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了？”
“啟稟太子殿下，雨已經連下了五日......”
壽功殿。
此前還一副歡天喜地的，能夠說出“春雨貴如油”的話語，對今年開春的雨水頗為高興的王德，此刻已然是笑不出來了。
李承乾口中喃喃，眼神之中的憂慮愈發濃郁。
“五日了......如此大雨，田地之中若是積水，恐怕便是天寶金種這等冬小麥，產量也要受挫......”
說著，來回的在壽功殿之中踱步半晌之後，李承乾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擔憂。
“速去備車！孤要去城外農田看看！”
民以食為天！
大唐如今能夠頂著地方一些負隅頑抗的世族或者宗族壓力，積極推行新政的同時，還能發動對周邊幾個國家的戰爭。
糧食的豐產和儲備，毫無疑問是如今大唐最大的底氣。
當李承乾坐著馬車，趕出太原府城外的時候，此刻田地間已經有了很多勞作的身影。
“啪！”
“挖渠！你踏馬懂不懂什麼叫做挖渠！把這些水都引到外面來！干活啊！”
“啪！”
一名名戒日奴在大雨之中，穿著簑衣，著急又慌亂的在田間快速的工作著。
而一些家中沒有購買到奴隸的農戶們，則是親自下場，梳攏著田間的一道道水渠。
將積攢在田地之中，將麥苗的根系完全淹沒的積水，引流到水渠之中。
李承乾看著大雨籠罩之下，好似蒙上了一層水霧的田野，眉頭緊鎖。
“高海，傳孤的命令，東宮六率接下來幾日的訓練全部需要，太原府城城衛軍也調撥出來五成兵力，卸甲歸田，即刻對太原府周邊的田地展開搶救！”
得到命令的高海，趕忙冒著雨回去傳令。
李承乾從馬車之上下來。
巨大的雨幕將他身上的衣服，瞬間打濕了大片。
王德大驚，趕忙舉著一頂大傘便是跟上。
“快！快來這邊，這邊排水溝不夠，從這里開挖，趕快再挖出來一條！”
“注意淤泥！注意水渠里面的淤泥！”
一道道略顯稚嫩，但卻頗有威嚴的聲音讓李承乾一愣。
一轉頭，卻在一處田壟之間，看到一個手持著鋤頭，正一邊挖掘著排水溝，一邊對著周圍的一個個人員下令的身影。
“李佑！”
李承乾一聲大喊，听到喊聲的楚王李佑一愣。
回頭看到自家皇兄，帶著幾分污濁雨水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意。
“皇兄？你怎麼來啦？”
“放心，有我在，這邊田地淹不了的！”
李承乾張了張嘴，此刻看著他這般模樣，一時間心中盡是五味雜陳。
他點了點頭，最終還是沒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一些感傷的話。
沒過一會兒，接到了李承乾命令的東宮六率，以及並州司馬王青雲親自率領的城衛軍，便是趕了出來。
也不用李承乾指揮，當即便是拿著鋤頭等各種農具，穿著簑衣，紛紛沖入農田之中。
“太子殿下放心，咱們太原府的水渠都是經過加固和清理的，這些天也都有人盯著，只要梳理好了田地里的水溝，不會有問題的”
王青雲生怕這位太子殿下生氣，就連他自己手中此刻都拎著一根鋤頭。
李承乾點了點頭。
又是巡視了一圈之後，交代了一聲讓弟弟李佑小心，便是又著急的趕回了陽成宮。
接連的大雨，讓他這邊又多出了不少的公務需要處理。
然而，此刻他更加關心的，卻是河東道那邊下游水渠挖掘的消息。
“乾樓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王德搖頭，一臉難色。
頓時，李承乾又是不由得幾分無言氣憤︰“河東道的那些工部官員，都是tm吃干飯的嗎？！”
就在李承乾心中思索著，是不是非要在這個關鍵時候，讓這幫家伙見見血光，好叫他們回憶回憶，他這個太子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的時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步跑了進來。
“太子殿下，乾樓大人河東道緊急飛鴿傳書！”
“快，快給孤拿來！”
李承乾眼楮一亮，焦急接過那一份小小的信件。
“河東道下游桑干河，水渠及輔溝已全部完工，屬下僭越已經傳訊雁門河道司，開閘放水！”
“好！”看著上面的信息，李承乾頓時情不自禁的大叫一聲。
“哈哈哈哈！好！”
“去，孫義，擬旨，即刻送去雁門河道司，讓他們立刻開閘放水，把建造出來的河道全都用起來！減緩周邊河道的壓力！”
孫義快步離去。
李承乾心中也終于是稍稍的放松了幾分。
一旁，幫忙處理著公務的李綱和虞世南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笑意。
“殿下此前原本是想要把幽州之地變成我大唐又一糧倉，同時發達內河航運，這才下令挖掘的河道，如今這水災來臨，反而是先用上了。”
“呵呵，殿下當真是福緣深厚，天命庇佑吶......”
兩人呵呵笑著，滿是夸贊。
不過，兩人的話語卻反倒是給李承乾忽然提了一個醒。
他眼楮一亮︰“若是雨勢維持如今這個程度，我並州道做好排水工作，借著如今同樣貫通的河東道水渠和河道，或許真的可以將幽州之地，提前發展起來！”
“額......”本來就是隨口一說的李綱二人，看著面前今日多出了一倍有余的工作量。
頗有種當場扇自己幾個耳光的沖動。
李承乾卻是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反應，已經快步來到了殿內一側的那幅巨大水流堪輿圖前。
伸手在並州和河東道，一路聯通幽州的路線上比劃著。
他如今已然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地理和水利白痴。
越是思索，眼中光亮就越是明顯。
可行！
非常可行！
原本的桑干河不足以承擔幽州，以及河東道其他沿岸州郡的農業灌溉。
但如今水流量加大，且還貫通了蘆芽山水源的桑干河，可就另當別論了。
“只需要再籌備幾處水庫，幽州經略，便可提前展開！”
“哈哈哈！老天爺你便是傾覆天河之水！孤也依舊要告訴你，什麼叫做......人定勝天！”
“王德，去給孤召集工部和水利署的官員！”
......
太原府東城門外，一個被城衛軍嚴格把控，甚至還有錦衣衛護持的區域。
陣陣黑煙從一頭鋼鐵怪物的“頭頂”冒出。
“嗚！！！”
逐漸加大的蒸汽白煙一團又一團節節升起。
兩條並排的鐵軌一直從這處“太原府火車站”，延伸出去。
蒸汽車頭之上，蔣王李惲正滿是期待的看著面前的儀表盤。
單單是這個純機械構造的儀表盤，在整個火車頭的研究制造之中，就費了不少的功夫。
對蒸汽動力的精確測量，以及耐用性的要求，幾乎讓帝國大學機械工程專業的教授和學生們，都掉了一把的頭發。
又是一聲尖銳的鳴笛聲響起。
”轟馳，轟馳......”代表著大唐如今鋼鐵冶煉技術最頂峰水準的鋼材制作的驅動軸，在蒸汽動力的作用下，開始緩緩運轉起來。
並且隨著蒸汽的壓力逐漸提升，更多動力的轉變出來。
連帶著轉動的速度，也是開始緩緩加速。
“動起來啦！動起來啦！”
墨老同樣神色激動，然而，此刻的他卻依舊盡可能的保持著克制和冷靜。
“不要著急，先走一圈！”
李惲坐在火車頭之中，後箱鍋爐所在的位置，一道同樣和蔣王李惲一樣，乃是機械工程學院學生的青年，此刻卻是和李惲一般，灰頭土臉。
一鏟又一鏟的朝著鍋爐之中增添著煤炭。
“嗚！！！”
巨大的嗚鳴聲，對于太原府城東的百姓而言，已經見怪不怪。
然而，緊接著所有人便是有些驚訝的發現，今天這種據說是“吃煤炭的馬車”的東西，叫聲竟然比起此前更加長久。
一蓬蓬黑煙在城牆之外升騰起來。
而後又好似拉扯開來的一片黑雲，引得城東門之上的守備城衛軍，都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看著那眨眼間竟然果真，在沒有馬匹拉扯的情況下，順著那鐵軌快速行駛而出，速度還越來越快的鋼鐵大怪物。
一雙雙眼珠子都幾乎要瞪出來。
這還是他們守備在這里，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一群帝國大學的“寶貝疙瘩”，在這里搗鼓這個大家伙。
“娘 ......這玩意兒可以跑得這麼快？！”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誰要是被這種東西撞到，那絕對是死無全尸啊......”
大唐第一台正式可以運營的，經過了數次改進，投入超過數百萬貫才終于完成了研究和建造的蒸汽動力火車頭——貞觀號。
終于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傳來了成功的好消息。
剛剛又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用膳的李承乾，被忽然傳來的這個好消息，都驚得顧不上吃飯了。
快速的趕到太原府火車站。
恰巧的便是看到，正在鐵軌之上運行的火車頭，還有那同樣看到了他，正在窗口對著他激動揮手的蔣王李惲。
“皇兄！成啦！哈哈哈！皇兄我成啦！！！”
李承乾揮手點頭，臉上滿是喜色，走到一旁的機械工程學院的院長墨老的旁邊。
“墨老，這貞觀號，當真沒有問題了？”
墨老含笑點頭。
“改進自然是還有改進的空間的，第二代的圖紙也已經完成，不過眼下這第一代，用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就是相關鐵路專業的人員上......”
李承乾一揮手︰“人不是問題！加大培養和投入，總會有的！”
他眼中滿是亮光。
在這老天爺都跟他對著干的貞觀二年春。
終于是迎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太原府到長安的鐵路，可以全力開始修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