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敞、蕭靖、周顯幾人的反應,楚徽一開始就料想到了,他比誰都要清楚在朱雀門公開審訊,讓關注此事的群體,全都能前去朱雀門觀審,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更會帶來多少變數。
    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叫楚徽改變想法。
    因為楚徽想到一件事。
    自家皇兄,為何就選他就任大宗正了?
    就因為過去三載,自己跟著待在上林苑?
    事情可沒那麼簡單。
    “沒有先例,那就開此先例!”
    楚徽語氣鏗鏘道︰“你們的擔心,你們的顧慮,本宮明白,但在這件事上,是不容任何更改的。”
    “別的不說。”
    “就說平國公韓青,接任北軍大將軍以來,不過是按規矩辦事,處理了北軍內的一些家伙,看給朝野間引起多大風波。”
    “本宮就奇怪了,如果平國公韓青,真像有些人講的那樣,為何這樣急著鎮壓叛亂?難道不是放縱逆藩叛亂,像那幫逆藩一樣,暗中跟一些人勾結在一起,這樣才對自己有利嗎?”
    蕭靖幾人臉色微變。
    眼下講的是逆藩一案,好端端的怎麼扯到韓青,扯到北軍身上了?盡管他們也知這其中蹊蹺很多。
    但身處在中樞,在他們這個位置上,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講的。
    “讓本宮決意公開審訊,就是不想叫這種事,再在虞都上下發生一變!”楚徽撩袍起身道。
    “本宮知道,有期許這此案盡快審結的,那就有不希望此案審下去的,究竟有誰,本宮不清楚,畢竟人心隔著肚皮,但既然這樁要案,陛下叫本宮來主審,那作為皇家成員,作為大宗正,本宮都責無旁貸,必須將此案審查清楚才行!!”
    接下來的虞都局勢又該變了啊。
    幾人見楚徽如此講,他們都清楚一點,在朱雀門公開審訊一事,不是他們能更改的了,那麼與之而發生的變化,又豈是他們所能改變,就能改變的?
    這難道就是陛下想要的?
    可陛下為何要這樣做呢?
    而此刻的蕭靖想的更多,他不明白天子究竟想要什麼,在不知不覺間,大虞中樞因為天子的一些舉止,已經在悄無聲息間發生變化。
    ……
    寒風呼嘯。
    大興殿外。
    襲來的寒風讓劉諶瑟瑟發抖,盡管在他的身上披著大氅,可此刻的劉諶,就宛若掉進了冰窖一般,整個人冷到了極致。
    “陛,陛下~”
    劉諶的氣息有些亂,緊跟在天子身後,心跳加快跳動,說話都有些結巴,“臣先前在宗正寺玩忽職守,致使逆藩雄、逆藩風自裁謝罪,臣被皇太後頒旨罷黜,這本就是戴罪之身,如果臣真的去了衛尉寺,恐朝中會引起很大非議啊。”
    “臣遭些非議不算什麼,但是因為這件事,使得陛下遭到非議,臣是萬死難辭啊,此事還請陛下考慮。”
    負手前行的楚凌,停下了腳步。
    劉諶壓著驚意,低垂著腦袋停下。
    “這只怕不是卿家真正想講的吧?”
    楚凌緩緩轉過身,看向劉諶平靜道。
    “陛下,臣講的句句發自肺腑啊!”
    劉諶垂著的手微顫,一想到那一夜,在宗正寺發生的種種,劉諶心底涌出懼意,跟著就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這!!
    在不遠處隨駕的宗衛之中,輪值的劉鍇、劉恬哥幾個,無不臉色微變的看著眼前一幕,而與他們一起的其他宗衛,無不驚詫的看著此幕,甚至有些看向了劉鍇哥幾個。
    本站在隊前的李忠,此刻緩緩轉過腦袋,這叫一些人不由低下了頭。
    此間的氛圍微妙起來。
    “卿家直到現在,都沒有對朕講真話。”
    楚凌俯瞰了劉諶一眼,隨後緩緩蹲了下來,盯著身軀微顫的劉諶,也不知這個顫,究竟是冷的,還是怕的。
    楚凌覺得怕的概率大些。
    “臣,臣…”
    劉諶有些結巴,此刻他不知該講些什麼。
    “朕想听真話。”
    楚凌冷冷的聲音,叫劉諶立時心下一緊。
    僅是這句話,劉諶就明白一點。
    眼前這位他揣摩不透的天子,耐心是有限度的!
    如果他的回答,不能叫天子滿意的話,那他的下場不會好。
    “陛下!我朝無此先例啊!”
    劉諶在心里組織著語言,趴在地上謹慎回答︰“按虞制,我朝尚公主,駙馬不得涉政,臣先前是接任大宗正一職,但這也是僅有能就任的職官。”
    “對陛下的信賴,臣唯有盡忠方能報效。”
    “可陛下讓臣接任衛尉卿一職,此事真要在朝傳開的話,勢必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畢竟衛尉寺管著軍器儀仗、帳幕等職責,此外在都所設武庫也歸衛尉寺監管,臣這等身份,到衛尉寺去任職,是壞了規矩啊。”
    “這朝野間說臣什麼,臣都不會多想別的,但是要因為臣,讓陛下遭到非議,這是臣之罪啊!!”
    真是夠滑溜的。
    楚凌笑了,打量著劉諶。
    看似這話講的句句都為他考慮,可實際上呢,劉諶太聰明了,其比誰都要清楚,要是接任了衛尉卿一職,會帶來多大的影響。
    但也是這樣,楚凌才會叫劉諶來擔任此職。
    眼前這個人很聰明,關鍵是還懂得自污,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發揮其才的話,簡直是一種浪費。
    “沒有先例,那就開創先例!”
    楚凌沉吟剎那,伸手拉起劉諶,“卿家之才,朕是清楚的,有些事並非一成不變的,正如宗藩,在當初敕封前,誰又能想到本該拱衛社稷的梁柱,這其中會有想毀社稷根基的奸佞敗類?”
    “正是因為衛尉寺兼領的職責重大,朕才會讓卿家來接任此職,如若不是這樣的話,朕為何會考慮卿家呢?”
    完了。
    甩不掉了。
    劉諶的表情有些復雜,直覺告訴他,天子叫他奉旨就任衛尉卿,肯定沒有表面那樣簡單,這明知前面有坑,可現在的他,除了抬腳跳進去,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兒子可都在宗衛呢。
    還有那兩份彈劾奏疏……
    一想到這些事情,劉諶就知道他面前只有一條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