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凌視為基本盤的京畿道,必然在政治、軍事、經濟、建設、文化等諸多層面有著大的布局與深耕,尤其在區域協調發展、產業扶持增擴、民生福祉建設等方面,必將成為政策傾斜與資源投放的重點領域。
楚凌要實現一個宏偉目標。
即以京畿道為核心,借助地理優勢,充實腹地根基,形成強有力的虹吸成效,繼而將一個有別于該時代的發展模式,展現于世人面前。
這就是改革樣板。
唯有叫人真切看到改革帶來的,方能在無形間化解很多阻力,甚至叫一些既得利益群體,頑固派轉變立場,成為鏟除死硬派的先驅!!
別的不說,僅是一個集約型手工制造業,只要覆蓋的產業足夠多,這所蘊含的潛能與爆發就不可估量。
與之相對的,這需舉全國之力來推動。
別的不說,僅是糧食供應,這就是一大難題。
以數十萬來計,甚至百萬計,脫離傳統農耕生產的群體,投身到以手工制作為主的領域產業,他們是產生了價值,卻也意味著糧食消耗的激增。
不可能說,這一新興群體的出現,每月每年賺取到養家銀錢,置業銀錢,到最後連填飽肚子,購置房產,都是一種奢求。
特別是前者,真要是那樣,誰會願意去做這些?
人都不傻,心中都有桿秤。
更別提在手工制造業壯大的同時,還會催生另一龐大的群體,即從事土木建設的群體,他們肩負著同樣重要的責任,對于這一群體,楚凌已想好策略,即以工代賑為主體,聚攏起的那些災民、流民、破產群體。
這既解決了他們的生計問題,還能有效控制住開支,使國庫或有一定壓力,但不至于崩潰。
將改革該走的路,走上一定的時期,期間出現的問題及狀況,到底是怎樣解決的,又以怎樣的方式進行改進與完善,當這一份行之有效的範本逐步成形,在京畿道之外的其他道府縣,誰要是還敢說不字,那楚凌就不會客氣了!!
真等到改革的浪潮,從京畿道擴散到其他道府縣的時候,這期間所需的龐大開支,楚凌是不會向下攤派的,而是要轉而向外攤派,如此就與持續擴張的軍事戰略完美餃接,在那之前,楚凌在軍事層面要推動一定程度的軍改,要將忠于皇權的規模增擴,以確保在對外擴張與內部維穩之間,能夠保持強有力的機動性與控制力。
掌控力度。
這對內也好,對外也罷,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環,是楚凌實現宏偉目標的根基,如果脫離了這一根本,那一切都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七哥,我怎麼不知,在京畿道治下,還有一處大型水利營建啊。”李家鎮,一處飯館中,楚徽帶有疑惑,看向自家皇兄說道。
有疑的,不止是楚徽,同桌的徐雲、黃龍幾人同樣如此。
水利營建,馳道整飭,這都是需大批勞壯聚集的大工,在正統朝以前,類似這樣的大工可不少,為此需征發大批徭役,以將這些建設起來,但也是這樣,使有此大工的地域,是會出現騷亂,甚至是民變的。
徭役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鐵打的人,去干個數月,那都會吃不消。輕則腰酸背痛,重則落下終身殘疾,甚至丟掉性命。正因如此,民間對徭役避之不及,但凡有些門路的人家,都會想方設法將人藏起來,或花錢買通官吏免役。
因此徭役之苦,歷來便是百姓心頭之痛,楚凌對此心知肚明。
故而楚徽沒有講出口,但卻藏著的深意,楚凌是听出來的。
楚凌輕輕一笑,“你不知道的多了,僅是在京畿道治下,就有六處大型水利營建,這是對外絕對保密的,以各種名義來遮掩。”
“當然僅靠這些還不夠,以名義多、類型全的賑災大工,在京畿道各地有效推行,這才能達到想促成的目的。”
“那,這些大型水利營建,是干什麼的?”
一听這話,楚徽向前探身,止不住詢問起來,“總不會只是清淤泥,擴河道,固堤壩,疏水脈這些吧?”
“當然不止于此。”
楚凌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在道道注視下,悠悠開口,“你說的這些,不過是最基礎的組成,這六處大型水利營建,還肩負更重的職責,即蓄水抗洪抗旱的需求。”
講到這里,楚凌表情嚴肅起來。
“僅是京畿道治下,每年小災不斷,大災數年必出一次。”楚凌放下茶盞,劍眉微蹙起來。
“除了地震無法干預,諸如別的,是能通過人力改變的,如旱災,如水患,這都是能減少不必要損失的。”
“至于更厲害的洪澇,哪怕不能減少損失,但卻能通過分洪疏導,去盡可能的轉移災民,從而減少死傷。”
“災情是統御治理的一大難題,這不止困擾著我朝,也困擾著這片土地的其他王朝,如何解決此事,是必須要做好的。”
楚凌的話,讓楚徽他們陷入沉思。
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啊。
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災情了。
‘在正統這一朝,要是可以辦成諸縣皆有水庫,那大虞國祚在無形中就能延續很長。’楚凌心中帶有感慨。
水庫帶來的利好,楚凌是心知肚明的。
楚凌也知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但處在這樣一個時代下,如果連想都不敢去做的話,那他不知自己來此的意義何在,又為何要坐在那個位置上。
不斷直面各種挑戰,是支撐他的信念所在。
不然這一生,未免就太過無趣了。
“呦,人還挺多啊!!”
一道輕佻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間的氣氛。
楚凌抬眼望去,只見來人身形消瘦,穿著一身皂服,面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昂首朝里走著。
殊不知這般舉動,卻使在此吃飯的,有幾位警覺地摸向腰處。
來人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周圍異樣的氣氛。
本帶著喜意的飯館掌櫃,被今日增多不少的食客而高興,可在看到來人時,臉色卻在瞬間變得煞白,慌忙迎上前去︰“趙爺,您怎麼來了?”
“怎麼?”
被飯館掌櫃喚作趙爺的那人,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四周,隨即看向了掌櫃,“你這地方,我不能來嗎?”
“哪兒能呢。”
掌櫃一听,立時就陪著笑臉,連聲道︰“趙爺能來小店,那是小的的榮幸,趙爺這邊請。”
趙廣生哼了一聲,便朝一處走去。
途徑楚凌一桌時,趙廣生腳步微頓,目光在楚凌幾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了徐雲身上,可卻很快收回。
“掌櫃的,溫一壺酒。”
趙廣生找了個空桌坐下,“再上幾道小菜,爺心情不好。”
“是,是。”
那掌櫃的听後,立時道。
隨即便眼神示意自家外甥。
“來,吃。”
對這一幕,楚凌沒有在意,拿著筷子點點眼前飯菜,對臉色明顯不好的徐雲,還有楚徽、黃龍他們說道。
適才掃來的眼神,帶有什麼,徐雲一清二楚。
那目光帶著審視,甚至還有一絲試探的意味。
“嘗嘗這個。”
楚凌夾了一筷子肉,放到徐雲碗中,露出淡淡笑意,這是在安撫徐雲。
“嗯。”
徐雲應了聲,沒有說什麼。
但楚徽、黃龍一行卻知一點,這個被喚作趙爺的小吏,要倒霉了,只不過自家皇兄/天子要看看,為何這個小吏過來,這飯館掌櫃會如此懼怕。
李家鎮,是一處很不起眼的小鎮。
最近這幾年,因為藥廠鎮的興起,其所在位置,恰好處在去往藥廠鎮的途中,使得來的外人多了。
這一切都得益于興修的寬道。
不是這樣,李家鎮也不會如此。
類似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有因市鎮興建的,有因邊榷重開的,有因以工代賑的,有因諸監建坊的,有因……
而這些變化,在層出不窮的風波及影響下,在虞都內外,在京畿道,卻顯得是那樣不起眼。
可這些變化,卻又給涉及其中的百姓,帶來了最真切的改變。
別的不說,僅是這李家鎮,就有不少人不止局限于農耕了。
“趙爺,您的酒。”
在此等氛圍下,掌櫃李全有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壺酒,放在趙廣生桌上,並陪著笑臉,道︰“這是小店珍藏的好酒,趙爺您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趙廣生微微頷首,伸手點了點眼前酒杯,李全有會意立時端起酒壺倒了杯酒,趙廣生端起輕抿了一口,砸吧著嘴,“嗯,還成。”
“趙爺喜歡就好。”
李全有表面帶著笑,心中卻心疼不已。
這酒,可不便宜啊!!
可再怎樣心疼,他也不敢表露絲毫。
因為趙廣生是縣衙里派來的,是專門負責征稅的,在李家鎮的人,誰不知道趙廣生的姐夫,是縣里的戶房典吏,關鍵是人干了十幾年了,這豈是能輕易得罪的?
趙廣生端著酒杯,目光卻不時往楚凌他們那邊掃去。李全有心中愈發忐忑,只盼這頓飯快些過去,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這稅,打算何時交?”
趙廣生放下酒杯,語氣不咸不淡地問。
可這一問,卻叫李全有身子一顫。
“趙爺,今年的稅,不是都繳過了?”
“是嗎?”
听到這話,趙廣生眉頭微挑,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全有,“這市稅,不過剛在縣里定下,你說你繳過了?”
“這……”
李全有頓時一愣,市稅,這是什麼?
他听都沒有听過啊。
趙廣生看著李全有那副模樣,嘴角微揚,慢悠悠地道︰“這是朝廷新定的,宣課司知道吧,人征收的就有此稅,眼下縣里配合,要在治下試行該稅……”
趙廣生講這些時,楚凌的臉色冷了下來。
最讓他擔心的事,到底是出現了!!
在改革的大浪中,總有人借機盤剝百姓,中樞層面還好些,但在地方,地方官吏往往借新政之名,巧立名目,加重百姓負擔。
為什麼楚凌熟知的歷朝歷代,出現的各種名義的改革,成功的很少,失敗的很多,除了在頂層的權利交鋒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地方上,有各種曲解新政,借著新政之名,趁機斂財的!!
改革,是為了讓國力提升,同時叫百姓日子過得更好。
但是,就因為有這幫群體在,使得百姓的日子非但沒有好,相反卻增加不少擔子,如此新政如何會有土壤扎根?
市稅,跟李全有這類群體,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說話啊!!”
趙廣生的呵斥聲響起,眼楮直勾勾的盯著李全有,“你當老子在你這練嘴皮子呢!!”
李全有嚇得一個激靈。
“趙……趙爺,小的真沒听過什麼市稅……”李全有聲音發顫,冷汗直冒。
趙廣生冷笑一聲,猛地一拍桌子,“看來你是不想交了?是不是想等著衙門上門收,真要那樣,就不是這個數了。”講到這里,趙廣生對李全有伸手示意。
“少爺,這家店的掌櫃,有一小女,被此獠……”在此等態勢下,得底下人來報的李忠,從身旁一桌起身,走到楚凌身旁時,低聲稟明道。
“好大的官威啊!!”
得到楚凌的眼神示意,黃龍立時起身,直勾勾的盯著趙廣生。
這突如其來的舉止,不止讓趙廣生一愣,也叫李全有一愣,還有那些敢怒不敢言的食客。
但凡有此表情的,無不是在李家鎮住著的。
“你一個小小的差役,就是這樣辦差的。”
看著面露怒容的趙廣生,黃龍卻是一臉漠然,目光冷冽如刀,“趙爺?你這作威作福的,是做給誰看的!?”
“你!!”
被黃龍戳穿了什麼的趙廣生,難掩怒意的起身。
黃龍的觀察是靈敏的。
別看趙廣生穿著皂服,這本該是小吏所穿,但這明顯並不合身,很顯然,趙廣生他連吏員都不算!
“怎麼?”黃龍似笑非笑的盯著趙廣生,“你這是要將官威耍到我身上?”
趙廣生臉色陰晴不定,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在李家鎮作威作福慣了,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氣?
可看黃龍的模樣,一看就是不簡單的。
這也讓趙廣生在心中快速盤算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