使怕是也當到頭了。
想清楚利弊後,隆亞蓋加極為不願地向沈如韞低下了頭,“是在下唐突了,還望沈小姐見諒。”
他語速極快。
但這已經足夠,讓他這個一向高高在上的左使大人,顏面掃地了。
“卿卿,可消氣了?”傅承晏故作親昵地看向沈如韞,眼眸中的愛意,濃得化不開。
饒是早已不會再相信情愛的沈如韞,在看到他那雙溫柔多情,如同深邃的湖水,令人無法抗拒,忍不住地下陷,沉溺其中。
她臉頰上快速浮起兩抹酡紅,充滿了小女兒的嬌羞。
迎著傅承晏的目光,她輕而緩地點了點頭,主動地挽上了他的胳膊,羞怯地開口道︰“阿晏,謝謝你。”
誰見了都要被他們二人這郎情妾意的模樣,給酸得牙齒打顫。
隆亞蓋加更是,氣得鼻子都歪了。
大鄴分明有這麼漂亮的美人,結果禮賓院請過來跳舞的都是些入不了眼的庸脂俗粉。
這大鄴,分明就不是真的想要與沙格族結盟,否則怎麼會這般苛待?連個像樣的美人都舍不得送過來!
“傅國公可是有麥金右使的消息了?”沙格族的另一位使臣涅烏帕爾趁機問道。
“今日傅某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傅承晏說話時,眼神卻越過了涅烏帕爾,落到了他身後的隆亞蓋加身上。
面對這樣極富審視意味的眼神,隆亞蓋加只覺得渾身一冷,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難不成……事情暴露了?
但很快隆亞蓋加就否定了這個猜想,他分明做得很隱蔽,而且現在外頭傳言紛紜,無論從何查起,那件事也絕對不會查到他的身上來。
“真的嗎!”涅烏帕爾激動地問。
他與麥金乃是一個部落的,這次出使大鄴,他也是與麥金關系最密切的。
自麥金失蹤,他日日都愁眉不展。
“自然。”傅承晏勾了勾唇角。
涅烏帕爾問︰“那麥金右使現在人在何處?”
“麥金大人,只怕是回不來了……”
不等傅承晏說完,涅烏帕爾和隆亞蓋加就異口同聲地打斷道︰“什麼意思?”
“為什麼回不了?莫非……”涅烏帕爾像是想到了什麼,瞬間紅了眼眶。
“傅某今日前來,是想要告訴諸位使者,麥金大人,已經遇害身亡了,至于凶手,就藏在這禮賓院里。”
傅承晏話音剛落下,沈如韞就不贊成地扯了扯他的衣擺。
她都還沒拿到關鍵的證據,證明就是隆亞蓋加殺害了麥金,傅承晏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將結果公之于眾,這未免也太過草率了吧?
可傅承晏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自己心中有數。
得知了麥金遇害,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隆亞蓋加。
若說殺害麥金的凶手藏在其中,那只可能是隆亞蓋加,只因為他與麥金十分不睦,甚至在麥金失蹤的前一天,他們二人還大吵了一架,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淪為眾人懷疑對象的隆亞蓋加,瞬間暴怒不止,他指著傅承晏,語氣惡狠狠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左使這麼激動做什麼?難不成是做賊心虛了?”傅承晏語氣淡淡地笑了笑。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本使,傅承晏!你當真以為本使不敢參你嗎?”隆亞蓋加急躁地瞪著傅承晏。
面對暴躁的隆亞蓋加,傅承晏依舊是笑眯眯的神色,“右使失蹤數日,坊間都流傳起了禮賓院鬧鬼,抓走了麥金大人的傳聞,傅某今日,是來幫諸位大人捉鬼的啊!”
隆亞蓋加總算是明白,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你們調查了這麼多日,就給我們一個這樣的結果嗎?大鄴難道是將我們當傻子?”隆亞蓋加害怕事情的真相敗露,立即試圖轉移話題。
“左使大人說笑了,我從小在道觀長大,跟著道長學過寫皮毛,對付這種為禍人間的小鬼,還是綽綽有余的。”沈如韞說著,從她隨身攜帶的香囊里,拿出了一張用朱砂畫的黃符,她只隨手打了個響指,那黃符便在她手中無火自燃了。
“大人瞧見我的本事了,應當信得過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