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月了。
主星的太陽在一年四季都會播灑出金色和熾白的光,但也會因季節變化而有一些不同。例如,在三月,勾芒當空時,太陽的光芒便會多出那麼一抹綠意,洋溢著生機,但到了四月,就是金烏之時,逐漸升高的溫度令人思維不定、魂念錯雜。
該走了。
在初升的金中漾紅的陽光中,裘明系好鞋帶,背上自己的小背包,環視一圈特意起早收拾好的房屋,透過窗戶眺望越發濃綠的森林,靜靜闔上了門。
他幾步下了台階,順著欄桿向西拐,黑貓在其腳邊翹著尾巴,一步一步跟著。
今天,他們就要向冥靈國出發,第一站就是塔蘭山脈西邊,靠近整個廣陸大陸中心的各國邊界,听說那是一片秩序混亂的地區。
那里會有裘明他們的接頭人,畢竟誰也不指望一個十六歲的弱雞小屁孩保護他自己。
由于距離約定的時刻還有不少時間,他們走得不急。
一路上,他們呼吸到獨屬于清晨的樹木冷香,不同于黃昏時刻那種孤零零的艱難支撐感,清晨的冷有一種蘊藏生機的韻味,從中聞到了從山頭逐漸露臉的太陽。
“小黑。”裘明走在小道上,掀起幾片茂盛到半遮住路的柏葉,抖落幾滴露珠,鑽過去後突地開口。
“喵?”黑貓懶洋洋地應聲。
“你真的不留在宣逍那里嗎?”
“喵。”叫聲音調向下跌,這是“拒絕”的意思。
“嗯……”裘明繼續慢慢地走,抬起頭看向森林上方縈繞著、尚未消散的白色霧帶,“可是冥靈國很危險的。”
“喵?”你怎麼知道?
音調像轉個圈一樣從下向上,是疑問的意思。
“資料中有啊,雖然不多,但也可見一斑。”
“喵!”他不能去,花哥為什麼能去?
音調嚴厲,是生氣質問的意思。
裘明停下腳步,低頭看向黑貓,只見他金色的眼楮中的黑色豎縫直直勾向自己的頭部。他不自在地摸自己的頭,有些尷尬︰
“魂花現在跟我分不開。”
黑貓身後的黑色鞭子不快地掀飛地上的石頭,將其全部掃到一邊。
“更重要的是,冥靈國是魂花的家,”裘明補充,“只要他離開我這里,”他指著自己的腦袋瓜,“他就有辦法扎根的。”
這樣的話,至少魂花的安全能夠保證。
所以你們要拋下我嗎?黑貓倔強地抬頭看著他們,刷地扭頭,靈敏地跑上旁邊的樹干,在一側樹枝上蜷起身子,陰郁地趴下。
他周邊的光線突然變暗,似乎成了陽光也照不進的地方。
這是他很少顯露出來的暗屬性。
黑貓跟一般的驚影貓不太一樣,雖然種屬相同,但卻多了一個魂屬性,能力上也更加側重于觀察和隱藏,沒那麼強的攻擊性。
在齊郡的十幾年年,裘明曾嘗試帶著他去一些陰暗的森林,尋找當地的驚影貓族群。也確實是找到過幾次,但卻發現黑貓跟他們無法愉快共處。
他出身于這個種族,卻格格不入。
裘明有些頭疼,在下面連連招呼,黑貓一點也沒听進去,只是蜷伏著,只把眼楮露出來,看著四周,警惕可能出現的、能把他一口吞掉的猛獸。
過了一會兒,他的腦袋上一聲鈍響,身子炸開,金瞳豎起,轉著身子往四周瞪視。
有一顆微小的石子再次升空,點到他的腦袋。
“……”黑貓探頭去看地上的蠢人類,後肢一彈,向下撲去。
“啊。”他靈活地踢到裘明的頭,又跳到地上,得到雙殺。
腦袋上多了個爪印的裘明暈乎乎地轉了幾圈,甩過頭,扶住一邊的樹,靠在旁邊。
“喵。”黑貓優雅地走了幾步,高貴地瞪了裘明和花哥一眼。
“……”裘明緩過來,重新開口,有些低落,“宣逍不會虧待你的,你們也一起做過很多事。”
他也抱過你、給你梳過毛、治過傷,一起打過架、逛過商店,甚至還對你吐槽過。
雖然其中或多或少也有裘明故意為之的原因。
“如果我真的沒辦法痊愈,我其實是想,就這麼死在外面也好。”裘明語氣平淡,吐露真言。
黑貓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這樣,”他撇過頭,“你們就會覺得我失蹤了,總還有希望的。
“你們會想,我可能有什麼奇遇,可能失足進入什麼組織,可能掉入什麼秘境,各種各樣的。”
他低下頭。
“等你們真的接受,也有了新的生活。而悲傷,是會被時間慢慢沖淡的。”
“喵。”黑貓不開心地打斷他。
這個人類真沒出息。
不管怎麼樣,他要去!
“可能會死的。”
“喵!”
“听說那里有怪物——”
“喵!”
“那里有人專門吃貓肉的。”
“喵!”黑貓瞪他,磨起自己的爪子。
“……”裘明心感無奈,“真要去?”
“喵!”
輕輕笑了一下,裘明閉上眼楮,忍著隱隱的疼痛溝通精神空間,一道流光在其身邊打開,從中跳出一匹渾身灰撲撲、但身形流暢健壯的馬。
馬匹謙卑地蹲下,讓裘明得以艱難地跨上去,黑貓緊隨其後。
“馬煩,向西走吧。”裘明簡單地發號施令。
灰色馬匹,新被賜名“馬煩”的存在身子一抖,顫著聲音斗膽試探︰“主上,這名字……”
“這名字怎麼了?”裘明口吻冷酷地發問。
馬煩渾身一個激靈,提高音量︰
“沒、沒什麼!
“倍兒、倍兒好听!”
話音剛落,他一個撲翅,瞬間升高,向西而飛。
……
一片湛藍的天空,白雲悠悠飄著。這里常年氣溫適宜,濕度適當,是個適合居住的好地方。
熱熱鬧鬧的街道旁有個靜謐的轉角,陽光在地上拉出挺短的陰影。
“啊,怎麼回事?”一頭夢貘本來靠在磚紅色的牆上熟睡,鼻涕泡一破,獸也跟著醒了,看著天邊的日頭發出慘呼。
它連滾帶爬的站起身,帽子和小褂都擠出皺紋,不顧整理儀表,慌張地跑到最近的一個攤位上。
“象叔,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粹朗的頭上仿佛都在冒火。
“呦,大首領啊,”半躺在搖椅上的象叔掀開眼皮,反握著竹板扇子,將扇柄指向暈著冰藍色的木板上放著的甜瓜,“來,嘗嘗吧,最新摘的,甜!”
“哎呀,真不行!
“我忙著要去找花花,哦不,裘明那三個家伙呢。”
粹朗兩只前肢趴在攤位上,後肢頂身體,著急地說自己的目的。
“裘明?”象叔屁股調整了一下坐的位置,悠哉地說,“那你可來晚了,幾天前他們就走了。”
“走了,”粹朗兩只眼楮快瞪出來了,“這麼快?”
“可不是,過了好幾天呢。”
“好幾天……”粹朗喃喃道,操著富有磁性的嗓音,無力地趴在地上,要哭出來的樣子,“啊,花花,我的花花……”
象叔見他那副樣子,不禁有些疑惑︰“怎麼,難不成還有什麼獎勵?”
身邊的行人禮貌地讓開,還有個熱心的大嬸給趴在地上的粹朗塞了杯果汁,讓他不太好意思地讓出道來。他把鼻子伸進杯子,邊喝著果汁邊說道︰“哪有什麼獎勵。”
“啥?”
粹朗潛在抵觸花花的過失︰“那兩個家伙延誤公事,在後面雖然又救出你們,但充其量功過相抵,哪有什麼獎勵?”
說話間,他把果汁喝完,將其輕放于地。盛放的玻璃干淨通透,模糊倒映著人影。
陽光走過透明的杯子,留下溫暖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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