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嘯天沉默,看著窗外小院那漆黑獨立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好一會才道,“現在想想,當時他主動要求跟我走時的表情確實有些不自然。何苦呢?我突然想起句話︰這世間,我唯一能擔起未來的,只有那不知在哪的媳婦。”小星嚷道,“你又想套我話!”
“這次不是。”孟嘯天突然笑道,“修真真是寂寞啊。”
小星騰騰幾步走到他身邊,“你還有我啊!”孟嘯天蹲下身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你還有你的種族。有時候啊種族大于一切,就像你姐姐。”
“姐姐不是這樣的!她”小星急忙叫道。明明听下去就可能得知些什麼,孟嘯天卻搖搖頭站起來輕聲道,“我困了。”
第二天,回春堂如常開門,準時上班的孟嘯天沒感覺到什麼異常的氣氛,除了時不時會有些走神的陸元。徒弟們都以為師父困乏了,紛紛讓他去休息。陸元走了,但不是回內堂而是獨自朝外走去,沒走多遠花鳳悄然跟了上去。
其後幾天陸元很少在回春堂坐診,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走親訪友,回來時的神情看上去沒什麼異常,細看之下才能發現那遮掩不住的疲倦和不安。
第七天深夜,數條黑影分成兩組翻過陸府高大的圍牆,被劉柱暗中指揮、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的張謙夫婦暗中狙擊掉大半。剩下兩人看著四周死寂的黑暗,急忙拿出密探腰牌申明自己只是來找失蹤同伴的。
然而,沒人回應。
等了好一會當兩人決定離開時張謙夫婦突然殺出來,一番廝殺後將兩人都留了下來。
密探出自王家,習武資源充足,甚至有的還習有內功。而張謙夫婦之前只是普通鏢師。鏢師走鏢很多時候靠的不是自身實力,而是廣布四方的人脈,兩人實力其實也就一般。
今晚之所以能搞定黑影,有兩人這幾個月認真鍛煉、從不懈怠的原因,也因兩人都被劉柱傳了內功及武技的原因。
這些內功及武技都來自天城,是秦孟錢三家及夏侯王族貢獻出來的,還有些是顧青夫婦與天城交換的。雷鵬飛在天城摸索新武技時,翻過天城所有內功武技還錄了玉簡。
陰暗中,孟嘯天看著傲然站在八名俘虜間的張謙夫婦,再次感覺到‘底蘊’的重要性,底蘊深厚方能有效應對各種情況。
吸取了上次教訓,這次審問沒出什麼意外。這些密探都是最下面奉命辦事的,只知前幾天有三個同僚在陸府失蹤,他們奉命前來查找,其他的都不知道。
就在陸元愁苦時,剛剛從外趕回、面如寒霜的陸青突然抽劍割了一人喉嚨、全堂震驚!
“你怎敢殺王庭密探!不想活了!”有密探厲聲喝道,陸青漠然擦劍,“我能不能活就不勞你們費心了。”話音未落她素手已揮,劍光又抹過名密探喉嚨。
“等等!我說我說!”
陰暗中,孟嘯天感應著大堂中神情漠然的陸青,揮劍時突然散逸的靈力波動,苦笑道,“相處幾個月都沒能發現她竟然是煉氣大圓滿的修真者,真是瞎眼了。”小星撇撇嘴,“誰讓你是法器白痴呢?我可早就發現了。”
“你就吹吧!”
大堂中,陸青突然朝這邊看了眼,隨即一縷靈識傳音而來,“連雲宗真傳弟子陸青感謝南師兄這些日子的守護之恩,等事了再當面賠罪。”孟嘯天笑道,“你先忙吧,我回去休息了。”
“師兄慢走。”
第二天剛打開遮蔽陣盤,孟嘯天就听到小院中劉柱和陸青的交談聲。對于陸青居然和齊芙蓉同門,他並不感到奇怪,因為長林城是離連雲宗最近的凡天城鎮,甚至陸元都是齊芙蓉推薦給他的,不然人生地不熟的他怎麼知道。
現在想來,怕是兩女都可能認識。
陸青之所以遮掩修為氣息隱于長林城爺爺家,其實很簡單,她在紅塵尋找築基機緣。當年雷鵬飛在修真界蹉跎數十年都無法築基,然後回凡間省親時路遇老兵,從而獲得機緣半只腳踏入築基,然後才被孟嘯天推進築基。
她除築基機緣外,也有代父盡孝的意思。
仕途如海,往往只能被風浪推來推去,無法顧家。
這次,其父身不由己地卷入朝中兩黨紛爭,對手調動密探潛至陸府就是為找他的黑材料,好在朝堂上攻訐。只是他們運氣不好,正好遇到孟嘯天,其實就是沒有他對方也注定無功。
不是其父沒有黑材料在家,即使找到黑材料也無用,因為陸青是尊者還是宗門尊者,更是長林城所在國家背後的連雲宗精英尊者。
“看來你父親的對手在動手前沒做好功課。”孟嘯天笑道,陸青微微搖頭,“不是他們不做,而是這種情況很普遍,宗門大部分精英在凡間都有根基。上次如果不是南兄援手,他們已經成功了,那晚我被同門叫出去了。”
孟嘯天一愣,“這我倒沒在意。”陸青嫣然,“南兄身為修真者卻對凡間凡人如此尊重,絲毫不觸及其隱私,小妹敬佩。不知南兄高門何處?”
孟嘯天看看她,然後才笑道,“散修哪來的高門。”“小妹在宗門有些熟人,願為南兄舉薦入宗。”
“散修蠻好的。”孟嘯天笑著站起來,“你是修真者,令尊的事想來好辦了,我再有月余就要走了。”
陸青跟著站起,“南兄,能不能求你件事?”“說說看。”
“想解決父親的麻煩我就必須回趟宗門,”陸青滿是希翼地看著孟嘯天,“南兄能不能在小妹回來後再走?屆時,小妹必有重謝。”
“本來我是想答應你的,可你一說‘重謝’就不好答應了,不然就變味了。”孟嘯天笑著走出房間,陸青急步跟上正要解釋,他又道,“你去忙吧。”
陸青急匆匆走了,甚至都沒再確認下孟嘯天到底幫不幫。看著那背影,孟嘯天忍不住想起齊芙蓉,她這個安排是巧合還是有意?
“好看嗎?”
孟嘯天瞅瞅比欄桿高不了多少的小星,“沒你好看。”小星一把拍掉正要摸頭的大手,“我覺得她比姐姐好看。”
“這話你可以當你姐姐面說。”孟嘯天掉頭就朝樓下走去,回春堂要開門了。等到了回春堂,他發現堂門處多了面沒見過的旗幟,一問才知是大小姐剛剛插的。
有備而去啊。
孟嘯天暗贊聲,開始如常上班。
下午時分,兩名身著官府服飾的差人走進回春堂,和陸元聊了會後從後院偏門將昨晚的密探尸體運走了。
昨晚的密探,沒活一個。遠遠看著抬架白布下的尸體,孟嘯天輕輕嘆了口氣︰在混元星修真者眼中,凡民真是如貓狗啊。
對還是錯,他無可評價。
直到一個多月後陸青回來,陸府再沒發生過什麼情況。見過陸青後孟嘯天就準備離開,陸青奉上個儲物袋,孟嘯天以‘無功不受祿’為由沒要。
在這事中他確實沒出什麼力,倒是張謙夫婦出力不少。他讓劉柱告訴他倆,如果他們想進連雲宗的話他可以試著跟陸青聊聊。
沒想兩人都不想進,說他們半途修真、前途晦暗,即使進了宗門也肯定呆著不舒服,不如跟他們修真,修一天是一天,哪天死了哪天算逑。
對兩人這種豁達態度,孟嘯天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
離開長林城,五人朝連雲坊市奔去,越過對凡人來說已是絕地的長林沼澤,呼吸著濃郁的天地靈氣孟嘯天停下了腳步,將張謙和花鳳叫了過來。
防護陣盤內,看著兩人筆挺的身姿、昂然的眼神,孟嘯天滿意地點點頭,“半年能練到這個程度你們確實用心了,現在你們也該修真了。”他頓了頓看著兩人好一會,兩人還不錯,身姿動作都沒變化,只有眼神灼熱。
“大柱是你們的修真啟蒙,我本不該插手你們的事,只是我感到你們或許適合某種功法,所以才問問你們。”說著他拿出枚玉簡,“就是這門雙修功法。”
這門雙修功法,就是當年多情真人修煉的雙修功法,本為繁星某不知名前輩所創,後來南宮英將其去糟存精,改編成層次更高的雙修功法並取名《靜情決》。靜,來自靜嫻仙子;情,來自多情真人。
當年,多情真人同雅梅仙子設局,在深南山干掉繁星修真界叛徒血戰真人後,便同靜嫻仙子共赴深海迎戰提亞界第二次遠征。
那一戰,他是抱著以死贖罪的態度去的。
戰爭還沒結束,多情和靜嫻就在一場戰斗中消失,從此再沒在修真界出現過。金丹戰場很大,又是人跡罕見的深海,所以大家都以為兩人已經隕落。
實際上,那場戰斗中靜嫻為救多情當場戰死,耗盡所有才干掉敵人的多情也身受重傷。戰後他沒有傳音金丹來救他,而是找個地方留下他和靜嫻的傳承後,殉葬了。
數百年過去,多情和靜嫻的傳承始終沉睡,直到被一對周游列國的夫婦無意中得到,他們就是外家武宗顧青和內家武宗杜七娘。
兩位沒有靈根的凡人武宗。
不知這是多情有意的設置,還是天意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