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身處于世界天幕之下,通體映射著金身的那些天尊神像,竟是在那道無色天幕襲來之後,瞬間便失去了本身色彩。
無色天幕之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只剩下了黑與白,兩種兩色。僅僅只是能映照出物質的形態,卻失去了本身的性質。
林生淮默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胸前的那道劍傷仿佛也靜止了,鮮紅血液不再低落,轉而是化作了一種無色液體,緩緩地從胸前涌出。
青王劍劍鋒之上,再也燃不起耀眼青光。
南方聖人眉梢微凝,似乎是忘卻了身體之上的痛楚一般,腳踏虛空,不放過絲毫時機,邁開步子便開始朝著不遠處的那個黑袍身影,狂奔而去。
“砰、砰、砰!”
踏空聲在九霄之上不斷響起,南方聖人手握青王劍,以一種蓄勢手段將其拖拽在身後。
林生淮的腳掌之下,並沒有生出那種尊神級踏破虛空時理應出現的青色蓮花,他只是在那座無色的天幕里穿行,身影仿佛化作了一條白色細線,瞬間沖至徐天狼眼前。
“好,可以了,放手去做!”江懸陸的聲音,突然在林生淮的心間響起,沉重且有力。
“砰!”南方聖人一步前出,手中王劍驟然迸發出了無色火焰,他掄圓了膀子,手臂之上青筋豎起,連帶著面容也變得猙獰了起來。
林生淮大喝一聲,那柄被聖人拖拽在身後的王劍迅猛刺出,力道之大,竟是連帶著炸起了一陣驚雷巨響。
“唰……”
無色天幕之下,一道白色閃雷,瞬間穿透千里。
徐天狼瞳孔收縮,看著心口處一個如雞蛋般大小的窟窿,此刻的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楮。
這怎麼可能?
自己方才明明是已經竭盡全力凝氣阻擋了,架在身前的涼王劍也並沒有破損跡象,林生淮的那柄青王劍竟是能隔空在自己的十五境肉身之上,硬生生地從要害處,給直接刺一個窟窿出來。
這怎麼可能?
心中震撼未曾消退,徐天狼握劍的手已然在不覺間緩緩松開。
他脫力了!
涼王劍脫手而出,開始悄然自雲空墜落,飄飄搖搖,轉眼便要落歸人間。
一股無力感,瞬間傳遍西方聖人全身。
此時此刻,徐天狼只覺得腦海之中,原本還閃爍不斷的萬千意念,竟仿佛是在一瞬之間便被一股源于外界的力量給抽空了。
片刻過後,眩暈感洞穿了腦髓,直抵聖人的泥丸宮前。
林生淮並沒有選擇乘勝追擊,他停下了那原本已經準備好的揮砍動作,只是靜靜地目視著徐天狼,這個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讓陳萍活命的家伙,此刻正在獨自吞食惡果。
黑袍身影的口中,再度噴涌出了一道血線。只是與先前不同,此刻的他並沒有在這鮮血的刺激下,將浴血暴走的狀態,繼續拔升。
徐天狼陷入了持久的沉默之中。
周圍的環境黯然失色,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這無色的天幕下,變得不再真實了。
愣神良久,這位從山河上界降臨人間的至強尊神,總算是認清了現實,他緩緩抬手揉了揉胸膛,眸中神色滿是遺憾。
“可惜了。”黑袍聖人有些失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個此刻正屹立在一片廢墟之中的白衣身影,只恨自己當初沒有直截了當。
林生淮微微一笑。
青王劍橫于身前,青衫聖人倒持銀刃,眸中驟然釋放出了決然戰意。
若不是方才的江懸陸特意叮囑過自己,要對面前之人法外開恩,此刻的徐天狼,恐怕早就已經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尸體了。
事到如今,眼下的形勢早已對交戰雙方,都沒有了退路可言。
用不了多久,林生淮的肉身就會因為承受不住大道所吸引而來的天道反撲,走向兵解。
而到了那時……
“怎麼了,你們這是……不敢殺我嗎?”軒轅大帝嘴角輕笑,顯然是在察覺到了面前的林生淮神色異樣之後,心中又生出了新的想法。
南方聖人無法言語,看著那具被軒轅天帝所駕馭的肉身,此刻竟是賤兮兮的流露出了些許挑釁意味,手中劍便再度驟然前出。
然而……
“可以了!”江懸陸的聲音,突然從青衫聖人的身下響起。
霎時間,還未等林生淮反應過來,那柄已然染血的青王劍,便突然以一種頗為奇妙的狀態,忽地靜止在了半空中。
林生淮眼神微動,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下方天空的那尊天人巨像,心中疑惑,難以言說。
江懸陸的聲音傳入林生淮腦海,他語氣平靜,卻似乎是說出了一番很有道理的話。
悟道之人言道︰“因果之人消因果,該活之人自能活。既然軒轅大帝的計劃已然破產,那你不妨饒過面前的這具肉身。畢竟,徐天狼是無辜的。”
林生淮恍然大悟,眼神卻又在知曉了其中緣由以後,瞬間暗淡。
“可是,我……”心橋內,青衫聖人的聲音,欲言又止。
對于此刻的執道力量,他總想嘗試再駕馭一次,哪怕只有一次,能夠用它做些什麼,也總歸是好的。
畢竟,天上之人本就應該留在天上,何必來此人間?
江懸陸搖頭苦笑。
“該下來的總得下來,現如今與其和他們在這里小打小鬧,倒不妨按照我說的做,給這世間……”
悟道之人欲言又止,他瞥了眼人間那邊,自然也就看到了那個通過法眼神通,觀望上方戰場的白衣少年。
江懸陸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片虛擬幻境,瞬間便凝固了時空,浮現在了二者身前。
悟道之人語重心長,青海雲崖之畔,江懸陸輕輕地拍了拍林生淮的肩膀。
他緩緩開口說道︰“林生淮,不妨暫且放下,留些余力去將那個身下的白衣少年給甩飛出去,以確保其能夠在那場流星雨落下之前,可以安穩過活。再然後,有些事情自然會有個了斷,如何?”
林生淮一時沉默。
低頭看了看那個眼含熱淚的白衣少年,林生淮終究還是心軟了。
幻境之中,青衫聖人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個字。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