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鎮外,石牌坊前。
昏黑的夜色中,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艱難的行走在連綿不絕的官道上。
讀書人張誠神色迷離,餓了一天一夜,此番總算是福大命大,依靠著一雙磨出了血泡的腳掌,終于走回了小鎮。
然而,由于過于勞累的緣故,現如今的張誠神志不清。
這不是?
才剛到小鎮的石牌坊下面,讀書人便腳下一滑。
緊接著就摔倒在了地上。
“砰。”張誠的腦袋與一塊兒石頭踫在了一起。
讀書人發出了一聲悶哼,腦中星光閃閃,隨即兩腿兒一蹬便沒了動靜。
好在,身為小鎮里名聲遠揚的先生,張誠的樣子自然人盡皆知。
這不?
正好被一個從外面趕回來的樵夫給救了起來,壯碩漢子看到張誠,有些吃驚。一肩擔柴,一肩則是直接扛起這個瘦弱的讀書人,便往家中走去。
……
鎮子西南,那座吊腳竹樓的後面,小小的漏風宅院之中,突然吹過了一陣寒風。
陳圓圓打了個哆嗦,小丫頭從睡夢中驚醒,她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眼躺在身旁的娘親。
那名女子正飽含笑意的凝望著陳圓圓的臉頰,滿眼寵溺。
“娘,你餓麼?”陳圓圓開口問道,她對娘親揮了揮手。
女子搖了搖頭。
“圓圓,娘不餓,怎麼樣,睡得好不好啊?”婦人笑著問道,神色仿佛又紅潤了些。
陳圓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睡得不錯。
緊接著,便掙扎著要從床上爬起來。
要知道,在這種寒冷的環境之中,想要從一個有熱乎氣的地方,去到一個寒冷的地方,是一件有挑戰的事情!
可是對于陳圓圓而言,這並不艱難。
小丫頭掀開被子,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她先是打了幾個哆嗦,緊接著便原地蹦 起來。
想要通過活動,讓身上的感覺好受一些。
終于,當陳圓圓在娘親的注視下,恢復了滿身活力之後。
她開心地沖她聳了聳肩。
小丫頭笑道︰“娘,看吧,我其實還是蠻厲害的,是不是?”
娘親開心一笑。
“是啊,我家圓圓最棒了,哪哪都好!”
……
禹州西北部,藏南雪山之中,有一道肥碩的身影,正在雪地上疾馳。
皚皚白夜之中,遠遠望去就如同一頭飛奔的野豬。
在雪地上畫出了一條連綿不斷的長線。
此人修為不低!
雖然體格健碩,卻依舊可以在雪地上做到腳不沾地,奔騰起來若踏雪驚鴻。
俗稱︰草上飛,雪上飄之典型。
毋庸置疑,來人正是李來福。
昨夜,好不容易經歷了一番安心的休整,費盡了力氣才將幾個倒了霉的亭卒盡數搬出了山去,結果就又把陳萍弄丟了。
好家伙,一看指引羅盤,竟指向了禹州西北的余陽關方向。
這可把李來福嚇個半死。
要知道,西山余陽關那邊有什麼?
那可沒人比他這個兩代禮王的貼身大管家更清楚了。
李來福不敢耽擱,只能循著羅盤所指的方向追過去,想要早日趕到西山一帶。
然而,經歷了一日奔波,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來福心中的不妙之感,竟是愈發攀升。
這陳萍究竟是如何突然出現在西山一帶的呢?
簡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若當真是被人擄走,那按照此人的行動速度來看,簡直是舉世罕見,聞所未聞。
畢竟,能夠在李來福打個盹的時間,就將人擄掠出去這麼遠……
如果真想對現如今的陳萍做些不軌之事?
李來福捫心自問,絕對沒有把握阻止!
再者,就在這趕路的一天時間當中,頭頂上方時常有數百仙人結伴而行,猶如蝗群過境。
這也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
西山那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李來福的內心,忐忑不安。
……
張誠的嘴角有些濕潤。
樵夫喬老五將讀書人扛回了家,先是放在了一支距離爐子比較近的椅子上,隨即便招呼媳婦兒,給讀書人端來了一碗煮的粘稠的熱粥,親自喂下。
喬老五的媳婦兒是一個在外人眼里看來,言談舉止都有些粗鄙的村婦。
相貌雖然生得還行,卻長了一雙大腳,與男人一般無二,令人心生厭惡。
其實,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之所以飽受男人追捧,究其原因也還是與男人們的自尊心有關。
自己的老婆腳丫生的好看,這還只是次要。
最開始的時候,往往只有衣食富足的家庭,才會有女子纏足的過門要求。
這樣一來,不僅滿足了一部分男人們的癖好,還可以從側面彰顯出家境的殷實。
畢竟,家中多添一副碗筷,卻不用再添一個勞動力來進行維系。
這種事,想來也就只有富足人家,才有的享受了。
但到了後來,尤其是近幾十年,大岷王朝也不知是怎麼的了?
女子纏足,竟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陋習。
雖然朝廷三令五申,甚至在《大岷律》中都出台了禁止纏足的法令。
卻仍架不住日益盛行的裹腳之風。
最終,在一系列權貴,宗藩的實際行動之下,這纏足律令也便名存實亡。
男人們娶妻,都以三寸金蓮為美,無論貧賤富貴與否,皆要求女子的腳要小如茶盞。
一碗能裝下最好!
然而,樵夫喬老五就與絕大多數男人不同,很顯然是個例外。
他看上的女子,自然是得有一把子力氣,能下地干活的。
雖然媳婦兒劉氏的外貌十分普通,打小也是鎮子上出了名的落魄家庭,散養出來的“假小子”。
但在喬老五眼中,卻甚合心意。
畢竟,自己身為小鎮上為數不多的樵夫,家中的幾畝薄田也還總得有人照應不是?
相比于別家的男耕女織不同。
有兩個壯勞力的家庭,自然是賺錢溫飽兩不誤,日子上過的更加寬裕些。
這不?
等到明年開春,喬老五便要把在張誠的學堂里讀書的孩子接出來,送到最南邊的禹州城去,見見世面,考取功名。
雖然像張誠這樣,本身就是舉人出身的教書先生,十分難尋。
但是,最近的喬老五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人如果想要不斷成長,跟誰讀書識字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哪讀書識字,與誰能成為同學!
相比于禹州城內的那幾間學宮,張誠的書講的雖然不錯,但還是差點兒。
有些東西,缺之毫厘,差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