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勝非低低地啊了一聲,立即掩住嘴,一雙烏溜溜的眼楮看看李無相,又看看程佩心。
程佩心好像沒弄明白李無相這話是什麼意思︰“道友你說的料理是……”
“那東西好像是太一像成了精。我弄開一個小口子之後發現里面全是血肉內髒。”李無相嘆了口氣,“我現在想一想,其實挺有趣——一個泥胎塑像,受了香火願力,竟然活了。要不是看它做事很叫人舒服,我可能還會留它一命。但那東西實在太不識抬舉,我就沒辦法了。”
程佩心愣了好一會兒︰“那三道雷法……”
李無相笑了一下,程佩心這才啊了一聲︰“我唐突了,不該問道友你的手段。宗主你真是……真是……沒想到劍俠的功法有這樣的威能,宗主�惇茷I br />
李無相擺擺手︰“唉,掌觀你謬贊了,我們劍宗,哈,這煉氣倒也並沒有十分特別。這回能料理那邪祟,倒也不是我在築基時能做到的。”
程佩心的臉色一緩,似乎松了口氣,稍想了想︰“是道友在劍俠道上的朋友也來了德陽嗎?”
“這倒沒有。只是跟它纏斗的時候心有所感,正好晉入煉氣的境界,它就不是對手了。”
程佩心愣了一會兒,笑著搖搖頭︰“道友你太自謙了。也可不必太自責,武廟的東西,我和城里的一些修行人知道難纏,倒也不是真無法對付,只是看它平時並不怎麼作惡,偶爾有些時候還會順手做些好事,就並沒有理會。可既然冒犯了你,除魔衛道也是應當的。”
李無相正要說話,程佩心又笑了笑︰“我去後面看看那孩子怎麼樣,道友你一夜未睡,先去補個覺吧。”
李無相就點點頭︰“好。勞煩掌觀了。”
程佩心又一笑,移步向後院走過去。等穿過小門進了院子里,立即深吸一口氣︰“心有所感,正好……心有所感,正好……非兒,你說什麼人才會在跟那個假太一爭斗的時候,心有所感,正好?他劍宗的功法就那麼了不得嗎?在那種時候晉入煉氣?”
她邊說邊快步走,走到雜物房門前停下,拿手用力絞著袖子︰“就是我去跟那個精怪斗,也還要受些傷呢,他身上怎麼一點傷都沒有?誰知道有什麼法寶……他們劍俠四方游走,就是有什麼厲害法寶也不稀奇。”
程勝非跟在她身後︰“師父,你……”
程佩心轉過身,盯著她︰“你說,我,余照統,城主府里的那幾個人,哪一個斗不過那個精怪?只不過我們懶得去管,因為那個精怪也算規矩,誰會平白消耗些丹藥精氣布置,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精怪本來修行就慢,能成什麼氣候?我們只是懶得去管罷了……”
程勝非嘆了口氣,拉住她的手︰“師父,你又生氣了。”
“我生氣?笑話!”程佩心豎眉一笑,“我生什麼氣?我不過是,我不過是……”
程勝非把手又緊了緊,程佩心才發了一會兒愣,長長出了口氣,平靜下來。過了片刻,又嘆口氣︰“這世道真是……怎麼有的人是這樣,有的人就是那樣?他年紀輕輕,也不知道今年過二十了沒有。又煉氣了……又是那麼多的青春壽元,說不定還會結丹,唉。”
程勝非拉著她的手晃了晃︰“其實師父你幫不幫他消解許道生的魂魄,也只是真形道早兩個月和晚兩個月知道這里的事情而已,不管早晚,等人來找他,他早就不在這里了,那干嘛還要幫忙呢?”
程佩心皺了下眉,程勝非笑著說︰“因為師父你跟我說,得罪了劍俠的,除去待在教里的那些,沒一個善終的。幫助過劍俠的,沒一個沒得到過他們的感謝的,師父你是想結交他對不對?那就別生氣了,他那麼厲害,對我們不是好事嗎?”程佩心終于慢慢出了口氣︰“好了,我不氣了。”
又想了想,忽而一笑︰“過些日子,也許我們就用不著再受氣了。到那時候,看誰還能看輕我們。”
“啊?為什麼?”
程佩心又笑笑,似乎心情當真好起來︰“別多問,到時候你自然知道。觀里還有多少銀錢?”
“現銀還有一百兩上下,外面的鋪子里還有沒收的。”
“好,你拿上錢,先去采買吧。”
程勝非愣了愣︰“這是要……”
“嗯,畢竟是劍俠嘛,見了那情景一定不高興的,還是舍點錢財吧。吃食之類用不著太多,幾百人份、三四天的量,叫店里備著即可。”程佩心想了想,又向程勝非走近一步,“還有件事額外要辦,你要催著快點,但不要讓他知道。他們劍俠只拜太一,恐怕要不高興,也沒必要得罪他。”
她壓低聲音,仔細交代幾句話,程勝非起初听的時候稍覺奇怪,但想了想,笑起來︰“我倒覺得他不會不高興,反而會高興。不過師父,這樣做我也是高興的。說真的,我還是想……”
她想說“我還是想做劍俠”,但話到了嘴邊上又收住,覺得師父剛才心里難受,倒用不著這時候再給她添堵。
但她沒料到程佩心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揉揉她的腦袋︰“再等些日子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等些日子再看看吧。我只你一個……弟子,听師父的話,我不會害你。”
說了這些,又微嘆口氣,捧著程勝非的臉看了看︰“實在好奇什麼劍俠,你就跟他說說話、問問他的行走見聞吧。他這人,倒也不壞。”
程勝非出門之後,還覺得有些昏頭昏腦,不知道師父今天是怎麼了。明明不久之前還在嫉妒李宗主天賦高、修為強,卻又高興起來了——因為什麼事?
她這麼邊想邊在街上走出幾步。這時候一些早起的臨街住戶也出門了,卻是遠比她出得早——該先是去附近的坊市買了些早點之後,又慢慢地走回來,見到她就恭敬地垂首打招呼,然後繼續聊天。
程勝非就稍留了神,想听听他們是怎麼說太一廟的事的。
除魔衛道雖然不是她親自做的,但做了此事的太一劍俠就在觀里,她也覺得與有榮焉。
但沒料到,這幾個人說的卻不是太一廟,而是不遠處的馬行街市的——
“是啊,听人說真是嚇人啊。那家掌櫃的砌完牆之後不是在牆壁上留了兩塊巴掌那麼大的小窗嗎,那個孫地黃看著就是要從那麼小的一個窗里擠出來,腦袋都擠得變了形,臉皮都擠掉了,該是活活疼死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