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邊。
是小勇接到的喬鈺電話。
听完喬鈺的暗示，小勇很快明白過來，帶著激動的心，飛快跑回家。
跑到一半，速度就降了下來。
如果真能高考，他和四哥考出去了，那四嫂咋辦？
看到敞開的院門時，他四哥正在給雞圈的雞喂食兒，他四嫂把碗筷擺放好，頭也沒回，對他四哥喊了句︰“看看小勇走到哪兒了？飯菜都快涼了！”
大偉視線剛一抬，就對上小勇的。
幾分鐘後。
周二妹好奇道︰“小勇，二嬸說了啥？”
小勇看了眼大偉，後者納悶道︰“你看我干啥？她問你啥，你就答啥唄。”
小勇︰“媽讓我們準備高中課本，好好溫習，過年去了京市抽查我們。”
大偉手微頓，原來還在糾結先吃什麼，旋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的意思是……”
小勇點頭︰“如果真是這樣，工作可以賣了，這里的房子……”
他看向周二妹，沒再說話。
周二妹一開始還听不懂，直到大偉回了句︰“工作的確可以賣了，房子給轉賣……讓二妹住，是吧？”
差點說漏嘴。
他倆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
“你們是說，到時會恢復高考？”
大偉和小勇對視了下，點頭。
大偉︰“上中學時候就感覺出來了，只有工農兵大學生，是無法向國家輸送人才的。”
小勇點頭道︰“爸媽也說過，工農兵大學機制堅持不了幾年。”
周二妹︰“那、挺好的。”
小勇好奇地問她︰“四嫂，我和哥是肯定要參加高考的，你呢？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周二妹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塊料。我考高中都摳破了頭皮，考大學……估計考個專科都難。
只要抓住時間的機遇，就能造就一番英雄。我的機遇不在高考場上。
我有一種預感，參加高考就意味著我會失去現在所有，拿到文憑並不能為我的路上添磚加瓦。”
她是第一次發表自己的觀點。
她以為這對兄弟會笑話她，或者看不起她，亦或者眼底掃過一絲輕蔑。
好似對她說︰你以為你是誰？還能預感未來不成？你的未來有用的話，母豬能上樹嗎？
可偏偏，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們的表情依然嚴肅，听完她的話，點頭稱贊。
“四嫂高見。”
大偉︰“如果你想經營好廠子，走這條路子，的確實踐、社交等等都比一張文憑重要。國家在恢復高考時，肯定還會做其他重要決定，這樣的政策對于普通人來說，把握住機會了，便是改變一生的事。
我支持你的決定。”
天色還不晚，之前都是大偉送她回娘家歇息，今天二嬸的一通電話，讓兄弟倆還有要事聊。她便獨自回娘家。
周二妹兩眼無聲，不知道在想什麼，路上踫到熟人，打了招呼便往前走。
又，似乎想到什麼，折了回來。
她看著對方。
對方叫紅紅，從小和自己玩得好。小時候一起打過豬草，小學也在同個班，甚至是同桌，無話不談。
小學畢業後，她倆像是進了分水嶺，不明顯，但兩人話少了很多。
她主動找過紅紅，對方忙著相看人家，她自己也要準備考初中，繼續讀下來。
後來初中畢業，高中畢業……
再到她被二嬸賞識，如今在紅旗零食廠是代理副廠長的存在，她們倆都沒了兒時的模樣。
她還是想問問。
“紅紅，你最近……還好嗎？”
“好……二妹，咋了？”
各自嫁人後，一個忙于家里家外兩把抓，一個在廠里頭大有作為，前頭的孩子都生了幾個，後頭的結婚沒多久。
平時都是點頭之交，紅紅不明白對方喊住自己干嘛。
“我其實有個問題很疑惑。”
“啊？也有二妹你不知道的？”
周二妹眉頭輕攏，雖說不喜歡對方的說話語氣，但也沒放在心上。
周二妹︰“一個工農兵大學名額，一個工作往上升的名額，你會選哪個？”
紅紅看著她的眼神更顯怪異了，“當然是工農兵大學名額了！大學生出來就是機關單位！工作再好能好到哪兒去？”
“你是這麼想的？”
“是啊！不光是我，所有人都這麼想吧？”
是啊。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維。
明明她現在是常人中的異類，怎麼那對兄弟就贊同自己的想法了？
哦不對。
現階段，她只是常人中的異類，如果時間證明她是對的，她成功了，那麼現在的想法屬于超前想法……
逆風而行的是異類嗎？有可能是他們看到更光明的未來，遇到普通人越級的機遇罷了。
“謝謝。”想通後的周二妹不再糾結于此，快步離開。
紅紅看著她的背影，嘀咕了句︰“有病。”
便朝家的方向而去了。
紅紅十六就嫁人了，十二歲相看，幫著家里干幾年活兒，又捂了半年皮子就結婚了。如今二十二歲了，生了**個孩子，整天圍著孩子和灶台轉。
當初紅旗零食廠確定建設時，她男人就催她去和周二妹套近乎，說不準能撈到一個工作名額。
她讓她男人別想多了，工作名額是套近乎能套的？還是準備錢，撈個工作實在。
偏偏他們兩口子每天滿工分，也只能養活幾個孩子。存錢買工作？簡直痴心妄想！
她男人最近在念叨︰明明都是一個生產隊的，一個小學的，怎麼差別就這麼大。
言下之意，她比不上二妹了唄。
雖說心里頭對周二妹有怨氣，也有隔閡，每次見了周二妹都繞路走。但當時她也懟回去了。
“我要有二妹那家境，父母把我供到高中畢業，還給我買份工作，我會嫁給你？你也不看看你家窮的！彩禮才給幾塊錢！
喲，你該不會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肖想二妹吧？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蔥！你比得上人家周大偉嗎？人家爸可是軍官！媽是軍醫！人家還會作畫，長得也好看！”
“好啊，老子說你整天要去廠子那條路蹲著，原來是盯上周大偉了！你也不看看你生過幾個孩子，灰頭土臉的，都快趕上做人阿奶了！你有點b數沒！”
兩口子你損我兩句，我厭你幾分，婚姻和生活只余下雞毛蒜皮的事。
貧賤夫妻百事哀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