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下的大虞最不需要的是戰爭,因為宣宗純皇帝的驟崩,因為楚凌的登基稱帝,讓大虞有了突變,有了動亂,這導致大虞國力受到了損失,讓大虞各階級的眾階層群體受到了影響,所以大虞需要安穩,只有安穩,才能將那些問題與狀況,一個個找出來,解決掉,繼而卸下負擔再攀高峰!
    但與此同時,大虞最需要的也是戰爭。
    因為大虞皇帝需要!!
    楚凌需要通過一場戰爭,來讓大虞上上下下皆知一點,在他們頭上的天,是他們要仰視與敬畏的!
    所以楚凌需要的戰爭必須打贏,而且是大獲全勝的那種才行,不然等待楚凌的,將會是更復雜,更動蕩的局面。
    楚凌沒打過仗,但他懂人心,更懂人性。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辦。
    而楚凌所需要做的,是做局與推勢。
    “宗慶道叛亂之事,在上林苑要傳。”
    是夜。
    大興殿內。
    楚凌盤坐在羅漢床上,御覽著所持奏疏,對坐于錦凳,微微低首的孫斌說道︰“羽林軍也好,上林軍也罷,朕要他們保持高漲斗志,這一點,對岳丈而言,不算是什麼難事吧?”
    講到這里,楚凌扭過頭,那雙堅毅眼眸,看向了孫斌。
    “陛下放心,臣定會做好此事的!!”
    孫斌當即起身,抬手朝楚凌作揖拜道。
    “宗慶道的叛亂,是受中樞之變而生的。”
    楚凌放下奏疏,語氣冷漠道︰“有朕先前殺人的原因,有朕明確邊榷的原因,有朕推動商稅謀改的原因……總而言之,這場叛亂是多因素下導致的。”
    “岳丈應該清楚一點,在大虞的上上下下,依舊有很多人,對朕這位大虞正統皇帝,是有想法的。”
    “哪怕祖母在世時,已經認可了朕,並且她老人家在生前,給朕剔除掉不少荊棘,可有些事,終究是需朕來親手解決的。”
    “臣,明白!”
    孫斌沉聲道。
    “出現叛亂,朕不奇怪,也不氣惱。”
    楚凌撩袍起身,從羅漢床上下來,“但朕無法接受,在我大虞治下,楚氏問鼎天下,有內賊與外敵勾結,這在朕眼里,是背叛!!”
    講到這里時,楚凌彎腰去攙孫斌的手臂,翁婿二人目光踫撞到一起,孫斌的眼神有了明顯變化。
    “是北虜?!”
    孫斌的怒,無法壓制。
    “所以宗慶道平叛,只是外表罷了,用來吸引多方注意的。”楚凌沒有回答孫斌所問,而是講出心中所想。
    “真正的戰爭,是在北疆,在拓武山脈!!”
    “在那里,因為逆藩叛亂的緣故,我大虞健兒戰死了很多,上林苑恩養的羽林、巾幗兩部中,有不少的父兄,就是戰死在那里的。”
    “這累累血債,朕作為大虞皇帝,必須要報!!”
    “但打仗,終究是要講究時機與時局的,朕相信張恢能明白這些,朕也希望岳丈能明白這些。”
    “陛下!”
    孫斌的心跳加快不少。
    沒由來的,在孫斌的內心深處,生出了懼怕。
    但與此同時,孫斌的心底涌出了激動。
    因為他知道,他的姑母沒有看錯人,他老人家為大虞選了一位有大智慧,懂取舍,有城府,有心胸的皇帝!!
    “夜深了,岳丈慢行。”
    看著孫斌表情變化,楚凌平靜道︰“給朕看好羽林,看好上林,當朕的旨意頒布之時,就是我朝雄師亮劍之日!!”
    “臣遵旨!!”
    孫斌作揖拜道︰“陛下放心,羽林,上林兩軍,定是陛下最鋒利的刀,為陛下,為大虞斬盡一切強敵!!”
    “嗯。”
    楚凌應了句,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個回答,他很滿意。
    為了籌謀這場戰爭,楚凌準備了太多,以李敢為首的邊將,活躍在邊疆的悍卒,還有他撒出去的少壯派,可以說在大局漸穩之下,被楚凌聚集到了一起,上林軍因此擴編到了七萬建制!!
    與上林軍相對的混編羽林軍,建制在一萬五,他們是沒有上過戰場,但他們與大虞國敵有血海深仇,關鍵是他們還列裝了很多新式軍械器械,是擁有絕對機動的騾馬化武裝。
    這還不算完。
    由大虞成國公,南軍大將軍張恢所統五萬精銳,看起來是鎮壓宗慶道叛亂的,實則卻是楚凌安排的一支機動強軍,北疆一戰,僅是從中樞層面,就合計有十三萬五千眾,而在這支聯軍之中,有久經沙場的帥,有馳騁疆場的將,有悍不畏死的兵,當然還有出身不一,但卻通過楚凌考驗的少壯派。
    對外一戰的主力,必須是中樞主導的,所以中樞派的強軍,必須要打出彩來才行!!
    這一戰打贏了,君威有了,軍威有了,軍功有了,羈絆就此種下了。
    這一戰打敗了,君威丟了,軍威沒了,精銳沒了,動蕩就此種下了。
    成與敗,影響天差地別。
    所以楚凌必須要謹慎才行。
    “給師明傳旨。”
    楚凌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讓紫光閣所轄一眾商行商號,全力協助在北疆競得邊榷員額的商行商號,糧食,鹽,布等各類軍需,在北疆一戰結束前,朕不希望出現任何差池!”
    “奴婢遵旨!”
    在角落站著的錢穆,從黑暗中走出,畢恭畢敬的作揖拜道。
    ‘什麼邊榷,沒有打出來的軍威,何來秩序重塑。’看著錢穆離去的背影,楚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這一戰打贏了,哪怕紫光閣先前積攢的全都耗光了,那朕也能獲取到無上利益!!’
    ‘大虞猖獗的走私,將伴隨著北疆這一戰,決定究竟是被扼殺,還是繼續,孫斌、張恢……你們可別叫朕失望啊,這一次,朕是押下了重注!!’
    黑夜去了,白天來了。
    白天去了,黑夜來了。
    數日後。
    虞都內城,某處別苑。
    “睿王殿下~”
    夏吉走進堂內,看著坐于主位的楚徽,抬手對這位備受虞皇信賴的親王一禮。
    對這次派帖想邀,夏吉清楚肯定有事。
    而且他也猜到了什麼。
    “景王殿下。”
    楚徽起身,避開夏吉行的禮,抬手朝夏吉還禮。
    夏吉一愣。
    自章德太子薨逝後,景王這一稱謂,他已許久未听過了,突然在異國他鄉,還是敵國親王口中講出來,夏吉如何會不有所動。
    但也是在這剎,夏吉對虞皇的忌憚更盛了。
    “不知睿王這次想邀,所為何事?”夏吉收斂心神,看了眼佳肴佳釀的桌子,而後挪動目光,迎著楚徽的注視,開門見山道。
    “本王覺得睿王不會只是飲酒作樂吧,畢竟貴國境內出現叛亂,在昨日,平叛大軍已奉旨離都了。”
    “景王,是真的快人快語啊。”
    楚徽笑笑,看著夏吉說道。
    但心里卻暗暗道,果真和皇兄說的一樣,這個夏吉不簡單啊!!
    “本王喜歡與聰明人相處,因為只有聰明人才懂聰明人。”
    在楚徽的注視下,夏吉朝酒桌走去,“看來貴國是查到宗慶道的叛亂,有慕容天香在推波助瀾吧?”
    “所以,景王是怎樣想的?”
    楚徽眉頭微挑,轉身看向夏吉道。
    “本王怎樣想,重要嗎?”
    夏吉笑笑,看向楚徽道。
    “那就要看景王想要什麼了。”
    楚徽微微一笑,盯著夏吉的目光。
    夏吉笑而不語,撩袍坐了下來。
    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啊!!
    楚徽表面沒有變化,心里卻暗罵了一句。
    “景王可先看看這個。”
    楚徽拿出一封密信,食指與中指夾著,笑著看向夏吉。
    看著距自己有數步的信封,夏吉眉頭微蹙起來。
    “這封信中,有對景王很有利的消息。”
    見夏吉不動,楚徽保持笑意道︰“如果景王不感興趣的話,那本王……”講到這里,楚徽停了下來,而楚徽的目光,則瞥向不遠處的炭盆中。
    時間開始流逝。
    楚徽的手,在一點點的挪動。
    可惡!!
    夏吉眉頭皺緊了,心里暗罵一聲,在楚徽的注視下,夏吉站起身,不動聲色的接過那封密信。
    楚徽撩撩袍袖,笑著朝酒桌走去。
    嘩~
    安靜的堂內,響起倒酒的聲音。
    楚徽拿起酒觴,輕輕晃動著,而在他對面,則有一觴早就倒好的佳釀。
    夏吉的呼吸,漸漸局促起來。
    他的眼神變了。
    這封密信上寫的內容,的確是他很感興趣的!!
    慕容皇朝北征大軍,在北域與贊普欽汗國鏖戰,未能擊退來犯強敵,兩軍陷入到僵持之下!!
    夏吉在快速思索。
    而楚徽也在思索。
    ‘原來這一切,都在皇兄掌控之內。’
    ‘有野心好啊,有野心,那就有合作的可能。’
    而思索的楚徽,目光再度看向夏吉。
    “不知貴國想要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夏吉放下密信,迎著楚徽的目光,語氣平靜道。
    “這句話,景王說錯了。”
    楚徽看了眼所持酒觴,笑著說道,“不是我朝想要什麼,而是景王想得到什麼。”講到這里,楚徽抬頭看向夏吉。
    夏吉皺眉。
    “景王的處境,本王是知曉一些的。”
    楚徽繼續道︰“而宣政院的處境,本王也了解一些。”
    夏吉的表情變了。
    他垂著的手,微顫起來。
    他所懼的不是眼前這個人。
    而是他背後的那個人!!
    “本王更清楚,如今的北虜,嗯,應該叫慕容皇朝,處境是最難的。”楚徽略顯歉意的說道。
    “拓武帝,的確有雄才大略,這話,不是本王說的,而是本王的皇兄講的。”
    “本王的皇兄還說,大虞的國情是復雜,可別的國情就不復雜了?”
    “就這一時期,大局似是在大虞這邊,在這點上,大虞是幸運的,因為勢就傾斜到了大虞這邊!!”
    夏吉雙眼微眯,盯著與那位有幾分酷似的楚徽。
    “所以貴國要對慕容皇朝出兵?”
    “這點,本王不知道。”
    對夏吉所問,楚徽搖頭道︰“此等軍機要務,豈是本王所能去探查的,但本王卻知一點,景王,不,更準確的來講,是宣政院所轄鎮教軍,需要一場大勝,來回擊一些質疑與抨擊。”
    夏吉的手,攥了起來。
    “當然,需要大勝的,還不止鎮教軍。”對夏吉的變化,楚徽似沒察覺到,而是笑著對夏吉道。
    “有一些將軍,也需要大勝,而好巧不巧的,是這些將軍所在之地,還都與慕容皇朝的西域毗鄰著。”
    講到這里時,楚徽緩緩起身,舉起手中酒觴,臉上的笑意收起。
    夏吉看了看楚徽,又看向眼前的酒觴。
    “貴國就不怕,本王將此消息,告知給慕容皇朝的使團嗎?”夏吉沒有動,而是看向楚徽說道。
    “這是景王的事。”
    楚徽不為所動,露出笑意道︰“人一旦做了選擇,就要承擔這一選擇下,所能帶來的風險與危害。”
    “本王覺得,在貴國需要這封密信的,不止景王一人,跟景王不對付,還很宣政院不對付的,據本王所知不止一位。”
    楚徽嘴角微微上揚。
    “你!!”
    一股怒意,在夏吉心頭生出。
    可他能怎樣做!?
    殺了眼前這個該死的家伙?
    他敢嗎?
    他不敢!
    “看來這觴酒,本王是不得不喝了?”夏吉壓著怒意,似笑非笑的走上前,拿起眼前的酒觴,把玩著對楚徽說道。
    “喝與不喝,皆看景王。”
    楚徽朝前走了數步,迎著夏吉的注視,“本王的誠意,給的已經不少了,景王覺得呢?”
    “本王明日要離開虞都。”
    “可以!”
    “但本王離開的消息……”
    “不會泄露絲毫。”
    “慕容天香不是好哄騙的。”
    “難道本王就好哄騙?”
    “哈哈!!!”
    此間響起夏吉的笑容,但很快笑聲就消失了,而跟著消失的,還有川朝九皇子夏吉!!
    雙手拿著酒觴的楚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這笑意,卻帶著冷。
    “看來這位的狠辣果決,比朕要想的更多些。”而在此時,楚凌從屏風後走出,表情自若的說道。
    “皇兄覺得他會對北虜西域發動戰爭嗎?”楚徽將酒觴丟掉,轉身朝楚凌走去,不過微蹙的眉頭,體現出他此刻的內心。
    畢竟夏吉這個家伙,可不是什麼善茬。
    “不清楚。”
    楚凌搖搖頭道︰“這一切都要看他,對西川的那尊皇位,到底有多看重了。”
    “機會來了,沒抓住,一切都是空想。”
    “可皇兄想過沒有,要是抓住了,此人可是我朝心腹之患啊。”楚徽听後,卻皺眉道︰“此人的城府與心計,還有……”
    “這是以後要考慮的事。”
    楚凌伸手打斷,看向楚徽道︰“朕先前就說過,人不能被以後所困,以後的事,是要考慮,但不能卻受其困擾。”
    “眼下,大虞需要一場大勝,來告訴全天下,告訴敵人,大虞是打不垮的,只要有朕在,大虞就屹立不倒!!”
    “皇兄需要臣弟做些什麼?”
    听到這里,楚徽表情正色道。
    “這場戲,還要唱下去。”
    楚凌笑笑,“慕容天香也是個聰明人,但她的聰明,明顯是建立在輕視朕,輕視大虞的基礎上,這就注定她會失敗。”
    “因為朕沒有那樣脆弱,大虞同樣也沒有!”
    “慕容天香離開之時,就是我朝雄師北上之日,至于夏吉,機會朕給他了,抓不抓的住就看他自己了,要是沒抓住,那他就不配做朕的對手。”
    楚徽沒有說話,可他的心里卻掀起陣陣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