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道道山呼聲下,著天子袞服的楚凌,目不斜視的朝龍椅昂首走去,殿內所聚諸臣,還有前一百新科貢士,無不朝御前作揖行禮。
    與此同時,在太極殿外的大廣場上,五百新科貢士按序而站,畢恭畢敬的朝向太極殿作揖行禮。
    今歲科榜錄選六百新科貢士,這是自大虞召開科貢選拔以來,人數最多的一次,如此多人參加殿試,太極殿內是安排不下的。
    不管到哪兒,這種現象都避免不了。
    “免禮吧。”
    大殿內。
    坐在龍椅上的楚凌,語氣平淡道。
    “臣等…叩謝天恩!”
    “學生等…叩謝天恩!”
    在道道山呼聲下,行禮的諸臣,諸貢士在行禮後,無不微微低首而立。
    看著眼前的諸臣,還有一眾貢士,楚凌沒有任何表情流露,為了這次殿試召開,他謀劃了太多,也推動了太多。
    這次殿試能否圓滿落下帷幕,將關乎到後續掄才大典,能否按他所想的進行,大虞中樞也好,地方也罷,沒有一批批新鮮血液的輸入,想要從方方面面進行徹底謀改,這是不現實也不可能的。
    改革,是需要人來推動的。
    沒有人推動,一切都是妄談。
    “自我朝開創之初,太祖高皇帝心系天下,心念萬民,面對百廢待興的天下,太祖高皇帝常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為使天下能富強起來,萬民能富余起來,故而欽定科貢選拔,以遴天下英才。”
    沉吟了剎那,楚凌語氣淡然道︰“我朝國祚傳承四十余載,科貢選拔也召開十余次,而在這些科貢選拔中,國朝遴選了一批又一批英才,以為社稷慮,為萬民憂,這也使我朝自亂世下問鼎天下,漸使天下安穩富強。”
    “朕召殿試,意在效太祖高皇帝之願,能使一批批英才脫穎而出,以在朕御極下,使國朝強盛起來,能叫萬民真正富余,你們,是我朝首次參加殿試的新科貢士,朕希望在你們之中,能真正將朕講的這些記在心里。”
    于殿內站著的左相國徐黜、右相國王睿、鸞台侍中孫淼、曹志、散騎常侍黃琨、左僕射蕭靖、御史大夫暴鳶、禮部尚書熊嚴、鴻臚卿尹玉、禁軍大統領張恢等臣,听聞天子所講種種,無不流露出各異的表情與思緒。
    這場殿試,是出于中樞掄才所召,為此楚凌頒詔,命中樞對應有司大臣,前來太極殿參加這場殿試。
    規矩就是規矩。
    在一些場合下,誰敢破壞規矩,那就是公敵!!
    只是這樣的安排,可在中樞引起不小的爭議。
    爭議的地方,就是空懸的鴻臚卿,居然讓金山駙馬尹玉接任了!!
    這件事直到殿試召開才對外明確。
    可爭議了又能怎樣?
    為了這場殿試,楚凌營造了萬眾矚目的氛圍,虞都內外誰不知這場殿試,誰要敢在這個時候動心思做些什麼,非蠢即壞!!
    而相較于殿內諸臣所想種種,此刻在殿內的,在殿外的六百眾新科貢士,這想法就更多了。
    有激動。
    有振奮。
    有亢奮。
    別管他們出身怎樣,經歷如何,但在這一刻,他們听到天子所講,他們就知道一點,這次的殿試是不一樣的。
    有沒有真本事,一看就知!!
    “開始吧。”
    此等氛圍下,楚凌撩撩袍袖,伸手對御前站著的李忠說道。
    “奴婢遵旨!”
    李忠在作揖行禮後,遂朝一處走去,拿起了一封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中樞掄才取士……”
    一份洋洋灑灑的聖旨,通過李忠宣讀出來,站于殿外的羽林、禁軍遞次傳唱,以叫全體新科貢士知曉。
    “今歲殿試考題,治國策!!”
    而當此言落,殿內外之人無不心驚,誰都沒有想到這次的殿試,居然就給了如此寬泛的考題。
    坐于龍椅的楚凌,看到殿內眾人的反應,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當然知道這樣的考題,看起來是很隨意的。
    但這恰是楚凌想要的。
    在他御極登基之初,他所接手的大虞,是一個改而未決,在國強的外表下,實則暗藏眾多積弊的存在。
    他從不否認,他那位皇兄,即宣宗純皇帝,是一位有想法,有雄心的大虞天子,但是他駕崩了。
    這個誰都始料不及下的噩耗,導致大虞從一個方向急轉到另一個方向下,這就導致問題極度復雜起來。
    這也就有了三載動蕩,既要解決內亂,又要解決外患,為了這主要矛盾,使得不少次要矛盾全都壓下去了,甚至還出台各項決意,這背後的妥協與讓步有多少,楚凌知曉一些,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楚凌只能說一點,他的祖母,做到了她能做到的全部,將一個問題很多,但維系了安穩的江山,交到了他的手里。
    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
    他的祖母,把能做的都做了。
    而剩下的就要看他了。
    基于這樣的大背景,對于今歲召開的殿試,楚凌是給予厚望的,他希望能在這寬泛的考題下,可以涌現出一批有自己想法的學子,一個他不嫌少,十個,百個他不嫌多,如果沒有的話,楚凌需要重新考慮的就多了。
    在楚凌的注視下,羽林郎開始進殿分發考卷,殿內表情各異的一眾貢士,包括殿外的一眾貢士,這個時候有不少都傻眼了。
    治國策,是他們要考的。
    但參考太少了。
    字越少,事越大!
    在這一刻體現的淋灕盡致。
    以什麼角度切入?
    是全局?
    是局部?
    究竟要寫哪些?
    如何將想法融進這考題里?
    這還不算完呢!!
    想清楚這些了,你要進行構架吧,不能上來就寫,我對某某某有想法,以近乎白話的方式去寫,或者以很膚淺的角度來寫,這樣的考卷,即便交上去了,那如何能從眾多考卷中脫穎而出?
    今上對這次殿試有多重視,別人不清楚,但來參加殿試的六百新科貢士,一個個都是心知肚明的。
    先前的科貢泄密案,打擊的就是科貢舞弊!!
    哪怕現在被抓的人還沒處決,可態度很明確。
    而在科榜頒布後,出現眾多紛擾下,天子頒詔以明殿試,這又堵住了悠悠眾口。
    而在殿試召開前夕呢?
    朝野間發生那麼大的事,殿試說召開就召開,關鍵是召開前夕,天子還命秘書省等有司奔赴虞都內外,給他們頒殿試憑證,還有賜服。
    這殊榮誰有?
    這重視誰有?
    而殿試召開下,他們穿著賜服,齊聚于朱雀大道,在萬眾矚目下進朱雀門,赴太極殿參加殿試。
    這殊榮就更大了!!
    天子把能給的都給了,能創造的都創造了,可到了殿試開考了,卻交了一份不出彩的考卷,那……
    ‘這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站于殿內的蕭靖,看到殿內諸貢士的反應,這眉頭微蹙起來,天子怎樣想的,他想到一二了。
    這就是想通過萬眾矚目的殿試,來選拔出一批真正的才俊,殿試的考試,首先考的不是考題,而是心態啊!!
    要是因為這種情況,連心態都調整不回來,那如何能夠針對考題,寫出一份出彩的考卷啊。
    “諸卿!”
    而在此等氛圍下,御前響起聲音,“殿試開考,諸卿可代朕巡視考場,不必站在這里監視。”
    “臣等遵旨!”
    殿內諸臣無不作揖行禮。
    可這叫不少人心里生出各異想法。
    陛下啊陛下,您這是要壓垮他們啊。
    可在這一刻,蕭靖、暴鳶、熊嚴等人,心里都很默契的暗暗道,余光瞥向各處之際,他們看到一些貢士更緊張了。
    甚至有些手抖的厲害。
    在他們這個年紀,這份閱歷下,如何能承受這等重壓啊。
    而對于這些,楚凌都看在眼里,但卻沒有說別的。
    這恰是他想要的成效。
    參加殿試,不代表你就能躋身仕途了,楚凌是把殿試制度拿來了,但也對此進行了改進。
    眼下這六百眾新科貢士參加殿試,能被選為新科進士的,究竟要多少,這不是楚凌強行定的,而是看有多少出彩的考卷。
    選上了,高中!
    沒選上,落榜!
    可不是說錄選為新科貢士,就一切高枕無憂了。
    這是不可能的!!
    新科貢士落榜,往後可再參加科貢三次,得中了,繼續以新科貢士的身份,來參加殿試,連續三屆沒有得中,那今後就不能參加了。
    楚凌要換一種方式,去卡住中樞掄才的年紀。
    總不能說五六十了,考上了,但是這樣的人,能為中樞,為社稷去做些什麼?
    楚凌是要站在更高層次,來逐步改進掄才制度,致仕制度,以此來提升大虞官員的整體素質。
    但是這件事吧,是需要慢慢的推行,不能一上來就全搞出來,真要這樣搞,不僅會把全體官員得罪了,還會把全體學子得罪了。
    觀念這東西,是需要潤物細無聲的慢慢改變的,當一種觀念出現了,接觸到的群體多了,慢慢的就會逐步推行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