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雨薇看著陳常山，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的鄉長，不，代理鄉長被擼了，會被一擼到底嗎？”</br>“一擼到底？”陳常山愣愣，“你說的到底是？”</br>丁雨薇道，“就是被開除出體制。”</br>陳常山搖搖頭，“那不至于，我只是沒干好，能力不勝任鄉長職務，又不是犯了重大錯誤。</br>最後就是一輩子當個普通小科員。”</br>丁雨薇笑笑，“那我覺得就沒什麼可擔憂得了，我爸媽在單位里也一直干得很普通，可他們過得也挺好。</br>我認為有份穩定工作就足夠了，只要兩人真心在一起，房子，車，這些都可以慢慢完善。</br>我家就我一個女孩，房和車都有，這些我並不看重。</br>我爸和孫主任認識多年，我知道孫主任是個很認真的人，他看不上的人肯定不會給我介紹。</br>所以你剛才那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br>丁雨薇目光清澈透明。</br>陳常山微微吸口氣，正想怎麼回應，丁雨薇又道，“你如果沒相中，就直說。</br>相親嗎，本來就是有可能成，有可能不成。</br>我認為這沒什麼不好意思說。</br>我先說，我覺得你還行，沒你說得那麼不堪，可以先處處。我說完了，該你說了。”</br>陳常山不禁暗想，看丁雨薇文文靜靜，內心卻是挺直爽的女孩，自己也不必再繞彎子。</br>“我認為你很好，是我對現在的自己信心不足，我明天就回鄉里了，有一堆事等著我。</br>我下面主要精力肯定要放在那些事上。</br>所以我們就到此為止吧。”</br>丁雨薇不再說話。</br>陳常山也進入沉默。</br>氣氛有些壓抑。</br>丁雨薇拿起包，“我先走了。”</br>“我送你下去。”陳常山道。</br>丁雨薇沒說話，起身走向樓梯口。</br>陳常山跟在後邊。</br>兩人到了餐廳外，丁雨薇問，“你是怎麼來的？”</br>陳常山指指自己的車，“開車。”</br>丁雨薇看眼車，“你不是沒車嗎？”</br>陳常山道，“是我們鄉書記的車，我回縣里辦事，他把車借給我了。”</br>丁雨薇輕嗯聲。</br>“你是怎麼來的，用不用我送你回去？”陳常山問。</br>丁雨薇搖搖頭，指指一輛紅色小車，“我也開車了。我走了。”</br>陳常山應聲好，“路上慢點開，注意安全。”</br>丁雨薇一笑，“你也一樣。”</br>看著丁雨薇上車離開，陳常山深深吸口氣。</br>回到自己車上，陳常山正想著怎麼回復孫元茂，孫元茂電話打來，開口即怒道，“陳常山，你搞什麼鬼，我讓你和人家好好談，你怎麼就拒絕了。</br>我那番話都白說了嗎。</br>你當了鄉長，真飄了。</br>那麼好的女孩都看不上！”</br>孫元茂一句比一句口氣重。</br>陳常山始終靜靜听著，不駁一句。</br>孫元茂罵夠了，“說話呀，怎麼不說話。”</br>陳常山道，“孫主任，我等您罵夠了，我再說。”</br>孫元茂哼聲，“我罵夠了，你說吧，說不出個一二一，明天你就別去鄉里上任。</br>別以為鄉長的任命下來了，縣委就不能改變決定。”</br>陳常山道，“孫主任，我在您面前，肯定有一說一。”</br>孫元茂怒氣稍息，“這還差不多，說吧。”</br>陳常山輕咳聲，看著外邊的夜色道，“孫主任，丁雨薇是個好女孩，這我一點都不否認。</br>但我現在真不能找她。”</br>孫元茂打斷他的話，“別和我說工作原因，你就是個鄉長，不是縣長，也不是市長。</br>工作沒那麼忙。</br>就是縣長市長工作之余也得談戀愛結婚。</br>工作原因不成立。”</br>隔著手機，也能想象到孫元茂斷然否定的表情。</br>陳常山笑道，“對，工作確實不是理由，是因為別的理由，我不方便和丁雨薇講，但我可以和您講。”</br>孫元茂頓頓，“什麼理由？”</br>陳常山點上支煙，深深抽口，煙霧飄蕩出窗外，“柳眉。”</br>孫元茂聲音驟然提高，“說了半天，你還是想。”</br>陳常山打斷他的話，“孫主任，您誤會了，我不是想成為侯門女婿，您說的很對，多大的胃口用多大的碗。</br>我和柳眉確實不合適。</br>可是柳眉的公司現在已經到了田海，她要和花田鄉合作的事，我相信縣里誰也擋不住。</br>當然這是好事，也沒必要擋。</br>可如果其中出現意外，也許好事就變成壞事。”</br>孫元茂沉默了，良久才道，“常山，你的意思因為你談了個女朋友，柳眉就會在合作上生事端。</br>不至于吧，柳眉投資田海雖然有個人原因，但也是從商業角度考慮才做出的決定。</br>我相信柳眉肯定不會拿商業投資做兒戲。”</br>陳常山道，“我也相信，但是她可以針對個人做文章。”</br>“個人？”孫元茂一愣，“你是指丁雨薇？”</br>陳常山應聲對。</br>孫元茂笑了，“常山，你這個理由成立嗎？”</br>陳常山脫口而出，“成立，關月檔案造假就是柳眉告訴我的，我知道她是在幫我。</br>但這也讓我看到她的實力，連您都不知道關月檔案造假的事，她居然能知道。</br>而且我和她的往來，還能驚動到李書記。</br>如果我和丁雨薇真在一起了，以柳眉那種強勢的性格，她能無動于衷嗎？</br>我能扛住。</br>可丁雨薇能扛住嗎，她就想有份真實真意的感情，過普通踏實的日子，這一點沒錯，憑什麼要接受本不該有的攻擊。”</br>孫元茂沉默片刻，“常山，你說的這些，我還真沒想到，但因為這個原因，你就不找女朋友了嗎？”</br>陳常山道，“當然要找，但找之前，我必須和柳眉把關系理清楚。</br>同學就是同學。</br>合作就是合作。</br>我不奢求端柳家的碗。</br>柳家也別砸我的碗，更不要波及他人。”</br>夜色中，陳常山一字一句，句句清晰。</br>孫元茂的聲音也穿過夜色到了陳常山耳中，“常山啊，都說當局者迷，這句話其實不完全對，有時候旁觀者不了解真實情況，更容易做出錯誤判斷。</br>今天這個相親草率了。</br>相親前，我應該和你談清楚。</br>現在我對你做的決定不反對，丁家，我會幫你解釋。</br>柳眉那。”</br>陳常山接過話，“孫主任，柳眉那就我自己來處理吧。”</br>孫元茂應聲好，“我等你的處理結果。”</br>陳常山笑道聲好。</br>電話掛了。</br>陳常山剛靠到椅背上，車窗玻璃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