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隱約听到“ ”的聲音，仔細一確認才猛然意識到，這是他的上下牙齒打顫踫撞發出的聲音。
他此刻甚至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的後悔。
後悔自己打開了【認知防護屏障】。
如果他沒開這玩意，繼續老實待在那個被干擾認知的“世界”里，那這些材料對他來說就依然是各種普通素材，他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跟威爾遜和本一樣，老老實實地埋頭干活就好。
這下好了。
當他見證了“真實”之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哪怕關掉【認知防護屏障】，卡梅隆也會清楚地意識到，這些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東西，全是各種各樣滲人的蟲子！
光是心理上的那道坎就過不去！
“你們……沒有感覺哪里不對勁嗎？”
卡梅隆緊張兮兮地看著威爾遜手中那只正在被加工的蟲子，它的節肢還會時不時地伸展幾下。
很顯然，這玩意是活的。
雖然它的背部甲殼被鐵 插出了數個孔洞，但這並不會影響到它的生命力。
每當威爾遜用鐵 刺開它時，它還是會伸出口器，吮吸威爾遜的血液。
卡梅隆小心地指了指威爾遜正被抽血的手指。
威爾遜先是低頭看了眼被卡梅隆指到的位置，然後滿臉茫然的反問︰“不對勁？有嗎？”
“……”
卡梅隆猶豫片刻。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你們可能不會信……但事實就是……一位偉大的神明正庇護著我， 讓我得以見證真實的世界。”
“那些需要我們加工的材料，它們壓根不是什麼材料。”
“蟲子。它們全是蟲子！”
說話的時候，卡梅隆甚至特意壓低了他的聲音。
雖然這座倉庫建築里的蟲子看起來都很安分，但卡梅隆生怕他的聲音激起了這些蟲子的注意。
他不怕死，但被數不清的蟲子淹沒這種死法屬實有點讓人絕望，那絕對是精神和身體的雙重酷刑。
威爾遜聞言，表情並沒有發生多少變化，甚至可以用平靜來形容。
或者說，麻木。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卡梅隆這樣的反應。
“孩子，你太緊張了。”
“深邃地域有很多東西會讓我們產生幻覺，感覺世界一下子變得可怖驚悚，這都是正常現象。”
“我們平時吃的東西，那里面有一種叫謎菇的菌子，吃完之後，經常會產生各種幻覺。”
“放松點，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幻覺。”
“而且……不要再寄希望于神明了。”
“這里是深邃地域，這個世界最深的區域，距離神明最遙遠的地方。”
“哪怕是輝光之神都不會眷顧這里， 收不到你的祈禱的。”
“以前也有人說過和你類似的話，我偶爾也能看見你描述的那些，但它們都是我們神志不清產生的幻覺。”
卡梅隆整個人都快裂開了。
他發現自己陷入了自證陷阱！
威爾遜顯然在深邃地域待了很長時間，對方沒有機會了解求知之神諾文的存在。
求知教會從誕生到現在才過去大半年而已。
而且威爾遜已經堅定地將受到認知干擾的世界當成了“真實”。
真正的世界線，反倒被他當成了短暫的、稍縱即逝的幻覺！
更糟的是︰
卡梅隆沒法向對方證明這一切！
【認知防護屏障】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的，他隨時都能保證自己親眼目睹真實的世界。
但他卻沒法將這一能力分享給威爾遜和本。
現場傳教更是沒戲。
現在已經不是人傳人就能散播求知之神福音的時期了，想要得到 的賜福，必須要在錫蘭領、石堡或是幽暗森林外圍的新生聖地積累足夠的貢獻，參加入教儀式。
這就是個死局！
卡梅隆只好無奈地將他先前扔出去的蟲子撿了回來。
盡可能避開它的口器，緊張地將鐵 用力插進它背部的甲殼。
動作要多小心有多小心。
該演的“戲”還是得演。
既然威爾遜和本兩個在這里待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死，至少可以側面說明，加工這些蟲子不會致命。
那個附魔師科隆只是把他們當做工具，而不是更加糟糕的消耗品。
既然剛來到這里就靠著【認知防護屏障】找到了如此重要的線索，後面很可能還會有新的發現！
如果因為害怕直接自殺了，那豈不是浪費了這次機會？
求知信徒們都知道。
諾文交予信徒的任務，貢獻越大，獎勵越多。
想要創造更多的貢獻，那就要冒更大的風險！
為了獲取線索。
不就是與蟲群同處一室嘛！
他忍！
……
卡梅隆與那些猙獰滲人的蟲子較勁的同時。
收到消息的其他調查團成員，再一次大受震撼。
繼他們發現迷幻之間煙館存在的認知干擾後，這是他們找到的第二個出現認知干擾的地方！
通過其他幾位被不同灰矮人附魔師買走的“奴隸”提供的消息互相印證。
眾人很快確認了一個震撼的事實。
“存在認知干擾的，應該不是那些存放附魔材料的倉庫建築，而是‘材料’本身！”
“灰矮人們附魔使用的主要材料就是那些詭異的蟲子！”
“這個……難道也是無上真理教會的邪教徒搞出的事情？”
一起頭腦風暴的時候，培特都有點不自信了。
迷幻之間煙館還能說是邪教徒的陰謀，畢竟那些“福音”粉末就是暗精靈弄出來的，這與安娜貝爾的暗精靈身份對得上。
可附魔這項技藝，一直以來都是灰矮人的獨門絕學！
這可是理論上能追溯到舊日時代的東西！
這也是邪教徒們的陰謀？
邪教徒們有這麼厲害？
他們在暗中干擾了整個灰矮人族群數千年？從未被察覺？從未露出破綻？
培特覺得這種可能性簡直微乎其微。
他更傾向于另一種剛剛浮現在他腦海里的猜想︰
“你們記不記得。”
“曾經遇到的那些無上真理教會的邪教徒，他們都很喜歡嚷嚷相似的一句話。”
“他們親眼目睹了‘世界的真實’，他們自稱這是無上真理給予他們的賜福。”
“有沒有一種可能。”
“世界的真實——就是這些認知干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