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這世上最無情的,它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為任何事改變軌跡,這世上的人都是在其裹挾下前行。
這期間或有歡喜,或有悲傷,或有眼淚,或有離別,這人生路上的種種,會在體驗下化作對人生的感慨。
這也使人的一生,顯得厚重許多。
人生如逆旅,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嘰嘰~
在烈日炎炎下,蟬鳴聲不絕,擾的人心煩意燥,熱氣一浪接著一浪,讓人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明明前幾日還很涼爽。
京郊,一片濃蔭下,藏著一座酒館。
“這天是真他娘的熱啊!!”
“誰說不是啊。”
“也就是我們這些掏苦力的,才會起早貪黑的賣力氣。”
“誰叫沒投個好胎啊,老爺們,眼下不知怎樣享受呢。”
“哈哈……”
正堂內坐著數十人,而在臨門的一桌,幾名穿著粗布衫的漢子,圍坐在一起,吃著手里捧著的素面,手邊擺著黑陶碗盛著的劣酒,對于他們來講,能填飽肚子,就已經很知足了。
自己不省著點,家里吃啥,用啥?
其中一人抬起頭,望著門外熾熱的陽光,嘆道︰“這輩子算是完了,老子就算勒緊褲腰帶,也要供家里那兩個崽子去私塾!”
“這可不是小事啊。”
同伴听後,一臉震驚的說道︰“就你家里那情況,別沒讀個兩年,你先給累垮了。”
“不能夠。”
那人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那手上滿是老繭,“就我這體格子,如何能累垮啊,再說了,京郊的大工,沒個一年半載是停不了的,這要是干滿了,能頂在城里出苦力兩載還多,趁著年輕,多給兩個崽子攢點錢。”
“說起私塾,京畿道治下的道試,快開始了啊。”
一直埋頭嗦面的壯漢,突的抬頭,看著幾位同伴道,“听說京畿道的主考官,是中書省的平章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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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這話,想叫自己孩子上私塾的那人,立時就說道︰“人現在是門下省的鸞台侍中,京畿道的道試圓滿落幕,那人就徹底站穩腳跟了。”
“ ……”
一听這話,不少人驚嘆起來。
這一幕引起臨窗一桌的注意。
“七哥,這消息傳的夠快的。”
穿著儒袍的楚徽,放下手中的筷子,余光看了眼他們,隨即探身對給徐雲夾菜的楚凌說道。
“什麼快?”
楚凌並不在意,笑著回了句。
“朝中的調動啊。”
楚徽低聲道︰“張洪才擢為鸞台侍中幾日,眼下都有人議論這些了,看來有人在暗中傳啊。”
楚凌笑而不語。
對這種情況,他已見怪不怪了。
官場上,發生什麼事都不稀奇。
“陛…夫君,這個味道不錯,嘗嘗。”徐雲拿筷子夾起她吃著不錯的菜,夾到了楚凌的碗中。
“好。”
楚凌笑著夾起,放進嘴里咀嚼,不多時,楚凌雙眸微張,點頭道︰“確實不錯,老八,你也嘗嘗。”
楚徽︰“……”
“既然出來了,就把心思放放。”
楚凌拿起筷子,輕敲楚徽額頭,“別動不動就想這些,累不累。”
“哥!疼!!”
楚徽故作夸張道。
徐雲低首笑了起來。
有笑意的,還有在旁的黃龍及鄰桌的幾人。
也是這一幕,讓他們警惕的心,跟著松快一些。
本該在上林苑待著的天子,突然決意要微服私訪,為此叫不少人都緊張起來,這其中就包括楚徽。
眼下這局勢是安穩些,可離開上林苑的話,萬一有些事處置不到,那不是要出亂子嗎?
但對此楚凌卻並不擔心。
就他在上林苑期間,對朝中進行的一些調整,足以應對不少事宜,只要將保密工作做好,是出不了亂子的。
對于這次的微服私訪,楚凌是考慮很久才定下的,畢竟作為一國之君,不能一直待在雲端,不去了解雲端下的真實情況。
政策的制定與執行,必須建立在實際需求上的,作為政策的設計者,楚凌需要掌握民間的真實需求。
所以楚凌要有很多雙眼楮和耳朵,以此將大虞各地的真實狀況,通過篩選與整理後,最終匯總到他手里。
當然楚凌也知任何文字的匯總,在所難免的會摻雜有個人主觀意識,或是無意,或是有意,而這些會對自己造成一定程度的誤判。
為了避免這些情況出現,同時也為避免出現以自己為主導意識下,衍生出所謂的信息繭房,楚凌需要走出虞宮,到大虞各地去了解情況,以此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被片面信息所左右。
畢竟政策在制定階段,就出現不同程度的失真,那麼在執行階段就會產生更大偏差,尤其是在層層傳遞下,層層加碼這種現象是不可避免的。
微服私訪能看到想看的一面。
公開巡視能看到想看的一面。
對于楚凌而言,他現在要避免公開巡視,而以微服私訪的形式為主,因為公開巡視的耗費太大了,這種折騰是不符大虞當下國情的。
這次微服私訪的範圍,是集中于京畿道治下的,楚凌想要知道,在此前歷經多次朝堂風波下,期間還有對應改革措施落實,作為大虞腹地的京畿道,到底是呈現一種怎樣的態勢。
而在這次微服私訪下,率先接受考驗的,反倒是跟地方無關的一個有司,即錦衣衛,因為在微服私訪期間,凡是涉及到國朝要務的,必須以加急的形式送抵,這考驗的就是錦衣衛整體。
楚凌清楚錦衣衛作為自己耳目,其效率與忠誠至關重要,如果僅是有了忠誠,卻失去了效率,那這樣的隊伍,對自己而言是沒有大用途的。
這也是為什麼楚凌從一開始就對錦衣衛要求的格外嚴格,特別是針對錦衣衛增擴員額一事,楚凌始終秉承的就是寧缺毋濫,沒有通過對應的選拔與培訓,是絕不能進入到錦衣衛的隊伍之中。
‘教育問題是道難攻的關卡啊。’
看似吃飯的楚凌,實則心思卻不在這上面。
在大虞,是有官學與私學的,每年會有對應群體啟蒙,進修,深造,以此參加科貢選拔,從縣試開始。
可據楚凌知曉的情況,能夠接受教育的群體,底層子弟佔比很少,畢竟對于底層百姓而言,讀書的成本實在太高,除了需要支付學費外,還需承擔脫產進修帶來的損失,一進一出是筆不小的開支。
農家子弟出身的學子,自太宗朝多了一些,但漲幅並不是很高,這是靠一家老小的托舉,才能去跟寒門庶族子弟,士族閥閱子弟,競爭那極為有限的入仕機會。
如果僅是這樣,還好說些。
可問題是,他們受教育的師資力量,資源傾斜是完全不對等的,每一位從縣試,一路殺到殿試的農家子弟,無疑都是佼佼者。
可在這一路,他們面對的誘惑太大了。
因為增長了見識,使得他們的心理落差會加大。
而在這過程中,會有一部分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或選擇投到別的門下,或欠下巨額債務,或成為特權子弟的跟班……而這些都將成為他們一生的烙印!
沒有躋身仕途還好,一旦躋身仕途了,這種落差會變得更大。
根據先前進行的清理,那些落馬的官吏之中,有相當一部分的罪官罪吏,其出身是很寒微的,卻在踏入仕途之後迅速腐化。
楚凌知道,這樣的數據,並不能說明什麼。
但楚凌卻知一點,如何叫更多的人,能夠接受教育,是今後數十年,甚至更久,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特別是他為大虞謀劃的改革,真要是推行到他認為的中期階段,是需要一批規模較大的識字群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