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4︰獨行文壇

第347章 攘外必先安內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長夜風過 本章︰第347章 攘外必先安內

    馬悅然環視了一下諾大的場地,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學者們︰“張潮是一位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作家,他的選擇應當被尊重。

    這原本只是作家與讀者之間的事——我是讀者,而他是作家,所以我們之間的會面,主動權在他那里。

    還記得那個故事嗎?一位法國的《圍城》書迷,寫信給錢鍾書希望能見見這位睿智的作者,而錢鍾書回應︰

    ‘假如你吃了個蛋,覺得不錯,何必要認識那下蛋的母雞呢?’

    可有些聲音,或者把它升華成一場宮廷覲見,或者把它扭曲成了一場文化審判!

    所有關于諾貝爾獎的討論令我疲倦。這個獎就像天氣預報,我可以告訴你們斯德哥爾摩今天是什麼天氣,但沒必要讓全世界的作家都按這個天氣穿衣。

    你們應該更關心作家,關心作品,而不是獎項,哪怕它是諾貝爾獎。

    張潮的《逐星者》讓我看到漢語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不需要任何獎項來蓋章認證。

    我知道是一個充滿爭議的作家,有許許多多的‘敵人’——據說就連帕慕克,都在攻擊他。

    文學從來不怕爭議,怕的是把爭議當真理。讓我們把討論的焦點放回作品本身,這才是對作家最基本的尊重。

    而那些無端的指控——民粹、保守主義、文學投機……到底有幾分是就事論事,還是另有所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請不要再借著我的名義去戕害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馬悅然一番話說完,現場先是安靜得可怕,然後全場響起了浪潮般的掌聲和歡呼,一波接著一波,整整持續了近2分鐘才在主持人的反復提醒下才安靜下來。

    在今天之前,沒有人想到馬悅然會以這樣堅決的態度維護張潮,更沒有想到他會在這麼重要的場合把這些話說出來。

    張潮是誰?無論外部對他有多少非議,但他始終是燕大的“自己人”。

    作為燕大作家班復辦以後的第一個學生,張潮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哪怕燕大歷史上人物輩出,但說一句他是“燕大的驕傲”也並不為過。

    燕大中文系更有他的“大本營”,不少學生為了維護張潮在論壇上和人打嘴仗。

    眼前這個白發蒼蒼的瑞典老頭,在學生們心目當中也可愛了許多。

    馬悅然看著台下群情激動的燕大學生,內心也是五味雜陳。

    1948年,他作為高本漢的研究生,第一次跟隨導師來到中國,在西南地區進行方言調查工作,一直到1951年項目結束才回到瑞典。

    那時候背著照相機和錄音設備滿大山跑的年輕人,不會料到幾十年後,自己竟然成為了中國當代文學的“皇帝”。

    深諳中國文化的馬悅然當然知道這叫“時勢使然”,但“黃袍加身”的滋味對一個活得很通透的80歲老者來說只是負擔。

    即使他在過往多次訪問中國、接受采訪的時候一再強調中國文學自有其源流與發展,從《詩經》誕生的年代開始,從不遜于任何文明,中國的作家也很有智慧,可以寫出偉大的作品。

    但是仍然擋不住有人一直問“中國文學的問題在哪里?”仿佛他是一個施舍符水的天師,或者藥到病除的扁鵲。

    張潮的拒絕給了他一個很好的機會,一個從幼稚的比大小游戲中抽身的機會。

    ……

    “這真的是馬悅然說的?”作協大會議室里,張潮和幾個負責組織「青年作家訪日代表團」的領導在茶歇間隙,得到了來自燕大的消息。

    眾人的反應都十分錯愕,然後又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張潮。

    張潮尷尬地摸了摸了自己的下巴——但那里並沒有胡子讓他捋——喃喃自語道︰“這下麻煩了啊……”

    劉恆有些不解,問道︰“這不是挺好嗎,難得老頭這麼支持你,你們這算是忘年交——雖然沒有見過面。怎麼就麻煩了呢?”

    張潮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向遞消息的干事小劉問道︰“他真是這麼說的?”

    小劉道︰“千真萬確——喏,這是燕大的同學記錄下來的文字稿,一散會就發到網上了。”說罷將手機遞給了張潮。

    張潮接過手機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又把手機還給了小劉,道了一聲謝。

    鄒光明看出張潮有話說,給小劉交代了點事情把他打發走了,然後才問道︰“出啥事了?”

    張潮沉思了一會兒,道︰“馬悅然院士這麼一說,把事情復雜化了。”

    “哦,怎麼講?”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張潮簡單把剛剛看到的文字稿復述了一遍,並且補充道︰“這個講話的針對性太強了,我剛剛看到燕大的同學們已經開始喊著要揪出‘文壇內奸’了……

    雖然那些超過文學批評邊界的言論我也討厭,但是……”

    王蒙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明白了張潮為什麼欲言又止,索性幫他補充道︰“但是用這種方式把他們‘揪出來’,同樣超越了文學批評的邊界,是嗎?”

    張潮點點頭,順著王蒙這句話往下道︰“其實我知道這些人是誰,甚至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現場一片沉默,在座的都是人精,都是見識過文學圈、輿論界的許多怪現狀的,張潮和王蒙這一唱一和下,哪里還不知道這股風從哪里來。

    劉恆和張潮關系不錯,脾氣也大,用保溫杯一磕桌面,發出“咚”的一聲響,嚇了大家一跳,只听他道︰“要越界也是這些人先越界。

    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這次你要去日本展現中國文學的形象,就得先把潑在你身上的髒水擦干淨了。

    這些人真是什麼錢都敢賺,這回讓群眾收拾收拾他們!”

    張潮︰“……”心里忍不住翻了白眼。什麼“攘外必先安內”,有這麼咒人的嗎?

    但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道︰“這次潑髒水的這些人都是無名小卒……”

    劉恆納悶了,問道︰“無名小卒不好嗎?這優勢在你啊!”

    張潮︰“……”劉老師,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還有最近那個經典電影少看點……

    不過他還是只能耐心地解釋道︰“馬悅然這麼一說,同學們這麼一‘揪’,我就沒辦法放長線、釣大魚了啊,可惜,可惜!”

    眾人︰“……”大家都在同仇敵愾,你琢磨的是怎麼釣大魚?

    不過沒一會兒,也都琢磨過來了,就連劉恆都猛拍了一下大腿道︰“還真是!”

    這件事復雜就復雜在,他們可以扣屎盆子,但是在現在的輿論環境下,同學們“揪出來”的行為,反而會讓張潮在輿論上陷入被動。

    因為時過境遷,張潮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小伙兒了,無論他承不承認,他都是文壇上擁有巨大影響力的“一方諸侯”。

    而這一次批評他的人——無論是某某大學文學院的副教授,還是某某地方作協的老作家,加起來與他都不在一個量級。

    張潮過往在輿論戰中能取得勝利的關鍵,在于他一直都是相對弱勢的那一方,他的反擊往往被認為是無可奈何的正當防衛——只是有時候防衛太過當了點,不小心就把對手輿論超度了而已。

    就像這一次他拒絕馬悅然,人們在態度上認同他的更多一些,除了他在CCTV訪談中的出色表現以外,內在的情感邏輯仍然是他和馬悅然之間巨大的身份差距。

    一個剛剛崛起幾年的中國青年作家,一個“積威”20多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大家下意識肯定認為前者的話語權大大弱于後者。

    尤其在國內媒體持續幾周的炒作之下,會面邀請如同馬悅然所說,成為了“宮廷覲見”,輿論就更認可兩者的等級差異。

    張潮的拒絕,就不再是一個沒禮貌的年輕人,拒絕一位慈祥的老人;而是一位勇敢的青年,反抗強權的收服。

    而這一次則完全不同,對張潮的批評遠還沒有形成“牆倒眾人推”之勢,連重要點的報紙都沒有轉載,僅在一些銷量低迷的地方報刊上打轉。

    而站在張潮這邊的大學生和網友們,現在就要沖過去把人老底都掀了,還直接扣上了“文壇內奸”的帽子,實際上並不能讓張潮真正贏得輿論上的優勢。

    反而會讓人覺得張潮站得高了、人也飄了,一點批評都受不了,還動輒就發動粉絲四處出征。

    2007年的輿論環境,就是這麼怪——你越強,就越得忍著;忍不住反擊了,那是你沒修養。

    所以張潮雖然在第一時間就看到那些文章卻一直選擇按兵不動,目的就是為了讓對方更“囂張”一點——等他們“囂張”到當初方老師、蓮岳他們那個程度了,才好一網打盡。

    省得東拍一只蒼蠅,西捏一只跳蚤,沒完沒了。

    結果馬悅然這老頭在燕大演講一激動,他自己倒是脫身了,卻把爛攤子留給了張潮——不過估計這也是馬悅然事先想不到的。

    張潮最後只能嘆口氣道︰“這事只能我自己來平——大家還是說回正題吧。我覺得行程沒什麼問題了,飯动教授那邊應該也可以接受。

    整個行程15天,不短不長,東京、京都、大阪……”

    高洪波問道︰“北海道不去嗎?我看最早日本發過來的行程里有這一項,後來怎麼劃掉了?莫言他們前年去了一趟,說是很不錯,莫言不是還出了本書叫啥來著?”

    陳建功在一旁道︰“《北海道的人》。”

    高洪波道︰“對對,《北海道的人》——北海道是日本文學的一個具有重要象征意義的地域,川端康成的《雪國》就是寫北海道的。

    他那個開頭棒極了——‘穿過長長的界限隧道,就是雪國。夜的底色變成銀白。’”

    張潮打了個寒顫,連忙道︰“北海道最美的時候是冬天——雪國嘛。10月上旬都還沒有開始下雪,去了也看不到‘夜的底色變成銀白’的景象。

    所以還是算了吧,以後有機會再去。”

    高洪波惋惜地“嘖”了一聲,道︰“這樣啊……還真是可惜,好吧。”

    張潮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莫言的《北海道的人》後來在網絡上引起了多大的爭議他可一清二楚,他特意讓飯动容取消北海道的行程,就是不想兩者之間發生任何聯想。

    張潮心里最清楚不過,文化人寫的文字里,就數游記最敷衍、最不可信,要麼和郭德綱早年相聲里的主流相聲演員一樣,到哪兒演出都要唱一句︰“xx啊xx啊我滴故鄉。”

    要麼和于秋雨老師似的,到哪兒都能說一套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的深刻大道理出來。

    至于莫言屬于哪一種,顯而易見。只不過他本人估計沒有想到,多年後自己的一個發言和這本散文集聯系起來以後,竟然迸發出了如此獨特的戲劇效果。

    也算是某種由時間凝練而成的行為藝術標本了。

    張潮可不想當標本。

    這時鄒光明道︰“還有一件事,你確認韓涵、小四他們兩人會來嗎?他們倆可出了名的不合群,尤其是韓涵……”鄒光明想到那個黑瘦的年輕人的張狂,不禁搖了搖頭。

    要說張潮之前,誰是文壇的“麻煩制造機”,韓涵當仁不讓。不過隨著張潮的崛起,這兩人的星光都黯淡了很多,沒有那麼扎眼了。

    張潮自信地點點頭,對眾人道︰“我一個多月前就和他們溝通過了,他們兩個都同意參加這次的訪日代表團,只是在時間上可能不會和其他人同步。

    韓涵現在正在賽車季當中,中間大概能抽五天時間去一趟東京,剛好參加在澀谷的那場討論會。小四現在開公司,也挺忙的,不過也答應至少參加兩到三個行程。”

    鄒光明道︰“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帶上他們兩個?其他人,加上你,就足夠有代表性了吧。”說罷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著張潮。

    張潮笑問道︰“那如果這個時代沒有我,同樣有這麼一個團,卻少了他們兩個,會有代表性嗎,還是「代表團」嗎?”

    大家聞言都沉默了,張潮這個理由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張潮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對眾人道︰“好了,我回去了,還要接著滅火啊……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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