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陰雲密布。
    一場毫無預兆的雨,下的令很多人始料不及。
    這雨下的,令人心煩意燥。
    ……
    皇城,宗正寺。
    劉諶倚著座椅,听著堂外所下小雨,手邊茶盞換了新,然他的注意,卻自始至終在楚徽身上。
    穿著親王袍服的楚徽,人是坐在座椅上,但身卻趴在桌案上,手不停地在桌上畫圈,整個人聚精會神的盯著。
    此間,除了堂外響起的雨聲,再無別的。
    然而恰是這般,劉諶心底滿是警覺。
    與楚徽打交道,劉諶經歷很多次。
    楚徽是怎樣的人,外人或有不知,然他卻甚是清楚。
    年紀,在很多時候不能代表什麼。
    “咳咳~”
    不知在何時,咳嗽聲在此間響起。
    “姑父,可是身體抱恙?”
    趴著的楚徽,猛然抬頭,面露關切的看向劉諶。
    “許是昨夜~”
    劉諶露出笑意,迎著楚徽關切注視道,但說著,劉諶卻言語帶有焦急,“殿下,您有何事就講,別這樣成嗎?”
    劉諶近來的壓力極大。
    自天子頒詔,延期科貢召開,欽定科貢泄題一案,虞都內外是何等狀況,劉諶再清楚不過了。
    曾經,門可羅雀的武安長公主府,卻變得門庭若市起來,只此一點,就叫劉諶倍感壓力巨大。
    捧殺也不是這樣捧殺的啊。
    不能說,因為自己跑去太極門死諫,在三省議中慷慨激揚,繼而導致一些風波出現,就認為科貢延期,是上述所致的吧?
    今下的劉諶是愈發謹慎了。
    哪里還有昔日風流之舉。
    這人啊,所處的位置不同,被人看重了,那所處的境遇就會不同,即便內心仍有想法,可現實卻逼著不得不變。
    人這一生啊,尤其是有想法的人,無論男女,只要做的事,超出了世俗的理解認知,是很難得到理解的。
    哪怕是生養你的,亦或是枕邊人,再或是你生養的人,都不一定能夠理解你。
    至于別的,就更不用提了。
    即便你性格再強勢,主張再專斷,他們所表現出的種種,也僅是習慣了你的強勢與專斷,至于別的,那就只有各自最清楚了。
    “姑父是這意思,是埋怨佷兒請您喝茶了?”
    楚徽眨巴著眼楮,露出失落的表情,“佷兒是知姑父近來壓力大,畢竟姑父得皇兄信賴與倚重,又是管著衛尉寺,又是管著兵馬司,又是兼領科貢泄密案……”
    楚徽喋喋不休的講著。
    劉諶︰“……”
    對眼前這位親佷子,所表露出的種種,劉諶真是無福消遣,這小王八蛋,令人感動時是真感動,可令人生氣時是真生氣。
    而感動,永遠沒有生氣多。
    關心可以啊。
    就不能換個時候?
    偏要選在尚書省左僕射,兼領戶部尚書的蕭靖,就科貢泄題一案,要進行首次案前會晤時,派人請他來宗正寺?
    要說沒事,劉諶打死都不相信!!
    “唉,殿下這樣講,可就冤枉臣了啊。”
    劉諶思緒萬千下,輕嘆一聲道︰“臣近來也是煩心事太多,別的就不多說了,就說被兵馬司逮捕的那幫學子。”
    “有些啊,從被逮捕那日起,就高呼自己冤枉,是遭小人陷害,其在原籍是秉性純良,根本就不會干違背律法之事。”
    “這事兒要放在平時,臣也就不說別的了,晾幾日就是了。”
    “可如今不同啊,因為虞都出現科貢泄題之事,陛下是震怒不已,還頒詔欽定科貢泄題之案,為此不喜違背祖制,不顧朝野如何,也要……”
    這老狐狸,是順著桿就往上爬啊。
    听著劉諶不停訴苦,楚徽表面沒有變化,可心里卻冷笑不止。
    劉諶了解楚徽,楚徽又何嘗不了解劉諶?
    這幾日虞都內外怎樣,作為宗正卿的楚徽又怎會不知?
    說說精彩非凡,那都是輕的。
    “這人與人之間的悲傷,總是不能互通的啊。”
    想到這些的楚徽,輕嘆一聲打斷了劉諶所言,一臉失落道︰“佷兒這幾日委屈啊,這黃龍也不知怎麼了,好端端的,說休沐就休沐,即便佷兒說有要事要查,但人家呢,卻絲毫都不理會佷兒的難處。”
    劉諶眉頭微蹙起來。
    這一刻,劉諶知曉楚徽何意了。
    “罷了,誰叫佷兒還小呢,還沒及冠呢。”
    而在劉諶的注視下,楚徽失落加深道︰“本想著找姑父傾訴下委屈,畢竟皇兄今下心情不好,原本那般重視科貢,想奉行祖制召開科貢,以為大虞社稷遴選英才,繼而叫大虞能變得更好,這也算不辜負列祖列宗的期許。”
    “可結果呢?卻發生那檔子事。”
    “佷兒這也不敢去大興殿,生怕叫皇兄更生氣,既然姑父記掛著別的事,那佷兒就不留姑父了。”
    “殿下!!臣絕無此意啊!!”
    在劉諶的呼喊下,楚徽失落的站起身,低垂著腦袋朝堂後走去,可不管劉諶怎樣呼喊,楚徽都沒有回頭。
    這是在提醒我啊。
    見楚徽如此,站起身呼喊的劉諶,眉頭緊蹙起來,楚徽究竟是何意,這時的劉諶要再看不出來,那他算是白吃這麼多年飯了。
    所以國舅爺這邊,會講什麼驚世駭俗之舉?
    可這樣,叫我怎樣斡旋啊。
    劉諶一時間思緒萬千起來。
    反觀楚徽,走到堂後的那剎,就神采奕奕的躺在木榻上,交叉的腿,在榻邊不停地晃蕩著。
    那喜色是絲毫不加遮掩。
    ‘黃龍啊黃龍,本宮多要你幾頓飯,那是一點都不叫你吃虧的。’躺在榻上的楚徽,嘴角微揚,在心里暗暗道。
    對楚徽而言,能叫他看得上的人,不多。
    黃龍,那絕對是算一個。
    這絕不是因為自家皇兄的緣故,而是他跟黃龍的接觸下,充分了解了黃龍的脾性,但也恰恰是這樣,使得楚徽不願黃龍吃虧,畢竟在前幾日,他跟著黃龍一起回家,听到國舅黃琨所講種種後,就知曉一些事情了。
    可偏偏科貢泄題一案,他不能參與其中,也是這般,使得楚徽在離開黃府以後,想到的能幫‘耿直’的國舅人選,除了劉諶以外,再無其他人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