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李世民干脆直接取消了君臣議事。
金吾衛把詳細消息傳過來,李世民才知道太子這次玩得很是過火啊。
受害者可不止魏征,還有褚遂良呢。
昨天一個魏征就那麼厲害,硬懟著來,再加上一個褚遂良,豈非是要炸鍋?
“跟他們說,先停三日,朕最近幾日身體不適,要休養幾天,別來煩朕。”
“還有,你去給太子傳個消息,讓他適可而止,都這般大的人了,還要朕給他擦屁股不成。”
“速速把事情平定下去,下次早朝要還這樣,朕可就不會護著他了。”
吩咐完後,李世民把後宮的嬪妃叫來,泛舟游玩,看看這秋日美景。
魏征還準備在今日的君臣議事上再說上一說。
甚至都事先去找了褚遂良商議了一番,怎麼來對付太子。
卻沒想到一拳打到了空處,陛下直接跑路了。
這下子也沒得辦法。
“陛下讓大理寺審理此案,那大理寺少卿甦�是太子丈人,定是要向著太子說話,這豈非監守自盜,賊喊捉賊。”
“看來陛下是鐵了心要維護太子。”
魏征唉聲嘆氣,只感覺最近陛下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听話了。
他有些懷念曾經的陛下,那時候可是什麼勸諫都會听的。
褚遂良道︰“誰說不是呢,我早上去打听了,萬年縣公廨,連一個不良人都沒抓著,真是笑話。”
“盧益中那廝,看來是上次被太子鞭打,連身上的文人風骨都丟了去,好生無用,真給範陽盧氏丟臉。”
魏征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兩人一同吐槽,喝著悶酒,心有默契的誰也沒提要去東宮找太子的麻煩。
他們是諫臣,可不是傻子。
太子先前就跟瘋子一樣,差點把張玄素都給抽死了。
最近把縣令盧益中也抽了。
這身老骨頭,可挨不住幾鞭子。
要是沒討到聲勢,反而是面子里子都丟了。
不過事情可不算結束,不能親自去,還不能慫恿別人去嗎。
午間的時候,張玄素跟于志寧,就聯袂前往東宮找太子。
張玄素原本在詹士府一直醉心天工開物的編撰。
于志寧也是一起。
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機會,當然不想錯過。
昨夜的事傳到詹士府,就听到風聲,說是他張玄素在東宮不作為,這才導致太子如今無法無天。
還有他于志寧。
兩人一個少詹事,一個左庶子,就是在東宮吃干飯。
听到這般說法,那還了得。
兩人一合計,就一起來干老本行,行勸諫教誨之事。
李承乾看到兩人怒氣沖沖的樣子,打著哈哈先聲奪人。
“張公,于公,消息是這般靈敏嗎。”
“這才剛出來,你們就知道了。”
“快些來看,這次可真是好東西。”
兩人還沒開口呢,就被李承乾拉扯著,去瞧擺在大殿一側的木板。
太子都這麼說了,兩人也不好開口,只能先跟著瞧瞧。
“這是.紙?”
張玄素仔細看去,頓時看到木板上擺放的大塊紙張。
很白,上手一摸,很軟。
“這莫非是竹紙,殿下真的把它給造出來了?”
听到張玄素的話,于志寧也上了手,在上面仔細的感受著。
手感上,略微有些粗糙,不夠細膩。
捏了捏,形狀上並沒有碎裂,跟先前的竹紙完全不同。
于志寧忍不住撫摸起來,就好像英雄看到寶劍那般,感嘆道︰“真是竹紙嗎,竟能如此精巧,簡直不可思議。”
李承乾笑道︰“這還有假,不都在于公的手里攥著嗎。”
兩人的心思,一下子就被轉移到竹紙上了。
他們自然明白,能以竹造紙,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市面上紙的價格將會受到巨大沖擊,從而大幅度跌落,哪怕是普通人,都能買得起竹紙。
紙的價格下跌,那麼隨之而來的書籍價格,也會跟著下跌。
讀書的門檻變低,讀書人也會越來越多。
張玄素遲疑道︰“殿下是要開紙店,去售賣竹紙嗎。”
這里頭利潤很大,哪怕是比現在市面的紙價格降低一半,都有很大賺頭,如今市面上紙的價格從來就沒下來過。
李承乾微微搖頭道︰“不,孤打算把這造紙的方法,放到天工開物里去。”
“紙店孤就不開了,若是有意學習這造竹紙方法的,孤東宮紙匠都會教授他們,沒必要藏著掖著。”
“讓天下人都能讀書,識字,這等利國利民的好事,孤為何要去計較那些蠅頭小利呢。”
這麼一說,兩人肅然起敬。
張玄素跟于志寧,都是名門貴族之後,但他們心中抱負很大,志向寬遠,也明白寒門學子讀書艱難。
單單在這一點上,太子的行為,就很值得令人欽佩。
到了這份上,兩人對視一眼,也不知如何開口了。
畢竟他們今天是來找太子的麻煩,現在又遇到這事,怎麼好說出口。
張玄素想讓于志寧去說,于志寧也想讓張玄素去說。
這眉來眼去好幾下,最後兩人干脆轉頭,誰都不說了。
張玄素提出來想去造紙坊看看,李承乾就讓宦官領著他們過去。
“殿下這一手,真是厲害。”
“張公跟于公,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就自己乖乖的退走了。”
內侍文忠拍著馬屁,嘴上這麼說,心里也是這麼想。
李承乾笑道︰“孤只是懶得跟他們爭執,都是些 種,好歹是東宮里的官,真鬧出點什麼事情,平白讓別人看了笑話。”
“殿下說的極是。”
午膳的時候,太子妃甦玉兒準備了很多美食,同時也表達了對太子名聲的擔憂。
“那些個文人,最是喜歡巧言善辯,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還能說成黑的。”
“殿下這般去治他們,是出了口氣,可他們肯定會污蔑殿下的名聲。”
李承乾倒是無所謂,要說名聲,他有什麼好名聲嗎。
那次陛下把他的男娘斬殺後,得益于魏王的宣傳,誰還不知道太子私德有虧。
那些整日里無所事事的風流文人,指不定如何八卦他呢。
坊間的一些小道流言,都不知道傳得有多野了。
不過明面上也沒人敢說,妄議太子,可是要問罪的。
“沒事,孤也不指望他們。”
“名聲再差,難道還敢傳到我的耳朵里來?”
“我听不到,自然就當其不存在。”
“要是讓我听到了,誰在說,就把誰抓到大理寺去,讓丈人好好給他定個罪。”
“也好讓他們知曉,這大唐,是誰家的大唐。”
李承乾霸氣側漏,他最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五姓七望很強,但也得看誰。
世家的強大,不是源自于某一人,而是整體的聯合。
不管是誰也好,他們沒辦法去代表整個世家來跟李承乾作對。
就像是崔廣瑞,如今在東宮生活得不知多麼愜意。
清河崔氏恨得牙癢癢,沒想到族里出了這樣的叛徒,可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清河崔氏要是敢在這長安城違法亂紀,當天李承乾就能領著東宮的上千人馬,直接把人全部抓了。
就這樣,還沒有誰敢說個不字。
李世民妥協五姓七望,也不是忌憚某個人。
連皇帝都要妥協某個人的話,那還能是皇帝嗎。
要真是瘋了頭大開殺戒,誰也沒辦法阻止。
這就跟大唐現在諫臣當道,那是因為李世民听勸,若是不听勸了。
嘿,諫臣們還能咋滴。
難不成真要一頭撞死在太極殿的柱子上,以死明志?
就像是現在,李世民跑路後,魏征跟褚遂良也只能干瞪眼。
張玄素從造紙坊回到詹士府後,還有些意猶未盡。
看到那一道道熟練的工藝,他就知道,竹紙是真的被造出來了。
“其實太子也是很有品德的,以前或許犯了一些過錯,可那些過錯真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
“至于不良人的事情,也許只是個誤會,現在大理寺都沒有結案,就怪在太子頭上,可是有些過早了。”
張玄素笑眯眯的說道,他可是東宮少詹事。
等東宮竹紙的事情傳揚開來,天下讀書人都會為之叫好,太子的名聲也會得到極大的扭轉。
最主要的是,他的名聲將會更大。
畢竟太子是在他的教導下,才把竹紙造出來的,功勞怎麼也少不了他這一份。
于志寧也很贊同,沒有哪個文人可以忽視自己的名聲。
“今晚玄素兄可是有空閑,不如去平康坊喝上一杯,慶祝一二。”
“好主意。”
兩人當即一拍即合。
“張師,于公。”
一個人影走了過來,躬身作揖拜見。
張玄素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推薦的王玄策。
“咦,你怎麼還在,難道前往天竺的使團,過了這般久,還沒有出發嗎。”
張玄素很是驚訝,這段時間他一直埋頭在天工開物的編纂上,東宮很多事都沒有關心。
因此也不知道王玄策的情況,在他的印象里,王玄策應該早就出發了,怎麼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前往天竺的使團,可是帶著給太子治療腿疾的目的,當然是宜早不宜遲。
王玄策苦笑道︰“張師不知,自從上次拜見過殿下後,就一直沒有了音訊。”
“我也詢問過幾次,但沒有任何消息,好像太子突然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鴻臚寺那邊說,陛下已經把此事交由太子全權負責,要等太子的安排才行。”
“那些從天竺來的使臣,留戀我大唐繁華,也根本不想走。”
“天竺多炎熱,近些時日,天氣轉涼,最是適合出發,我也是沒有辦法,這才來問問張師。”
王玄策感覺很憋屈,被調來後,他的融水縣縣令官職沒了,東宮這邊又不待見,幾乎成了閑漢。
可他是心有抱負的人,怎麼甘心這樣。
這才找到張玄素。
張玄素皺眉道︰“你之前見太子,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王玄策道︰“太子似是不喜佛教,問了我一些關于佛教的見解,而後就讓我走了。”
張玄素點點頭︰“應是如此了,倒是以前不曾听說,太子對佛教有所惡,這倒是我的原因了,沒事前跟你說清楚。”
“這幾日我尋個日子,再跟太子談談此事,等有消息了通知你。”
王玄策認真作揖道︰“謝過張師。”
此刻他終于有了盼頭,如果再這麼下去,他都擔憂太子那邊,會不會把他給換掉。
如果不能擔任使團主使,那他還能回去當縣令嗎。
張玄素斟酌道︰“李氏敬老子為先祖,道教為國教。”
“既然太子不喜佛,那你就要有所準備,可不能惡了太子,否則老夫也幫不了。”
王玄策道︰“學生這些日子閉門思過,已經是想明白了。”
“佛教為外來之教派,道教才是我中原本土之教,又為我大唐國教,自然當以道教為主。”
在權力面前,信仰不值一提,況且現在的王玄策,也不是什麼佛教信徒。
哪怕歷史上他支持佛教,也是為了讓自己有更好的政治地位。
可惜是成也佛教,敗也佛教。
李承乾故意不搭理他,就是要磨煉他,讓他明白佛教不是他的政治資本。
本身李承乾也不想讓佛教在大唐遍地開花。
佛教是有利于統治,可同樣的,如果一個國家主體為佛教的話,那也失去了最原本的戰力。
大唐本來就人口少得可憐,還搞個佛教禁止生育,那豈不是自毀長城。
此刻,長安外。
一行人風塵僕僕。
是張思政把齊王李佑給帶回來了。
其實齊王李佑是不怎麼想回長安的,在齊州過好日子豈不舒坦。
在齊州他才是齊王,到了長安,不夠是一介庶子。
哪里能有齊州快活。
只是面對太子的心腹衛士張思政,李佑也不敢拒絕。
雖舅舅說是要謀反,可李佑本身是沒有這麼遠大抱負,他感覺舅舅陰弘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況且就算是謀反,也不是現在要暴露。
如今父皇尚且在世,他可沒有膽子去拒絕太子。
若是惹怒了太子,可沒啥好果子吃。
因此李佑糾結一番後,也只能選擇跟張思政上路回長安。
“此地距離長安不過三十里地,然夜色將臨,長安也要宵禁。”
“便只能再委屈齊王先行休息一晚,明日返回長安。”
張思政松了口氣,終于要回來了。
一路上頗為順暢,這次也是能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務。
想來往後的日子能好過些。
“這一路上,麻煩張將軍了。”
李佑可不敢在張思政面前擺齊王的譜,這可是太子心腹來著。
其實他跟另一位太子心腹有所聯系,可惜這次來的是張思政,否則也能知曉太子為何讓他突然回長安了。
現在都快到長安城了,李佑都是兩眼一抹黑,什麼情況都不了解。
張思政點點頭,隨後就讓一名緹騎先行回長安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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