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進入村莊之前,就開始吆喝︰“交糧不殺,交糧不殺!”
村民們對于被搶劫其實也還算熟練。
畢竟被貴族老爺收稅,和被強盜搶劫,其實差別不大。
至少這附近的強盜,是不會竭澤而漁,斬盡殺絕的。
不然他們下次搶什麼?
但是這次,有傳教士的帶領,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反抗了。
的確,不反抗任由搶劫不會被殺死。
但是他們也想自己孩子多吃一點面包,甚至能吃到點肉和蛋,而不是現在這樣骨瘦嶙峋。
而且他們對于傳教士所描繪的,神聖之地,度假山莊也是非常向往。
那是女神的應許之地,是地上神國。
而一直被搶劫,一定是沒有可能湊齊路費朝聖的。
再之就是,他們自己也想試試傳教士口中的舒適耐磨的衣服,以及精細一些糧食。
為此他們拿起了武器。
雖然只是草叉,只是糞叉,只是鋤頭只是耙子。
但是足夠了。
由于沒有經過訓練,他們組成的陣型全是破綻,但是他們的抵抗意志還算堅韌。
在與盜匪互換了幾個傷亡之後,盜匪扭頭就走。
他們是來搶劫的,不是來玩命的。
這些村民不知道什麼原因想要抵抗了,那麼搶劫他們就是虧本買賣。
打贏這些村民可能並不太難,但付出代價是必然的,付出的代價必然比不上搶到的幾匹麻布,幾只家禽。
但是很快盜匪就倒退了回來。
看著村民們和傳教士警惕的眼神,強盜首領站出來說道︰“暫且放下仇怨如何?”
村民們臉色疑惑,覺得這個強盜首領腦子有問題。
強盜首領指了指外面說道︰“有獸人。”
村民們面露震驚。
獸人的入侵在絕大多數村民的印象中,更多只是領主征稅和征召士兵的理由之一。
但是村民很清楚獸人不是領主編造的,因為雖然很多征召兵回不來,但到底還是有回來的。
回來的戰士會對村民訴說獸人的可怖,甚至還有將獸人的頭顱帶回來當戰利品炫耀的。
獸人是可怕的怪物。
但現在,這里也有獸人了?
村民們看向這里威望最高的獨臂傳教士。
獨臂傳教士看向遠處,認真傾听。
“不要靠太近!”獨臂傳教士警告盜匪。
然後讓村民讓出一片區域給強盜們列陣,而不是將他們驅趕在村子外面。
村莊沒有什麼防御,但是村莊的房屋本身就能限制敵人的行動範圍,讓村民和強盜避免被包圍。
然後獸人真的來了。
青面獠牙,猙獰可怖,肌肉虯結。
野蠻,武器上都沾著血。
說著听不懂的獸人語。
咆哮,沖鋒。
毫不猶豫地撞上了村民的糞叉和草叉。
以往這種時候,沒有經歷過訓練的村民往往就嚇傻了,一觸即潰。
獸人不是第一次劫掠村莊了。
人類可能武器裝備精良,但就是如此軟弱的生物。
之前攻破的防線和公國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些村民的確有些混亂,甚至有人的胯下已經有腥臭味。
但是第一輪沖鋒之後,只有幾個村民逃跑,絕大多數都還堅守在一個黑袍人的附近。
這里與獸人之前劫掠的村莊是不一樣的。
這里的,絕大多數村民從沒見過活的獸人,他們恐懼得要命,他們兩股戰戰,甚至膀胱都失控了。
但在傳教士的陳述利害以及鼓舞之下,村民逃跑的不多。
強盜本來打算讓這些村民當作肉盾,拖延獸人自己逃跑的。
但是見到村民沒有在獸人的一波沖擊下潰退。
強盜們果斷沖了上來幫助村民們分擔壓力。
這伙強盜過去是征召兵,被領主帶到北方抗擊獸人的時候,領主戰死了,他們只好變成強盜,一邊劫掠維持生計,一邊尋找回家的路。
劫掠是一碼事,打獸人又是另一碼事了。
他們對于獸人的殘暴很了解。
畢竟人類是在獸人的食譜上的。
強盜們很清楚,就算拋棄村民逃跑,他們也逃不了多遠的。
因此看到一點希望就毫不猶豫地沖了上來。
他們兩伙人加起來肯定也是打不過這群獸人的。
但只要把獸人攔在村口,還是可以稍微抵抗一點時間。
可能抵抗的結果也是沒有什麼用的,最後還是要被獸人屠殺殆盡。
但反正也跑不掉,多給獸人造成一點傷亡,總歸是賺的不是嗎?
盜匪的幫助又幫助村民們找回一點勇氣。
雖然這份勇氣還是在飛速消退。
哪怕有信仰的鼓舞,哪怕有傳教士盡量易懂的沉著指揮,哪怕他們的家園就在此處,親人就在此處,還有強盜的傾力相助。
畢竟這是猙獰可怖的獸人,獸人的長刀和利斧砍在身上,可是會疼痛會流血的。
他們畢竟只是村民,而不是蘭德手下那些脫產的,信仰堅定且訓練有素的全職士兵。
講真,他們在獸人的沖擊下能扛住第一波不徹底潰散,已經比很多經過一定訓練的征召兵厲害了。
這已經是不知多少份勇氣的加持了。
傳教士面色凝重,依舊沉著冷靜地指揮。
他知道打不過。
但是總比束手就擒,引頸就戮好。
他毫不畏懼。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是賺了。
雖然他已經退役了,不再是現役士兵了。
但他很確定自己在這里戰死,名字一定會被刻錄在紀念石柱上。
而且能為了母神的信仰而戰,為了蘭德神使而死,他並不後悔。
其實他很想罵兩句“綠皮雜種”這樣的話,然後提劍上去砍。
但很可惜他現在是指揮官,必須冷靜且用詞精準。
就在村民即將徹底被殺得握不住武器之前,外面傳來了震動聲。
村民和盜匪只能將目光專注于眼前,獸人的凶橫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胡子很漂亮的領主見到了獸人的劫掠隊。
見到了居然在合作的村民和盜匪。
“沖鋒,殺死那群獸人雜種!”
領主毫不猶豫地下令手下的士兵沖鋒。
領主的士兵就要正規很多,雇佣兵有鎖子甲和長矛。
騎士們雖然武器鎧甲老舊,但至少包括馬匹在內,都有堅實的護甲。
在武器盔甲的摩擦聲中,士兵們遵從領主的命令向獸人發起了進攻。
獸人的指揮官目光凶狠。
他們只是獸人的一支劫掠隊,還真不一定打得過盜匪,加村民,加領主軍隊的聯軍。
主要還是村民和盜匪的問題,為什麼他們的抵抗意志會如此激烈?
獸人指揮官下令撤退。
獸人是氏族制度而非封建貴族領主制度。
相較于封建貴族制度,氏族制度要更加野蠻和原始。
封建貴族要是手下士兵損傷過多,只要封建領主本人沒事,而且也沒有什麼過錯,那麼領地就還是貴族的,至少法律上不會被侵犯。
但氏族制度,一個氏族衰落了,要麼被吞並,要麼滅亡。
他們這支劫掠隊這次出來也沒有接受煉獄的力量,至少在獸人劫掠小隊的指揮官眼中,可能無法輕松毀滅這支人類的聯軍。
在听不懂的獸人語呼喊中,獸人的劫掠隊撤軍了。
領主追了一段距離,殺了幾個末尾的獸人,也沒有過多追擊。
這個胡子很漂亮的領主下令停止追擊的時候看了一眼自己家族的蘭紋章旗幟,又看了看這個有些損傷慘重的村莊。
他是蘭男爵,祖上也是頗有戰功,他也是親自跟著封君去北境殺過獸人的。
他家族的領主大廳中還有防腐處理過的獸人頭顱作為裝飾呢。
這個村莊中,村民們還處在惶恐之中。
倒塌的房屋,殘肢斷臂,斷裂的草叉,抽搐的尸體。
警惕的強盜,擔憂的村民。
蘭男爵掃視了一眼村民和強盜。
他對強盜十分憎恨,對于不懂得榮耀的平民也是不願意拿正眼看待。蘭男爵下馬,說道︰“這個村莊五年內免稅,作為你們勇氣的獎賞。”
隨後又看向衣衫襤褸,但是依舊緊握武器的強盜。
“我討厭強盜。”蘭男爵說道。
強盜們更加緊張。
剛剛對付完獸人的他們,已經難以再對抗貴族了。
而且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的武器盔甲,本來就難以對抗。
“但是我覺得你們不錯。”蘭男爵捻了捻自己的漂亮胡子,說道,“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士兵?”
強盜們放下了武器。
……
整個月相伯爵領,沒有受到太多的獸人的影響。
現在蘭德的領地已經開始了整合,彎月領,新月領,滿月領作為蘭德的直屬領地,已經與原本的封君切割了。
蘭德不再是名義上黑棕侯爵和綠葉小伯爵的封臣了。
蘭德對于整個月相伯爵領這樣面積的領地也並非全部直轄,這樣會引起國內和手下貴族的不滿。
但是由于蘭德的信仰領袖性質,蘭德對于月相伯爵領的控制力要比其他伯爵對伯爵領的控制力強很多。
月相伯爵領現在的主要發展方向,依舊是在鋪路,架橋,打造武器,鎧甲,農具。
還有就是推進港口的建設了。
由于已經有很多貴族對港口進行投資了,因此港口的建設已經有貴族派人過來盯著呢。
在大筆資金的注入之下,在大量人力物力的匯聚之下,港口的地基部分和建築骨架已經修建出來。
造船廠也挖好了水渠,屯好了木材。
可以開始大船的試建了。
一邊造船,一邊造造船廠的景觀還是頗為奇特的。
港口附近的道路也開始繁忙起來。
由于蘭德對于海魚的宣傳,以及度假山莊不斷進步的烹飪方式,讓很多貴族對海魚感興趣了。
再加上度假山莊本來就有冬季地窖藏冰的傳統。
冰鎮運輸之下,海魚也不會立刻失去鮮美。
現在賣得不錯。
要不是現在獸人入侵的整體壓力在那里,海魚的販賣還會更加火爆。
至于此時的度假山莊,母神的神像的修建,以及蘭德的雕像的修建,也在穩步進行。
還有就是正在認真適應度假山莊生活的風鈴精靈外勤小隊。
綠頭發藍眼楮的風鈴一只手捧著書,跟著香草練教學姿勢︰“真的有必要練這個嗎?”
香草很認真地點點頭︰“干一行愛一行,我看你以前當游俠的時候,也經常鍛煉射箭的技藝啊。”
“當教師也是這樣,姿勢很重要,精氣神是一個教師的靈魂。”香草認真道。
見香草真不是在開玩笑,風鈴只能帶著隊員和香草一起練。
荊棘大公的姑姑倒是沒有跟著練,她作為外聘教師,有些特權。
不過她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
鍛煉了一段時間姿勢之後,香草開始給精靈外勤小隊進行考試。
考試內容是模擬課。
荊棘大公的姑姑也在一旁旁听。
挨個考完試,香草說道︰“你們合格了,明天就可以正式入職。”
“你們的工作就是給學生上戶外課,保證學生的安全,以及讓他們真的學到點東西。”香草拍了拍手說道,“蘭德大人的意思就是,強健的體魄,豐富實踐經驗,都比單單在紙面上的學習有價值得多,我對此十分認可。”
給精靈小隊培訓完,香草就踏著小皮靴匆匆離開了。
作為教會學校的暫代教導主任的工作姑且完成了,但是她還有行政中心暫代副主管的工作要做。
她踏著台階從度假山莊進入上層窩點,走進行政中心大樓,然後看著在那里翻開文件的卡恩主教。
卡恩主教並不需要做這些常務工作,但是卡恩主教比想象中的要認真負責很多。
香草一開始真以為卡恩主教是個喜歡逛窯子的為老不尊之人。
但實際上相當可靠,而且值得尊敬。
承擔窩點勢力暫代最終決策者的職務之後,卡恩主教就認真了解窩點的事務內容了。
見到香草過來,卡恩主教給香草泡了杯茶。
香草禮貌地拒絕了,她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喜歡泡樹葉喝。
這似乎是蘭德大人研發的,但是目前只有卡恩主教會嘗試。
“神像的修建進度很快。”香草匯報道。
卡恩主教接過進度報告單,皺眉,這進度太快了,有些反常。
卡恩主教很清楚母神是一個混沌的邪神,神像的建設必須謹慎,哪怕蘭德伯爵的方案已經很謹慎了,他還是打算多加關注。
一個沒有面目的母神神像,而且蘭德說他已經完全歪曲了母神的本相,但還是必須更加謹慎。
邪神的神像有邪惡力量是很有可能的。
講真,要是在過去,卡恩主教肯定不敢相信自己在主持邪神神像的建造。
“換一批工人,對原來的工人進行常識檢測。”卡恩主教說道。
現在的進度還可以解釋為對信仰目標的崇拜。
“蘭德的雕像建設呢?”卡恩主教問道。
“進度也相當快,大家對此很有熱情。”香草回答道。
卡恩主教點點頭,他很確定蘭德應該是沒有什麼精神污染的。
卡恩主教很確定蘭德是一個合格的信仰領袖,因為蘭德本身非常理智。
但是不確定蘭德的雕像會不會有什麼詭異的效果。
“這個進度也同樣放緩,讓工人注意質量和勞逸結合。”卡恩主教安排道。
現在的工程進度已經比預定的工期快很多了。
不用太過著急。
卡恩主教也是理解信徒對信仰領袖的崇拜的,但他既然做了這個負責人,就不會讓任何地方出錯。
……
蘭德的“蜜月”小隊回到了白之國王城。
與此同時,戰報也來到了白之國王城。
獸人就如蘭德所判斷的那樣,在冬季到來之前,發動了對白之國的襲擊。
方向是白之國的東北方。
也就是翠影公國和北境防線的方向。
今天白之國的王宮中多出來了一個陌生人。
蘭德伯爵。
白之王邀請了蘭德伯爵旁听。
沒有人有意見。
蘭德伯爵已經證明了自己是勇武之輩,而不是單純的喜歡躲在別人背後的陰險之人。
而且蘭德的軍略,早就被證明過了。
要不是蘭德在白之國軍隊中的威望不足,直接讓蘭德統領白之國的一路軍隊,這些白之國的大臣也是不會反對的。
畢竟這可是逐風者蘭德。
蘭德的事跡,已經被有些吟游詩人編成詩歌傳唱了。
現在讓蘭德旁听,自然是可行的。
畢竟蘭德也是自己人,現在看來蘭德迎娶埃莉親王是不可逆轉的事情了,那麼蘭德這位親王夫婿是什麼地位,白之國的大臣其實都懂。
“王,按照您的意志,已經抽調了一個騎士團前往正北方邊境駐防,只是調兵完成需要一定時間。”軍務大臣匯報道。
白之王頷首,然後沉聲問道︰“派往高木王國的使者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外務大臣匯報道。
“再派遣一支騎士團前往正北方。”白之王凝眉下令道。
“那獸人的主攻方向……”軍務大臣擔憂道。
“我會親自前往。”白之王說道。
白之王說完之後,就沒有人擔心了。
雖然讓自己的王親自冒險作戰,是有些羞愧的。
但是所有人都相信白之王的戰斗力,相信他們的王會為他們帶來勝利。
蘭德覺得坐在王座上的白之王真的很霸氣。
和浴池中接受治療的時候很不一樣。
夜晚的時候,由于白之王即將前往前線,治療傷口的頻率變多了。
而且這時候,白之王還會用顫抖的聲音和蘭德談論軍事方案。
現在白之國有兩個軍務大臣了,一個在明面上處理白之國的軍務,還有一個就是在夜晚出謀劃策的蘭德了。
由于白之王親自處理東北方向的獸人入侵,蘭德不會同往。
蘭德會帶著自己的親衛軍,自己的未婚妻,以及“女僕”們去探查高木王國的情況。
白之王抱胸看著侃侃而談的蘭德。
感受著浴池水的溫暖。
在軍事方面,這個黑發的年輕人似乎總是正確的。
今日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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