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4︰獨行文壇

第252章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長夜風過 本章︰第252章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從前有座大森林,里面住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有淘氣的小松鼠,有老實的大水牛,還有每天都在唱歌的百靈鳥。而小兔子閃閃,是動物里最有好奇心的一個……】

    “嘶啦~~”張潮把剛寫了個開頭的稿紙扯了下來,發出刺耳的聲音。不知不覺就開始使用排比,真是個惡劣的寫作習慣。

    再說了,和山里的孩子講動物故事,不是班門弄斧麼。不小心搞出點常識性錯誤,就成笑話了。

    于是張潮又寫下一個新的開頭︰

    【我的班上有一個讓我頭疼的小男孩,叫做‘方放放’。他的樣子長得和他名字一樣,方頭方腦,調皮極了。他還有一個同桌,叫做‘袁圓圓’,圓腦殼、圓眼楮,是個乖巧的女孩子。……】

    “嘶啦。”張潮寫了半張紙,又撕掉了。隨即心疼地把紙張鋪平了,小心翼翼地夾回稿紙里。村長一共只給了他10張皺巴巴的、小學生用的300格作文紙,還是他孫子今年回村里過暑假落在家里的。

    “我都寫的啥玩意兒……”張潮把筆一丟,翻身癱在床上,沮喪不已。大部分人在進入青少年時期後,就不會再看兒童文學作品,張潮也不例外。

    所以想抄都沒的抄!

    如果說世上有一種文學類型是最難寫好的,那毫無疑問是兒童文學。

    如果再說出一種比寫好兒童文學還難的創作,那肯定是講好童話故事。

    張潮的屋子里沒有書桌,他就趴在床上、咬著筆,想了半夜,憋出了幾個開頭,結果自己都看不下去,別說講給這里的孩子們听了。

    如果讓他寫一本給成年人和青少年看的,他早就把眼前這幾張薄薄的草稿紙寫完了。但是要寫出一個適合這里的孩子的故事,還要能用嘴巴說出來給他們听,簡直難死了個人。

    是《白雪公主》《小美人魚》,或者《邋遢大王》《沒頭腦和不高興》《葫蘆娃》《黑貓警長》不好嗎?

    當然不是。但這些故事要麼距離什雷村的孩子太遙遠了,大量的解釋會不停中斷敘述;要麼就是與他們的生活經驗相悖,例如對什麼是“邋遢”,以及為什麼要害怕老鼠,什雷村的孩子和城市里的孩子的理解顯然不同。

    還有一些他們已經看過動畫片了,例如《葫蘆娃》,張潮一開口孩子們就大喊“看過”,鬧了他一個大紅臉。

    可真要讓張潮憑空寫出一個兒童故事來,卻又無從下手。說到底,他並不知道孩子們想听什麼、想知道什麼。

    孩子是沒有客套和世故的。他們不會因為張潮19歲寫出《少年如你》《少年的巴比倫》,20歲寫出《消失的愛人》,21歲寫出《大醫》……而對他有任何濾鏡或者敬意。

    張潮所有的名聲和成就在這個小山村里都歸了零。

    在他木木訥訥講不出一個新鮮的故事時,他就是孩子眼中“不會講故事的叔叔”,而不是什麼“著名青年作家”“互聯網意見領袖”。

    兒童文學,尤其是面向10歲以下低齡兒童的作品,是要用最簡單的詞匯、最簡潔的表達,在近乎“無技巧”的狀態下,創作出一個富有童真童趣,讓孩子不僅愛看,而且愛听的故事。

    愛听又比愛看的要求高了一層,容不得一點佶屈聱牙,甚至連稍長一點的句子寫起來都要謹慎。

    所以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家,實際上比頂尖的文學家更要稀缺。因為童真童趣是一個太容易被丟掉,卻很難找回來的心理狀態。

    張潮想著想著,忍不住困意,就這麼睡了過去……

    “篤-篤-篤。”沉悶的敲門聲驚醒了張潮。

    他揉著眼楮從床上坐起來,發現天已經大亮。敲門的是村長,他在門外道︰“小張,你的電話。”

    張潮來什雷村住下以後,發現手機沒信號,就通過村委會的座機告訴給了很有限的幾個人自己在哪兒,免得大家擔心。不過也交代了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別找他。

    他只想躲開忙碌的生活一陣,又不是要修仙。

    張潮披了件外套就下樓了,拿起話筒,剛說了一聲“喂”,就听到電話那頭傳來黃杰夫有些興奮的聲音︰“Boss,你知道我們的電影票房多少了嗎?已經……”

    “不想知道。”張潮用莫得感情的聲調說道。

    “……Boss,華宜的王仲軍聯系我了,他提出……”

    “也不想知道——你做主就行。”

    “……Boss,華納兄弟把《消失的愛人》劇本發過來,你要……”

    “不想看。”

    “……《大醫》第一部的版稅……《三晉風流》的收視率……邢小姐的……《三體》第二部……”

    “……你看著辦……差不了……你讓老馬處理……大劉自己會寫……”

    一句趕一句,堵得黃杰夫听得直翻白眼。之前張潮雖然是甩手掌櫃,但是對“潮汐文化”的發展方向與關鍵節點,尤其是媒體宣傳方面,還是親力親為的。

    現在張潮好像真不在意這個凝聚他許多心血的集體了。黃杰夫這次給張潮打電話,其實並不是有處理不了的急務一定要請示張潮,而是想說動張潮早點回燕京。

    畢竟有張潮在的時候,“潮汐文化”在宣傳和營銷上,幾乎都在碾壓競爭對手。這讓黃杰夫在商業上的拓展也無往不利,這種配合無間的感覺簡直不要太爽。

    張潮一“休養”,黃杰夫都能明顯感覺到合作伙伴的態度都有了微妙的變化。自己獨當一面雖然沒問題,但誰不想更順利些呢?

    張潮也听出了黃杰夫的沮喪,溫言道︰“我狀態其實並不好,未必都能做出正確的決策。等我調整好了,就回去了。

    沒有我,你們一樣能干的很好!好了,如果沒有別的重要的事,我先掛了,我還要去幫忙做飯。”

    電話那頭,身在燕京辦公室的黃杰夫頹然放下電話,然後癱坐在椅子里。他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會放棄享受敵人屈身求和的快樂,放棄享受財富一夜暴漲的快樂,放棄站在山巔俯視眾生的快樂。

    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一張10塊錢的鈔票,遞給了旁邊的馬伯慵和雙學濤,嘆口氣道︰“我輸了。”

    馬伯慵麻溜地把錢塞進口袋,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地道︰“我說的沒錯吧?他短期內肯定不會回來。”

    雙學濤點頭同意道︰“說到底,張潮骨子里還是一個作家。”

    黃杰夫哀怨地看了兩人一眼,道︰“行行行,你們作家清高、你們作家了不起,就我庸俗,就我愛錢……”

    馬伯慵無奈地道︰“學濤,你和他解釋解釋吧。我去忙《狂寵……》出版的事了。”雖然自己已經幫著邢大小姐改了小半年了,但是說起書名,他的牙齒還是會發酸,趕緊略過。

    雙學濤還是更穩重點,語重心長地對黃杰夫道︰“不是清不清高的問題——你想想,張潮短短2年多,走了別人多少年的路……”

    同樣的對話,也發生在長福縣張潮的父母之間。知道兒子突然跑到雲貴大山里去“隱居”,張潮母親差點就要帶上鍋碗瓢盆、柴米油鹽,跟著去“陪讀”。

    還是同為中文系出身的張衛國能理解張潮目前的狀態,連忙安撫了老婆的焦慮︰“兒子長大了,又遇到了這麼多事,覺得累也很正常。他這是在重新尋找生活的意義,你別攔著他。

    等他找到了,自然就回來了。”

    張潮母親狠狠剜了一眼他,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覺得累,怎麼就非要去那窮鄉僻壤的,回家不好嗎?”

    張衛國嘴巴上說︰“我們作家的事,你不懂!”心里卻想著兒子要回來,豈不是連三姑媽的大女婿的表舅的理發店開業,張潮都要去剪彩?躲出去好,躲出去好。

    知夫莫若妻,老婆一句話就差點讓張衛國破防︰“‘我們作家’,我們家還有第二個作家?我怎麼不知道?”

    張衛國聞言只能把牆上的一幅“忍”字書法作品看了又看,然後一言不發地回書房繼續寫他的《我教兒子寫作文》了。

    張潮並不想費心思去猜遠在燕京或者其他什麼地方的人們在想什麼、在做什麼,他眼下只想燒好眼前的這口灶台。

    雖然付了錢,他也不想每天耷拉著倆爪就往人家火塘前一坐就開始干飯。能夠參與到過程里,才能讓每頓飯吃得更香甜一些。

    所以他提前來了今天的“食主”家里幫忙。灶頭上的蒸炒烹炸他自然插不上手,所以被打發來做簡單的燒火。

    說是“燒火”,其實灶膛里早已經點燃了熊熊火焰,他只用負責往里添柴、用風筒吹風,讓火力不要減弱就好。這活兒張潮小時候就干過,不過那時候家里的灶膛邊上還有一個小鼓風機,不用風筒。

    灶台燒火也是有技巧的,不是只管塞柴火就行。而是要用鐵棍或者火鉗,不時撥動堆在一起燃燒的柴條,才能物盡其用,讓它們燃燒得更加充分。

    選柴條也有技巧。灶膛里只需要有一根硬柴做“主力”;在“主力”被“消滅”前,只需要往里面添枯柴和細枝。這樣既可以保證灶膛的火力不會過旺,也能節約柴火的消耗。

    看著張潮吹風筒、撥柴堆、添柴條的動作越來越嫻熟,女主人雖然也不會說普通話,但還是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隨著溫度的上升,蒸屜下的清水開始沸騰,不一會兒白蒙蒙的蒸汽就從煙囪里鑽出去,與別家的炊煙交織在一起,讓整個什雷村都氤氳在祥和和安寧當中。

    吃過午飯,張潮又想幫忙洗碗,可是主人家怎麼也不讓,他也只好作罷。

    回到村委會睡了個午覺,張潮又跑去找了韋廣利家的小孩哥韋恩澤,讓他帶著自己去附近的林子里撿菌子。

    韋恩澤本來正在愁眉苦臉地寫作業,一听張潮要撿菌子,高興地把作業一飛,朝著屋子里喊了一句,也不等有人回應,就拎上籃子帶著張潮出發了。

    等走到村子的邊緣,韋恩澤還回頭看了看自家,發現母親沒有追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對張潮道︰“快冬天了,菌子撿不了幾天了,也撿不了幾種了。”

    張潮笑道︰“那你教我認一認,哪些菌子有毒,哪些菌子能吃。”

    韋恩澤仿佛得了莫大的認可,帶著張潮就鑽進了林子里,一邊還說道︰“菌子嘛,我也認不全,所以一般只摘爺爺教我的那幾種。

    其實有毒沒有毒,吃一次就知道了嘛!有好幾種,我一直想嘗嘗看。”

    張潮︰“……”好想回去怎麼辦……

    但是來都來了,張潮默唱著︰“紅傘傘、白桿桿……”

    不過小孩哥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冒險沖動,只帶張潮摘了最常見的幾種蘑菇,大多數長相樸實憨厚,既沒有妖艷的紅傘傘,也沒有誘惑的白桿桿。

    吃過晚飯後,張潮看到孩子們都往村委會跑,也就跟了過去。

    原來是每到周末晚上,村長都會把辦公室的電視擺到外面,讓村民一起看。雖然也有村民家里已經買了電視,但毫無疑問,大家還是更喜歡圍坐在一起看節目的熱鬧感覺。

    6點的電視劇,7點的新聞聯播,7點半的焦點訪談——這三個節目是雷打不動的,但孩子們多半看得直打哈欠,或者在互相打鬧。大人們也多在自顧自地聊天。

    只有不多的幾個听得懂普通話的大人看得仔細些。

    8點鐘,村長把電視調到了CCTV10。張潮還沒反應過來,就听到一陣熟悉的音樂,然後就是熟悉的解說詞——

    【踏遍三晉大地,盡數風流人物。歡迎大家收看大型文化行旅紀錄片「三晉風流」。這一期節目,我們來到了承東啟西、貫通南北、輻射中原的YC市。……】

    村長調完台,看到張潮愣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們能收到的台不多。最近看電視,就覺得這個節目不錯。能讓大家看到別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你要是有要看的節目,可以自己調。”說罷就把遙控遞了過來。

    張潮連忙擺手拒絕,表示和大家一起看就好。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三晉風流」的成片,排期是早就和CCTV10談好的,只是自己忙完了而已。

    很快,山西與這里截然不同的地貌特征就吸引了幾個孩子的注意,尤其是大片大片的平原,讓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二里平地的他們感到震撼。

    韋恩澤悄悄拽了下張潮的衣擺,張潮看向他,他小聲問道︰“這個地方在哪里?”

    張潮想了想,大概和他描述了一下兩地的距離和交通。但是“一千多公里”“隔著三個省”“坐火車幾天幾夜才能到”,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尤其是張潮最後補充了一句︰“我從縣城來到這里,一共40公里。”

    縣城韋恩澤去過,一路上走路、拖拉機、三輪車、公交車,花了大半天才到。而這個“運城”,竟然比縣城還要遠上幾十倍。

    以前他也看電視,但是只注意了里面的高樓大廈和花花綠綠的衣服,卻並沒有人能給他解釋這些陌生的事物。學校的老師雖然講了“祖國幅員遼闊”,但是他對此沒有具體的概念。

    張潮的話,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原來可以這麼大,眼楮里浮現出茫然和向往兩種神色。

    張潮笑問道︰“想去?”

    韋恩澤點點頭,道︰“想去……可是很遠。”

    張潮道︰“想去的話,其實不遠。我來的地方,比‘運城’還要遠。但是我想來,也就來了;你想去,也一定能去。”

    韋恩澤搖搖頭,不再說話。

    張潮也不再說話,和他們一起靜靜看著電視。

    什雷村的夜晚依舊黑得像墨,寥寥幾盞燈光,和電視屏幕的熒光,並沒能照亮這里的夜空。

    晚上9點,村長關了電視,眾人也各自散了回家。

    張潮上了二樓,拿出紙筆,在新的一頁寫下了一個新的開頭︰

    「今天,韋小亮突然問了張老師一個問題,可把他難倒了——“老師,我听電視里說要下流星雨了;那下完流星雨,天上的星星是不是都落到了地上,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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