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豐四百四十八年冬月初七,值神天德,百事吉利、不避凶忌。
這日天頭落下大雪,韓尋道身披彩綾錦裘、足踩著一柄上品飛劍,才從重明小樓中走出,朝著重明宗在洪縣那塊二階下品靈田行去。
這飛劍是其師葉正文自他參加過今歲的小比過後,剛剛才賜下來的。
韓尋道年已二十五歲,而今已是練氣六層修為,在重明宗一眾內門弟子中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人物,畢竟這修為進益比起當年的蔣青也差不得太多。
是以為了獎勵前次宗門在小比上頭表現頗佳的韓尋道,葉正文便將這柄多年未用的閑置法器獎賞給了他。
後者自三年前學林山之役傷在鐵西水手中方印過後,身子便就一直不好,修為上頭更是難有進益。因此葉正文索性就閑下心來,于療傷之余專心授徒。
除此之外,每月內門講道、真傳演法他這位築基長老也幾乎無有缺席,算是為愈發蒼老的裴奕分了不少負擔。
說起來,裴奕作為蒯家女婿,卻並未因了蒯恩做了南王徒弟,而得以雞犬升天。
匡家人顯是對蒯恩非一般的看重,非但不與重明宗上下泄露這位紅人的半點蹤跡,便連本就不多的蒯家族人,也都盡被宗室派人接到了京畿過活。
這也算是徹底斷了某些想拿蒯家這層關系,大做文章的掌門心頭那些,沒骨頭的肖想。
只是那些被蒯恩好容易用好話招徠的散修贅婿,卻無有這份好命,無一人可跟著去京畿道享些福來。
這也意味著,唐固蒯家的部分族女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又要換一個更能令得她們滿意的夫家。
不過這通變故,對于這些散修們倒也不全是壞事。
畢竟蒯恩不在了,他們照舊與從前一樣,安心挨著重明宗做些勞苦活路便可好生過活,也不消再被旁人從報酬中分潤半分。
而裴奕與蒯氏這一家子,倒不是不能跟著蒯家同去京畿。
只是匡家人告知時候也言述得十分清楚,去是能去,但往後若是想要再回來,卻不曉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裴奕到底放不下族人與重明宗,蒯氏也確是賢淑,听了丈夫打算,也未有吐出來半個“不”字,只安心守著那個照舊在她心中高大挺拔的裴家哥哥本份度日。
不過到底兩夫妻這些年來用心沒有白費,去了京畿的幾個蒯家修士,也想了辦法,為裴奕尋醫問藥。
匡家人顯是對他們相當不錯,因了在半年前,甚至有一位二階上品的丹師,受了蒯家人的請托,從京畿道乘著宗正府為雲角州廷送運送物資的飛舟出診,專為裴奕號脈而來。
雖然這位丹師看過傷勢之後只言以他手段藥石無醫、照舊無法為裴奕延壽,但只蒯家人這份心意,便足夠暖得裴奕覺得自己能夠多活幾月。
雖然築基一事,裴奕還難得尋到眉目。但在煉丹一道上頭,他卻有些一日千里的意思。
就似是突地開竅了一般,明明前些時候裴奕才是個泯然于眾的中品丹師,而今才過了沒幾年,他便已經能煉制出來一階極品靈丹。
這速度初听起來或還不覺有異,但細一思量,“一階極品丹師”這幾個字眼,卻是好些丹師皓首窮經一輩子都遠遠達不到的高度。
至少重明宗自張祖師以降二百余年中,也只在本代,才出來裴奕這麼一個獨苗苗。便連傳授裴奕煉丹本事的那位連師叔,其出走時候,造詣也遠比不得前者。
固然對于已經有四尊本門築基坐鎮的重明宗而言,再出一位一階極品丹師也只能算得上一件錦上添花的好事。
但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對于根基淺薄的重明宗來講,有任一弟子在任一方面取得前人未及的成就,都是值得慶賀的。
而好容易在丹道上頭才有突破的裴奕自不會閑著,直接在善功堂內掛了牌子接受請托,專拿出來寶貴時間為重明弟子專門煉制丹藥。
掙得了足夠多的善功過後,裴奕便在宗門大庫里頭揀選了不少珍惜藥材,專為門下三個弟子量身定制合用丹藥。
特別是其首徒康榮泉而今正在籌備築基的關鍵時刻,現目前最是需得他這做師父為其提供助力。
康榮泉還在洪縣與周宜修一道為康大掌門種植月蕨,這是件殊為要緊的事情,耽擱不得。
是以師徒二人暫時不得聚首,裴奕便只得囑托正要去為寒山四友贈送請帖的韓尋道將丹藥一道帶過去。
不過後者得了裴奕差遣之後,卻是專門往重明小樓行過一趟。
這幾年發生了好些事情,周昕然對于周宜修的怨念早已淡了許多。
特別是自她與段安樂的孩兒誕下過後,周宜修花費重金請托袁晉為這小外孫打造了一件護身法器過後,父女二人就更難有什麼隔閡橫在其中。
韓尋道從周昕然處取過其為周宜修購置的裘衣過後,未有停歇,途中甚至奢侈到拿靈石趕路,方才盡快在洪縣這塊月蕨田中,見得了周宜修與康榮泉這對稼師師徒。
“尋道拜見周師叔、康師兄。”
“嗯,勞煩師弟稍待。”康榮泉此時正赤足立在靈土里頭,對于韓尋道的到來反應不大,便連頭都只抬了不久,便就又埋了下去。
一旁坐在小矮幾上頭的周宜修接過韓尋道帶來的裘衣過後,卻是顯得十分熱絡︰
“竟是尋道來了?快坐快坐,師叔我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