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睦市。
    市委,專職副書記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上周剛剛打掃出來,因為夏為民要從市政府那邊搬過來辦公了。
    夏為民之前從壁州市常務副市長平調到北睦市常務副市長,半年後,被任命為市委專職副書記,繼續兼任常務副市長。
    市政府那邊事情多,且繁雜,加之繼續兼任常務副市長,因此夏為民擔任市委專職副書記一年多以來,都是在市政府辦公。
    上周,他與北睦市委書記與市長已經談過,等到明年天星集團的科技項目正式落地北睦市後,他就卸任常務副市長職務,到市委專心搞黨建工作。
    他也很清楚,就算去搞黨建,也只是一年左右的時間,一年之後,他將從副廳級行列跨入正廳級行列,成為某地級市的市政府市長。
    因此,他挑選一月的第一周搬辦公室,從市政府辦公樓搬到市委辦公樓。
    他帶著秘書從市政府走向市委,路上,他問︰“長樂市那邊有動靜嗎?”
    秘書知道,夏為民口中的長樂市代指左開宇。
    他就馬上回答說︰“夏書記,左開宇陷入了困境。”
    “省紀委的第七紀檢室始終沒有動作,左開宇的協助等同于笑話。”
    夏為民卻深吸一口氣︰“我早就看穿了,要查魏君安,只能從他父親魏力川下手。”
    “可魏力川是什麼人,天路集團的董事長,這些年來,全省的交通道路都是在他的主導下修建起來的。”
    “查魏力川,全省的交通工程必然受到影響。”
    “交通工程是振興民生之大計,經濟流通之脈絡!”
    “這不是省里面想看到的結果,所以我不查,哪怕我能利用背後的政治資源去查魏力川,我也不查,這要是查下去,全省多少人會恨我?”
    “我也是需要凝聚人心的,沒了人心,我在樂西省這些年等于白干。”
    他身後的秘書連連點頭,說︰“夏書記,你看得透徹。”
    夏為民停下來,看著一棵樹,樹上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
    “左開宇有些本事,三個古玩店,他查封了其中的一個。”
    “但可惜,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後面的兩個古玩店,如今魏君安不做明面生意了,只在暗地里經營,只維護老顧客,可以說左開宇是陷入了絕境。”
    “他現在就是這棵樹,若是放棄,低下頭,來年開春,他還是能枝繁葉茂,若是不肯低頭,這大雪壓下來,壓斷了樹干,他也就徹底死了。”
    “人,有時候,要知進退。”
    夏為民對仕途之道有很清楚的認識,這也是他父親傳授他的張弛之道。
    一張一弛,方能平步青雲。
    他的秘書便說︰“夏書記,可這假古玩店是省委的蒙書記欽點的啊,省紀委的第七紀檢室還敢這麼敷衍?”
    夏為民瞧了一眼秘書,笑了笑︰“你啊,腦子怎麼轉不過彎?”
    “誰對蒙書記負責,自然是省紀委的狄一寒書記,誰又對狄一寒書記負責,自然是下面的副書記,因此,第七紀檢室只需要向這位管著他們的副書記負責就行。”
    “第七紀檢室有理由說服這位副書記,這位副書記就有理由說服狄一寒書記,狄一寒書記自然也能說服蒙書記。”
    “一級有一級的任務與戰略,層層分明呢。”
    “你當真以為蒙書記能親自指示第七紀檢室去查這個案子?”
    “你也當真以為第七紀檢室有資格向蒙書記去負責?”
    秘書瞪大眼來,笑了笑︰“我愚蠢了。”
    夏為民便說︰“慢慢來,你悟性高,我還是看好你的,找時間給你解決副處,然後去下面歷練幾年,等你主政一方後,你自然會通透。”
    “不是身居高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是身居高位得時刻擔憂什麼要在掌握之中,什麼要放任出去。”
    秘書點頭,說︰“多謝夏書記的教誨,我謹記在心。”
    夏為民思索了片刻,拿出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喂,立軍。”
    “你在京城,多關注一下姜家的情況。”
    “如今左開宇陷入困境,看看姜家是何反應,明白嗎!”
    夏立軍笑著回應︰“好 ,哥,打探消息嘛,這事兒我最喜歡做。”
    夏立軍去了姜家。
    連續三天,夏立軍都去了姜家附近。
    他這個打探消息的方式很原始,姜家人自然注意到了他。
    姜易航得知夏立軍又來了,他讓家里的保姆端著一盆水,朝著夏立軍的方向潑出去。
    保姆照做了,夏立軍躲得遠遠的,只看到潑水成霧,他跑到霧中嘻嘻一笑︰“還潑我呢,你家駙馬爺都要玩完了。”
    說完,夏立軍轉身就跑。
    這話被門口的姜易航听到,他轉身進了屋。
    進屋後,他看著姜稚月,說︰“那左開宇怎麼想的?”
    姜稚月沒有答話。
    姜易航繼續說︰“我們給他提供了幫助吧,我那些朋友都是很可靠的,你也給他找了關系吧,他偏偏就是不用。”
    “現在好了,魏君安兩個自我洗白的視頻就讓他止步不前了,樂西省委蒙金陽書記都發了話,可最終呢,還是陷入了絕境。”
    姜稚月淡然一笑︰“他能力還是比夏為民強的。”
    “夏為民連一個古玩店都沒查封掉,他查封了一個。”
    姜易航白了姜稚月一眼,說︰“能強多少?”
    “夏為民肯定是看清楚了什麼,所以最終沒有下手,離開了壁州市。”
    “他不僅離開了,最後還讓他父親提議,把左開宇調到赤馬縣去,那幾個老頭子還真同意了。”
    “我也承認左開宇是有能力的,一個縣的教育改革是很難的,他不僅成功了,還推進了樂西省在鄉村教育上的進步。”
    “可如今這假古玩的事情不同,牽扯太廣了。”
    姜稚月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姜易航看著淡然的姜稚月,說︰“稚月,你既然知道,就不想想辦法?”
    “就眼睜睜的看著左開宇失敗?”
    “他可是你未來的老公啊。”
    姜稚月盯著姜易航,說︰“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的復出不需要他的幫助吧?”
    姜易航眨眼盯著姜稚月,隨後低笑一聲︰“那時候心情差。”
    “現在看到了些希望,自然不希望這個希望破滅掉。”
    姜稚月搖頭︰“那時候你是看不起左開宇。”
    “你覺得他沒有姜家的幫助,他會一事無成,是吧?”
    姜易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顯然,他是默認了。
    姜稚月繼續說︰“可當你看到他教育改革成功,又成為樂西省的教育改革先鋒,帶頭推進振興鄉村教育事業後,你對他改變了看法,覺得他是有能力的。”
    “所以,你又重新對他寄予了希望,是吧。”
    “如今,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更加的焦急起來,因為只要左開宇跨越這一步,你復出的機會也就越大了,是吧。”
    姜易航深吸一口氣︰“稚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現在是真心希望他能成功的。”
    “在這件事上,幾個老頭子都覺得應該給左開宇適當的幫助呢。”
    姜稚月回答說︰“他的性子我了解。”
    “他說過,此去樂西省,他不會借用姜家的任何幫助。”
    “而且,他當初在元江省的時候,也沒有姜家幫他,他依舊成長了起來啊。”
    姜易航哼道︰“如今能一樣?”
    “在元江省的時候,沒人盯著他吧。”
    “現在不同,他如今在樂西省,多少人盯著他,夏家,紀家,黎家……”
    姜稚月便說︰“我知道。”
    “所以我也想幫他。”
    “但我也無能為力,幫不了他啊。”
    姜易航忙說︰“稚月,你這麼聰明,你肯定有辦法的,你仔細想想,仔細想想。”
    姜易航很急。
    左開宇可是他復出的希望啊。
    姜稚月思來想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開口了。
    “我打個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